当李令月走进皇帝营帐的时候,李治正坐在主位上阅览一封信件,在他下首的一方,正站着一个中年妇人。
李令月走近时才发现,那中年妇人竟是武后身边的崔待诏。
崔待诏见李令月进来,脸上立刻露出慈爱的笑容,李令月微笑地看向她,一个简单的对视,算是打过招呼。
“女儿见过阿耶!”李令月微微欠身,礼貌地给李治请安。
“来啦!”李治应了一声,将手中的书信放到一边,指着下首的崔待诏对李令月抱怨道:
“你阿娘终归是信不过朕,这不,连崔待诏都派过来给你当贴身护卫,唉,同样是一母所生,你那些皇兄可没你这般好命咯!!”
明知李治是在拿李令月开涮,但崔待诏作为武后的贴身侍官,赶紧欠身解释:
“回陛下,公主第一次出宫,娘娘实在放心不下,故此,才让婢子赶来鄜州伴驾,并非信不过陛下!”
崔待诏这话,听在李治耳朵里,多少有点让他心虚。
他出宫前,再三跟武后保证过,要保护好女儿安全。
结果刚到鄜州,李令月就被关进了监狱,还挨了几十鞭子,尽管是她自己作的,但这笔账武后一定会算在他头上,再有就是李令月险些遇刺,他这个当爹的,回去肯定少不了被武后责怪。
李治现在巴不得武后接手,于是假装很大度地点点头,对李令月笑道:
“听见了吧,你阿娘心十分挂念你,既如此,明日一早,你便跟着崔待诏回长安吧!”
什么!回长安!!
难道这就阿耶送我的大礼?这礼物,我宁可不要!
李令月有些吃惊地看向李治,见对方一脸释怀,只得又看向崔待诏,
“崔待诏,阿娘是派你来接我回宫的吗?”
崔待诏欠身道:“回公主,正是!”
“不行!我还不能回去!”李令月想都没想,直接拒绝。
崔待诏劝慰道:“公主,鄜州此地凶险,婢臣奉娘娘之命,务必要带公主回去!”
“那就请崔待诏回去告诉我阿娘一声,灭蝗济民饱食日,走马东来归长安!”李令月一激动,随口飚出了一句自创的打油诗。
李治闻言,拍手大赞道:“好一个‘灭蝗济民饱食日,走马东来归长安!’,嗯,好文采,不愧是朕的女儿!”
李令月白了李治一眼,嘴角露出一抹恶作剧式的邪笑,看得李治后背发毛。
崔待诏还要再劝,被李令月眼神威胁的杀李治咳嗽一声:
“那个……既然公主不想回去,崔待诏就不要强人所难了,朕这女儿,跟她阿娘一样,性子倔着呢!”
“可是陛下,婢子收到消息,有人会对公主不利!”
李治无所谓道:“有朕在,没人能伤得了公主分毫,月儿!”李治看向李令月:“朕给你一个惊喜!”
说罢,对旁边的陈公公命令道:“去!把人给朕带上来!”
“遵旨!”
陈公公应了一声,走到门口,朝外面一挥手,只见两面禁军押解着一个犯人走了进来。
李令月放眼看去,差点惊呼出声,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已经失踪的鄜州都督刘诚。
“阿耶!原来这就是你的大礼!”李令月开心地对李治一欠身。
是了,城内行刺的死士用的是军弩,自己的阿耶很容易就能查到刘诚头上,皇帝想要拿人,刘诚根本跑不出鄜州地界。
李治朝李令月眨了眨眼,把目光投向刘诚的身上,开始审问对方。
“说吧,为什么要行刺公主,背后主谋是谁?”
刘诚恭敬的一磕头,语气平静地答道:“回陛下,罪臣行刺之人并非公主,而是张氏,没有人指示,一切都是臣自己所为!”
李治眉头一皱,极具威严地说道:“朕再给你一次机会,若不从实招来,朕诛你九族!”
刘诚神情肃穆,再次磕头拜倒:“罪臣无话可说,请陛下治罪!”
李治正待发怒,李令月走到刘诚面前,笑着说道:
“刘都督不说,本公主也知道,你背后的那人,是统领二十七州的关内道御史中丞……杨阔吧!”
此话一出,不止是刘诚身躯一震,连同着李治在内,也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见刘诚仍旧沉默不语,李令月也不气恼,继续说道:
“本公主派人查过,被何山砍掉的那个周记米庄夫人,其实只是你在鄜州的远房表妹,你是延州刘家,随母姓,六年前,你祖父牵涉梁王谋反案,全家被流放瓜州,而杨阔六年前,曾任瓜州监察御史,本公主不知你们是如何认识,但三年前,杨阔在升任道辑御史后,你便从瓜州被调至鄜州,本公主说的可对!”
刘诚沉声说道:“可这并不能证明我跟御史大人有什么关系!”
李令月点头道:“的确,仅凭一点并不能说明什么,但本公主从张毅那儿查到,你一个小小的参将,却可以让各州刺史唯你马首是瞻,升任都督后,你更是集各州军政大权于一身,放眼整个关内道,能给到你如此大的权力,除了御史杨阔,还能有谁?”
李令月说完,李治率先坐不住了:“月儿,那杨阔素来清正廉明,官声极佳,深得朕和你阿娘的信任,朕不相信他是十恶不赦之人,你若是没有确凿的证据,不要妄加猜测!”
李令月指着刘诚说道:“阿耶,这刘诚跟了杨阔多年,杨阔到底是不是好官,他心里门儿清!”
“刘诚,还不给朕从实招来!”李治再次逼问道!
刘诚依旧不发一言,很显然,他已经做好扛下一切的准备。
“陈公公,去把杨阔给朕带过来!”
李治索性直接去找杨阔问个清楚,李令月赶紧制止道:
“阿耶不可,在没有确凿的证据前,杨阔是不会承认的,倘若现在带他过来对质,反而容易打草惊蛇,况且,那杨阔在关内道深耕多年,党羽必定众多,如果咱们逼得太急,保不齐对方狗急跳墙,在没有十足的证据和把握之前,此人暂时动不得!”
李治想了想,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对陈公公挥了挥手。
李令月重新站到刘诚面前,蹲下身子对刘诚说道:
“本公主十分好奇,杨阔究竟抓住了你什么软肋,你竟会冒着诛族的风险,也要替他隐瞒,噢,对了!”李令月表情恍然,“本公主想起来了,你延州刘家就剩下你和你的妻儿老母还活着,难道你的软肋就是你的妻儿和老母?”
李令月一边说,一边细心观察刘诚的反应,当她问到对方妻儿时,刘诚的神色明显一紧。
看出端倪的李令月,压抑着激动的心情,在心底暗自忖道:
既然杨阔能用你的妻儿来让你闭嘴,难道本公主就不能用你妻儿来让你开口吗?
正所谓: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本公主不信你开不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