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马车停靠稳妥,宋明月与小蝶跨下了车。
映入眼帘的是一扇约莫二丈高的大门,皆为金钉朱漆,上面盖着圆筒琉璃瓦的屋脊。
门口的台阶为玉石所铺,雕琢出祥鸟瑞花的纹样。
宋明月提着裙摆跨上了台阶,早已等候多时的刘嬷嬷热情的迎了上来。
“三姑娘,你可算回来了,你不在的这些年,老奴可想您了。”
她一边拭泪一边拉着宋明月的手,领着她进了相府。
刘嬷嬷是将宋明月一手带大的,与她感情颇好。
而这次回府,也只有她一人,在外迎接……
但即便如此,您也别把哭出来的鼻涕蹭我手上呀!
宋明月有些嫌弃地擦了擦手。
“三姑娘也有好些时日未回过家了,这府邸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变化的......”
听刘嬷嬷这么说着,她也忍不住向四周观望。
府邸宽阔华丽,一进门右侧便是一处长廊,再往前走是一处干栏式凉亭,四周树木参天,水池环绕。
绕了一圈,终于步入了宅院正厅。
堂屋的左右主座,分别坐着一名六旬老太,和一名中年男子。
宋明月细细打量了一番。
这应该就是祖母和那不要钱的渣爹。
只是......他们的神色颇为严肃,竟看不出一丝久别重逢的喜悦……
见她呆杵着不动,小蝶忍不住用肩拱了拱她,小声道:“姑娘,快行礼呀?”
此刻的宋明月大脑一片空白,她不知是这原主原本就是个不懂礼数的草包,还是有其他原因。
她竟完全不知如何行礼......
小蝶又忍不住提醒道:“快行拜礼呀。”
拜?
懂了。
宋明月幡然醒悟,二话不说跪在了地上,脑门与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口中道:“女儿参见祖母,爹爹。”
......
厅堂内鸦雀无声。
“哈哈哈哈哈哈。”
一阵笑声打破了寂静,站在祖母身后的豆蔻少女笑道:“三妹妹这是在那破庙中呆久了,连基本的礼数都忘了吗?”
她梳着圆形的双髻,容貌姣好,着一身淡粉色叠裙。
宋明月认出了她,是如今相府当家主母的女儿,宋蓝玉。
“休得无礼!”
位于次座的妇人连忙喝止一声,情绪带动着高髻上的牡丹纹簪激烈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此人便是宋渊的正妻朱氏,也是原主娘亲的庶妹。
她看着宋明月一脸愧疚道:“这玉丫头是平时骄纵惯了,回头我好好给她上上规矩。”
这时,一直沉默的老夫人开了口,脸色甚是难看,“你是该好好管教了,小的不懂事,大的也一样!”
朱氏没想到老夫人竟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公然训斥自己,脸涨的通红,却不敢多言。
而宋渊的脸色更是臭得不能再臭,他拿起左手边的茶盏,猛喝了一口,压住了心中的闷气。
宋明月有些尴尬。
看来是行错礼,闹了笑话。
但是……
你们别光顾着自己说话呀!
倒是来个人管管我呀!
我还跪着呢!
喂!
……
正当她膝盖酸痛之际,一阵温润细软的声音飘了进来。
“今儿个这么热闹,我当是谁回来了,原来是三姑娘呀。”
众人抬眼望去,只见来人着一身上等面料的罗纱叠裙,裙边还绣着的淡雅的芙蓉山茶,那样式竟比朱氏的霞帔花纹还要精细几分。
她扭着水蛇般的细腰,身姿袅娜地走了进来,发髻上的流苏步摇也随着她的步调轻轻摇晃。
面容逐渐清晰,整一个花容月貌,浓桃艳李。
走近后,身边更有香气相伴萦绕。
此人便是宋渊的宠妾,杨娇娇。
杨娇娇双手交叉微微行了一礼,“妾知道,今儿个没我说话的地儿。可这三姑娘回来,我不得不来。”
说着,她拿起绣帕轻轻拭泪,露着的锁骨之处,隐约可见一道疤痕。
她接着道:“三姑娘是因为妾,才在那庙中吃了这么多年的苦,妾这心里是如何也过意不去,便忍不住想来看看。”
此番话一说,宋渊的脸色缓和了几分,平添了一丝怜惜。
只是......这份怜惜是对杨娇娇的。
宋明月心里头和明镜似的。
这杨娇娇可没这么大度。
今日演的这出“不计前嫌”,怕是为了在宋渊面前立个人设。
不过,这种情形下,她倒正好可以借题发挥......
宋明月的嘴角微微上扯……
待大家的关注点都落在杨娇娇身上时,她却突然出了声。
“祖母,爹爹,大娘子,还有杨小娘,月儿自然懂得基本的礼数。今日这一跪,就是认错的。”
说到这儿,她使劲挤出了几滴眼泪继续道:
“以前是月儿不懂事,伤害了杨小娘,还做了许多错事。月儿在那庙中思过了几年,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以后定会痛改前非。”
语罢,她将脑门叩在地板上,冲着众人狠狠磕了几个响头。
好在现在是冬月,屋中铺了地毯,要不,她得磕出好几个包。
这一出,弄得大家是措手不及。
从前高高在上,目中无人的恶女如今却是如此诚恳卑微。
在场的大部分人为之动容。
就连老夫人也一改脸色,连忙下座将她扶起,“好孩子,知道错了就好,快些起来吧,别把膝盖跪伤着了。”
见祖母给了自己台阶下,明月也不扭捏作态,立马战起了身。
好不容易蒙混过关,她得开溜。
宋渊的脸色依旧阴沉着,至始至终未曾看她一眼。
杨娇娇因为自己的风头被抢,面色很是难看,眉间贴着的珍珠花钿险些被挤压变形。
她的身旁还站着一名女子,是宋明月的庶妹宋清铃。
只瞧着她微微垂着头,闷不作声,看上去一副谨小慎微的模样儿。
待简单寒暄完,宋明月跟着府里的丫鬟回到了自己“阔别已久”的房间。
——
古代的床榻较为硬实,即使铺上了厚褥,也叫宋明月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思绪也逐渐明朗......
宋明月噶了。
在噶前,她狂喷了一本颜色小说《侯爷夫君,您轻点》
只因为作者写的不够颜色。
她没看爽。
所以说,网络喷子需谨慎。
她穿成了书中同名同姓的恶毒炮灰女配。
原主在书中用尽各种方法陷害和折磨女主,最终却惨遭男主休弃,自尽而亡。
然而,在她还未出嫁时,就是个实打实的恶霸!
为人处事颇为蛮狠,横行霸道,目无尊长。
文中描写,就连一只鸡多叫了几声,她都能把它的毛给拔光。
在府中可谓是人人厌弃,没人敢惹她。
在她十岁这年,她的亲姐姐宋明玉突然暴毙。
原主的母亲悲痛欲绝,身体抱恙。加上渣爹宠妾灭妻,最后竟被活活气死。
而原主呢,年小气盛,竟当着渣爹的面用刀刺伤了杨娇娇,好在最后只是皮外伤。
可这一行为彻底惹怒了宋渊,他觉得宋明月定是恶鬼投胎,非要将她送到佛门清静之处好好超度。
于是,将她丢弃在了破庙之处,一呆便是三年。
而宋明月则是穿越到了回府的路上。
她又靠着原主的为数不多的记忆,以及书中的剧情将府中的人仔细捋了捋。
原主的娘亲去世后,府中的主母位置空着。
杨娇娇从前是乐籍,自然不能扶为正妻。
而随同母亲陪嫁过来的朱氏倒是贤淑端庄,虽是庶出,到底也是大户人家的女儿。
在古代,一般来说妾不能扶正,但若是出生良好,品行端庄,也并非不能破例。
后来等老夫人松了口,朱氏便坐上了当家主母的宝座。
在原主的记忆中,朱氏即是姨母又是小娘,待她还算友善,确实是个温良醇厚的女子。
而那杨娇娇,妖精一只无疑,把原主那渣爹是勾的神魂颠倒,仗着盛宠在府中可比那朱氏都风光。
后来对原主也没少使绊子。
要不是有老夫人管束着,只怕早已闹上了将贱妾扶为正室的笑话。
然而,相府中还不止宋渊一家人,还有宋渊的弟弟宋庆一家,这些年一直寄住在相府中。
这家人,脸皮颇厚,吃穿用度全是相府的,对外却称是老夫人未曾分家。
笑死,宋渊是快到中年才升为了二品参知政事,这府邸也是近些年才陆续修建的,和那宋庆一家八竿子搭不到边。
说来也是奇怪,今日回府倒是没有瞧见这家人......
正思索着,背后却传来钻心的刺痛。
宋明月忍不住向后探了探,原本已经结了薄痂的伤口竟然化脓了,四周红肿了一片。
疼痛随着愈发剧烈,像烈火灼烧一般焦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