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相不该知道什么?”哐当一声响,沈丞相黑着一张脸,走了进来。
王淑媛一惊,手里的茶杯嘭地一声砸落。她今天穿了一件桃红刻丝并蒂莲纹彩晕锦春衫,茶水是泼了一身。
她顾不得心疼自己的新裁衣裳,裙身湿哒哒地站了起身,连忙走到沈丞相面前,垂起同样是莲纹的手帕,低低哭泣道:
“夫君错怪我了,”她思忖着,他们商量计划的时候,离门口尚有几时尺距离。虽然不知道沈丞相什么时候来的,但听他的口吻,似乎对自己刚才所说并不清楚。
看了一眼跟在沈丞相后面长身而立的沈重钧和抱着球的沈青禾,她脸上闪过一丝愠怒之色。
看来,是这两个小兔崽子,招来了沈丞相!
王淑媛眼中闪过一丝恨色,但是极快地便收敛了。
沈丞相却抓住了她的这丝神情变换,手中的拳头握紧,看来,自己要时刻防备这个王淑媛对阿钰留下的孩子动手了!
自己已经装作不在乎这些孩子,就怕王淑媛会嫉妒甚至忌惮,可是听听她刚才在做什么!
她是想那些孩子都走向绝路嘛?
沈丞相审视了王淑媛和那个“疯和尚”片刻,却没有即刻发作。虽然他很想立刻惩治王淑媛,但是想到她背后的王家,心中一滞。
还不是时候!
至于这个“疯和尚”,就交给沈梁义去处理吧!毕竟这个人曾经是沈梁义的师父,朝夕相处,他不信沈梁义看不出来这个人的破绽!
就当这个人,是梁义的考验,是他成长道路上的磨刀石和垫脚石。
想了想,他便挥了挥一挥衣袖,默不作声地走了。
王淑媛看见沈丞相进来,质问了一句,又默默地走了,一时拿不定沈丞相的态度。
沈重钧和沈青禾对视了一眼,也跟在沈砚后面,离开了。
沈青禾心里想,这次父亲总归会对王淑媛有警惕之心了吧......至少,肯定会保证二哥的安全。
经历了这事,三人还是上了烟云楼的三楼,去品尝新菜。但是在掌柜的过来问评价的时候,三个人都是统一给出了意见:嗯,好吃。
但是,掌柜的问,哪道菜好吃?
三人确实都目光涣散,有一时迷茫,自己刚刚都吃了啥?怎么想不起来了呢......
沈梁义在经历了刺杀事件以后,终于在正午的时候,从舅舅李钦的军营里面骑马出来,后面跟着怎么也不肯离开他的三个暗卫。
据这三个暗卫的话说就是,六小姐让我们看着二少爷,我们就要把二少爷全须全尾地送回去,掉了一根汗毛,都是自己的失职。
沈梁义还能怎么说呢?只好让他们默默地跟着呗.....
可不久后,他就庆幸于自己那个决定。舅舅的军营旁,是另一支军队的驻扎地。据说,将领是王家人,两支军队平常井水不犯河水,两家的军队统领都可以压制自己的部队,没有起冲突。
今日,沈梁义经过另一支部队的军营的时候,却听见有一伙人在议论。
为首的还是一个不小的官员,身上穿着深绿服饰,银带,銙九,看来是一个从五品的将领。
一堆人围着这个将领,在啃着一盘大肘子。沈梁义本想安静走过,结果听见几句话飘进自己耳朵里,“那个沈丞相真是个胆小鬼!”
“就是,流民起义都害怕,还主张不出兵!废物!”配合着这句话,那个士兵还往地上吐一滩口水。
“我要是他的老婆,我就......”旁边,响起一阵邪笑声。
“据说,他的第一个老婆,是个少有的美女。不知道,离世原因是不是受不了他如此懦弱啊?”
“哈哈哈!”众人立时笑开了。
突然,旁边一个少年从马背上翻身下来,径自走向他们,他们就眼睁睁地看见,少爷抬起那装着肘子的大盆,哗地一声掀翻。
肘子的汁水溅地他们满身都是,有些人被烫地跳起脚。
“来者何人?”那个绿服将领厉声质问,他看眼前这个少年,虽然衣着简朴,但是浑身贵气,行走间似乎功力深厚。
是个有来历的人。
他心里暗道。可是,被别人当面挑衅的气,他可不能忍声吞下。
少年正是沈梁义,原本他听见这些人在谈论沈丞相,他还想忍了这口气,可是听见他们辱及母亲,他就不能忍了!
三个暗卫看着沈梁义的动作,也默默地翻身下了马,手扶着宝剑,站在沈梁义旁边,随时准备刀剑出鞘,保护沈梁义的安全。
“你们是谁?”将领沉下脸,旁边的士兵手忙脚乱地擦拭,现在也反应过来,刀锋对准了沈梁义。
不能忍!
这还是他们营,第一次有人敢这么挑衅!
“你爷爷!”沈梁义怒睁着眼,低沉吼了出来。
双方剑锋出鞘,大仗似乎一触即发。
身后,却有一个和尚模样的人,走了过来。正是沈梁义这段时间的师父,那个假扮的“疯和尚”。
沈丞相走了以后,他和王淑媛都以为,沈丞相并没有听见他们的密谋,所以两人一合计,还是让这个冒牌货继续去教沈梁义,以他师父的名义,监视沈梁义。
毕竟,若是这个假疯和尚就这么走了,陷害沈梁义的罪名可就坐实了。
王淑媛想,沈梁义很有可能去了京郊的李家军驻地,这不,这个冒牌货就寻来了。
沈梁义一看来人,顿时有些气笑了。这人,怎么还敢出现?
只听那个“疯和尚”继续一派慈爱的模样,他走过去拍了拍那个将领的肩膀,说道:“我徒儿一时冒犯,我在此向您赔罪。”
那个将领看见有人来劝架,顿时觉得有台阶下了,刀剑插回腰间的剑鞘,说:“还是大师明事理。”
“您看,可不可以看在贫僧的面子上,不和我的孽徒一般计较?”疯和尚继续赔笑道。
“贫僧绰号,疯和尚,”说着,他双手合十,头上新烫的是个疤疥在乌青圆亮的头顶,格外明显。
“哦,大师便是疯和尚?”那个将领显然也是听过疯和尚的传说的,现下诧异地抬了抬眸,想着如何应对面前这些人。
“那算了吧,我们就不追究了。”他想轻轻揭过。
疯和尚看见自己扯的虎皮有了效果,他望了一眼沈梁义,想着自己在他面前是否挽回了几分颜面?
正想着和沈梁义解释自己刚才刺杀时未出手的原因,却见他面色冰寒,说出一句:
“算了?什么算了?”
“小爷可不会就这么算了!”说着,他的剑锋就直指那个将领的面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