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贵昌没有离开市直机关招待所门口多远。他走到一旁的面馆里,坐在里边要了一碗热腾腾地猪脚面。还时不时地向着招待所的门口望去。
当面被端到桌上的时候,他习惯性地拿出手机放在一旁,面馆老板一看是满脸的鄙夷。
在他要吃面时,才发现手中的手机还是一部按键机时才将他拉回了现实。
‘我去,都忘了现在是九十年代,这年代哪儿来的视频软件?我这还是一台诺基亚形式的按键机呢!’
康贵昌在心中暗暗吐槽着。就在他要将手机收回口袋中时,他的手机在桌上发出了‘嗡嗡’的震动。他拿起一看,号码是邓国庆的号码。
“喂,老邓。”康贵昌吃了一口面,随后吧唧出声。
电话那头的邓国庆皱起了眉:“老康啊,你这不厚道啊!大早上在外边吃香喝辣的,打个电话还来恶心我!”
“我在招待所外边的一家面馆里吃面,你要是馋了,现在过来也成。我请客!”
“哼!你请客?老康啊,八几年的事儿吧。你上次说你请客,结果我买单。当时我还信誓旦旦地点了一堆好吃的,到头来被你这小子狠宰了一刀啊!不去!老子坚决不去!”
“嚯!那你打电话来,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些啊?行,你就别打扰我吃面了。”
康贵昌说完,就不耐烦地将电话挂断。而就在他要吃面的第一口的时候,手机再次响起。
“老邓啊,你这是不是有点烦了?你要吃面就过来,不吃的话能别打扰我吃嘛!”
“老康啊,我这儿的确有一个好消息,你想不想听?”
康贵昌叹了口气:“你有屁快放!”
“在不久前我接到了市局的电话,你猜是谁打来的?”
“不是晁明德就是郭鹏海。怎么,他们想举报了?还是给我们增援了?”
“增援!”
康贵昌皱着眉头:“增援?市局配合我们工作了?别怕不是给一个内应来坑我们吧?”
“哎呀!你这脑子是榆木嘎达啊?之前在市局的问卷表里,不是有一张特别的吗?”
“特别的?你说是把所有收入金额都写得明明白白的那个?”
“对!就是他!他叫尚琒,是中山市公安局宣传科科长。不久之后他就带着介绍信还有自荐信来咱们招待所的办公室。你现在不是在门口吗,待会儿你去接接。”
邓国庆说完,康贵昌急切地回道:“别!我告诉你,这通电话后,你立马让他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这弄得电话那头的邓国庆有些不明所以:“为啥啊?”
康贵昌小声地回道:“咱们家外边……有眼睛。”
说完,电话里有一段时间没有传出声音,几分钟后邓国庆才回应道:“好,明白了。现在我马上跟他说,并且通知同志们。”
电话挂断后,康贵昌就吃了几口面,便将钱压在那碗面下。拿纸擦了擦嘴就离开了。
福禄茶楼有两次高峰,一次是早上的七八点吃早茶的时候,而第二次就是在夜晚的夜宵。加上中山市政府的扶持和高阳平还有一些街坊的宣传,这里很快就被其他省会的人知晓。络绎不绝的客流,有时候有一些不明事理的,还想抢占高阳平一直定下的在茶楼中央的那一桌。
不过这次,茶楼异常的冷清。客人基本上都被老板宋广义回绝了。
“不好意思啊,老宋,因为我这一个人你一天的生意都做不成了。”高阳平坐在位置上说。
宋广义没有反驳,反而是笑着回应道:“这都是一些小事儿。而且您这段时间给我的也不少了,我这一个月的盈余基本上都有你高老板一半的功劳。就这样,您先吃着,要是还有什么事情吩咐的,就道后厨来通知我,我就不打扰了。”
“好!”高阳平笑着回道。
在宋广义离开后,高阳平看了看放在桌上的老式机械表。随后在吃之前拿出手机拨打了一通电话。
“喂,你们那边有什么情况?”
高阳平说完,电话那头传来了沉重地男声:“老板,指导组这边还没什么情况,没有见到有人进出。”
“这天气也挺热的,你们再观察半个小时,就让大伙儿都撤回了吧,这天气也热。”
“好的。”
宋广义离开后,高阳平打开桌上的笼屉,开始品尝桌上的灌汤包还有饺子。
而就在他品尝的时候,门外传来了一道脚步声。
“这里怎么冷清,还说是什么名店。哦!原来是这里有一个贵客啊!”
高阳平抬了抬眼镜,看了一眼,发现是胡志行之后,又埋头吃起了碗中的汤包。
老板宋广义听到了声儿,连忙跑了出来说道:“不好意思啊这位老板,我们餐厅现在不营业,还希望您抬抬腿去其他地方。”
胡志行一脸不悦地用拐杖指了指正在吃东西的高阳平:“那他咧?”
“哦!这位是我们这边最大的老板,还希望您见谅。”
这时高阳平开口道:“宋老板,没事,这儿人我认识。他是香港人,没尝过你们这儿的东西,你也弄几份一模一样的打包给他。钱,就跟我这份一块儿算。”
“哎!好。”
宋广义离开后,高阳平接着说:“胡老板不会是慕名来到这家茶楼里吃喝的吧?”
胡志行笑了笑,说:“不好意思啊高老板,我是听说这个茶楼是中山市最好的早茶馆,我是慕名而来的。还真感谢高老板请客吃饭啊!”
“如果胡老板真的是来吃饭的,那我肯定欢迎。”
胡志行长呼一口气,脸色瞬间变得严肃起来。“这段时间指导组那边有什么动静?”
高阳平喝了一口汤包里的汤,说:“这段时间指导组那边还算安静,我的人还在哪儿盯着呢。”
“高老板,你应该知道这段时间我有不少场子被扫了吧?”
“切!你那些不三不四的场子早该清了。”
“那为什么高老板的却依然平安无恙啊?”
高阳平笑着摘下眼镜看向胡志行,说:“我?我的什么?我的KtV、饭店、旅馆、工地那些都是合法经营的,你的那些场子我也是屡有耳闻。不过为什么被扫,这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胡志行闭上眼,沉声说:“都是生意人,就不能不把事情给做绝了吗?”
“呵!胡老板啊,我这段时间基本上都在跟指导组的人斗智斗勇。他们时时刻刻都在盯着我,我有时候,都不知道那天他们手握了证据把我家给端了。我要是闲的没事干跑去举报你,我图什么?你啊!别老顺着赵高明、徐远他们。弃车保帅这法子,他们用得不少了!”
二人攀谈着,这时老板提着两袋打包好的各种各样的包子、饺子、糯米鸡、烧麦等放在桌上。在宋广义的提醒下,胡志行才睁开眼。随后狠狠瞪了高阳平一眼后,提着那两袋吃食便离开了。
十点三十分,康贵昌同孙萍、邓国庆二人来到招待所大门外。他们坐在车内看着外边,在确认好没有高阳平的人后,他们才放心将车开进招待所内。来到招待所办公室,孙萍即刻联系了指导组成员来到办公室内。
最先到来的是被借调来的尚琒。
尚琒穿着一身警服,轻轻推开招待室办公室的门,走进指导组办公区,不觉一怔。发现里边除了堆满文件桌子、电脑还有椅子外,竟然就只有康贵昌、邓国庆、孙萍三人。
康贵昌见到尚琒便走上前伸出手:“你就是尚琒同志?”
尚琒看着面前的三人,他有些迷茫。他心想:这不是指导组办公室吗?为什么市里的领导会在这儿办公室内?
见他还在犹豫,康贵昌皱起眉头收回手问道:“您不是尚琒同志吗?”
这时尚琒开口说道:“是!我是尚琒,不过领导这不是星期天吗?怎么你们来这儿了?”
康贵昌听着是满脸疑惑,他转过身问道:“老邓,你没让小安跟尚琒同志讲我们的身份?”
邓国庆摇摇头,说:“这还没说呢。”
“哦!”康贵昌恍然大悟,随后笑着对尚琒说道:“实在不好意思,这是我们工作的疏忽。我们现在从新介绍一下,我是中山市市委副书记兼省政法队伍教育整顿指导组组长,康贵昌。”
邓国庆说:“我是中山市人大常委、青华区书记兼省政法队伍教育整顿指导组副组长邓国庆。”
二人说完,孙萍也上前介绍起自己。
三人介绍完后,尚琒还有些不信任。
直到指导组成员全部来到他面前时,康贵昌说道:“尚琒同志大家都不陌生了!经过组织考察、上级研究决定,请尚琒同志加入咱们省政法队伍教育指导指导组,并任命为中山市政法队伍保护伞专案组副组长。安文彬、李响,你们俩儿负责协调一下工作。”
康贵昌说完,在同指导组成员确认之后,安心加入指导组的队伍。
在尚琒加入指导组后,他给康贵昌和邓国庆二人提了不少的建议,很快就掌握了吕芜的犯罪证据。在市局的支援下,尚琒、凌丰二人将阳平集团经理吕芜,带回了市直机关招待所问询室。
在问询室内,吕芜一副顽抗到底的样子。
康贵昌和邓国庆在市直机关招待所的办公室内,通过监视器看着电视屏幕中的吕芜。
尚琒问道:“吕芜,1990年11月12日你是否打砸了红贤惠夫妇的一家小超市?”
吕芜并未正面回答,而是对着尚琒反问道:“尚警官,我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是八零年吧?当时你就是一颗痘一杠的,怎么现在才两颗痘啊?”
见吕芜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凌丰严声说道:“吕芜,你废什么话!好好交代你的问题!”
凌丰的训斥只是吓了吕芜一跳,不过之后他又摆出了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作为一名有着十年经验的老刑警,凌丰他从未见过想吕芜这般如此猖狂的人。就在他继续说下去,尚琒拦住了他。
“吕芜吕经理,我问的事情,还是希望你能够正面回答。”
“正面回答?哈哈哈!”吕芜笑出声接着说:“尚警官,那些我都跟你们市局的人说了。而且那件事儿早就结案了,笔录都还在你们局里!你也是个科长,调份档案不难吧?”
“所以你还是一口咬定是经济纠纷,不是蓄意伤人是吗?”
“对!”吕芜的表情十分不屑,这让凌丰很不爽。
尚琒接着问道:“1983年10月25日,那天你在哪儿?”
尚琒的问题让吕芜为之一颤,他咽了咽口水说:“这……这么远的事情谁还记得清楚啊?”
尚琒的面色铁青,随后站起身拿出一份堆积着一层厚厚的灰尘的档案。他将里边的档案拿出,纸张上边赫然写着几个鲜红的大字‘一零二五专案’。纸张依然完好,字迹也很清晰。
这时尚琒开口说道:“1983年10月25日下午,中山市公安局刑侦支队二组,负责组长包斩、副组长浩鑫、尚琒。犯罪嫌疑人吕芜,受害者昌平。案发地,中山市青华区龙帆街121号,死亡原因:坠楼造成了多处器官破损、骨骼粉碎性骨折造成大出血……”
尚琒说着,吕芜心跳加快,他的瞳孔在不断颤抖。就在当尚琒开始宣读里边当年审讯室里的笔录时,他装模作样地抢先说了句。“尚警官!当年是怎么判的?”
尚琒停了下来,这时一旁的凌丰被这话提醒。他看向尚琒手中的卷宗,在末尾处的判案结果他是顿时一愣。上边明晃晃写着罪证不足,且案件定性为自杀,且家属撤诉。
这一句话就像一颗钉子一般,狠狠砸在他的心中。特别是最后的‘撤诉’两个字,让他这位老刑警嗅到了一丝不对劲。
他向尚琒询问起事情的经过,这时尚琒皱起眉头说道:“当年的案子不是证据不足,而是他们用了另一种手段让家属撤诉的。”
“什么?”凌丰怒视着面前的吕芜。
而尚琒的眉头紧锁,眼眸中仿佛又回到了当年同自己的好兄弟浩鑫、师父包斩审讯吕芜,以及他们死亡时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