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零点三十分，康贵昌坐在沙发上久久不能入眠。透过窗户看着面前一片黑中，灯光璀璨的中山市，他再次陷入沉思。
他在想，如果对沙海集团妥协，这就意味着沙海集团同政府密切不分的关系。这对政府来说是大忌，官商勾结从过去造成的恶性案件从古至今就不少，之后群众对政府的信任和赞同也会因为这而降低。
况且沙海集团早就是和政府长期合作的承包公司，而现在如果不向他们妥协，这一百个被他们承包的项目就这样明晃晃的摆在那。沙海集团一退出，工程全面停工，再次招收的人力会大量拖延工期。中山的人民群众肯定会产生不满，政府也会失信于中山市的人民。
所以这回，他一个电话打给了在睡梦中的邓国庆。
“喂？”邓国庆迷迷糊糊地拿起手机接通。
“喂，老邓啊，咱们有一段时间没出来吃了。要不现在咱们出去吃点？”
邓国庆听着有点懵，随后看了看手机上的备注，叹了口气：“老康啊，你不是苏轼，我不是张怀民。大晚上的，我都睡了，有啥事就不能明天再说？”
“这不是有些事情没想明白，想找你头脑风暴嘛。”
康贵昌说罢，电话那头传来了一阵叹息声，紧接着就是电话被挂断的嘟嘟声。
康贵昌是一脸尴尬地放下手机，随后慢悠悠的上床。但是双眼还是睁着，一夜未眠。
次日早晨，市政厅再次召开了对沙海集团退出的相关会议。
康贵昌坐在座位上不断用双手揉搓着脸，这被刚到来的徐远瞧见了。
他便上前嘲讽道：“康书记这是晚上去哪儿了，抓耗子去了吧？！”
康贵昌打了个哈欠说：“昨天晚上想了这事儿一宿，到现在都没合眼。”
“还是咱们康书记尽职尽责，多多注意身体。”徐远拍了拍康贵昌的肩膀说。
在会议成员来齐后，赵高明再次将上次的问题抛出。在场的人无一应答，看着在打哈欠的康贵昌，赵高明在一旁询问道：“康书记今天精神状态不佳啊，昨天干啥去了。”
康贵昌叹了口气，“惭愧，昨天晚上想这事情一宿了还没想出解决办法。”
“哦！那需要给你请个假吗？事情暂时交给别人？”
“不用了赵市长，我还能挺得住。待会儿我去厕所洗把脸。”
“那行，不过不行的时候可别勉强。”
“多谢赵市长的关心。”
康贵昌道谢后，会议照常进行。过程中虽说他是一言不发，但是会议的结果导向，还是偏向政府继续同沙海集团合作的建议。
会议结束后，康贵昌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但是里边坐着的，除了邓国庆还有李响和安文彬。
“哎？你们怎么来了？”康贵昌问道。
邓国庆说：“你小子昨天三更半夜的打电话来吵我，不就是让我跟你谈事情的吗？”
“那你把小李和小安叫来干嘛？”
“我还以为是我们工作的事情，我肯定要把他们两个叫来啊！”
康贵昌叹了口气，随后将手中的会议记入放在桌上。
安文彬和李响见状，站起身说：“那，我们就先走了？”
在两人刚要离开之际，康贵昌说：“我让你们走了吗？那么急！”
安文彬说：“那组长我们留在这也没用啊，我们也要回去看看李国源的进度。”
康贵昌喝着杯中的水，随后给邓国庆一个眼神，此时邓国庆轻咳一声说：“正好，你们现在还不走，就先说说李国源的情况。”
“李国源……”安文彬支支吾吾的，这时邓国庆看向一旁的李响。“不就让你汇报一个工作，还弄得那么别扭的。响，你说！”
这时李响也低下了头。
康贵昌看着有些不对劲，随后走到二人身旁，一脸严肃的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李响颤颤巍巍地答道：“那李国源……死了。”
“死了？！”邓国庆瞪大了眼睛，康贵昌更是被这一消息给弄得困意全无。
“李国源是怎么死的？”康贵昌问道。
这时安文彬将事情微娓娓道来。
事情还是在抓捕李国源和李丰父子后的第二天，安文彬正带着李响一同对其进行进一步的审讯。
为了保险起见，他们二人决定将两人分开审理，一人负责一个。但是，让人骇人听闻的是，他们两人的供词，近乎是一模一样。
“李国源，把交代的都交代了，我们可以为你再争取减刑。”李响说。
这时李国源耸了耸肩，看着拷在手腕上的银白色铐子，他仿佛感觉到了一些释怀。
“这件事情，实际上就我一家子干的，那些领导也是我从多方渠道打探的。给他们相对应的好处，他们自然会给我提供一些便利。”
李响听着皱起了眉，随后深吸了口气说：“那好，你把你的上线都交代了。”
“上线？”李国源嘲讽的笑了笑，“我没上线，这些事情都是我一个人做的。而且，和我同伙儿的，你们都抓了，没了！”
“没了？”
“没了。”
李响深吸了一口气，随后狠拍了一下桌子大声说：“李国源你知道包庇犯罪是罪加一等的你知道吗？！”
“我知道。”李国源的嘴角微微上扬，“但是我已经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们了！你们还想怎么样？”
李响现在十分愤怒，当他收拾好东西将要离开之时。李国源开口道：“李响同志，你既不是警察，也不是法官，你没资格跟审我一样这样对我。”
说罢，李响深吸一口气离开了探监室。
刚好碰上从另一边出来的安文彬。
李响走上前问道：“怎么样？”
安文彬摇摇头说：“口供和之前的不一样，态度也是。全部都变样了，应该是有人跟他说了什么。你那边怎么样？”
李响叹了口气，“一样。”
第二天，他们两人再次探监的时候，监狱就告知他们李国源和李丰死亡的消息。为了明确消息的真实性，他们二人坚持要见死者面容。
狱警也很配合，带着他们二人来到了李国源和李丰两人的尸体旁。
当狱警将盖在两人尸体上的白布拉开，只见李国源和李丰两人死状想当凄惨。
李国源是被勒死的，眼球凸出且布满血丝，脖颈处还有很深的勒痕，看着像是麻绳。而李峰是被活活打死的，浑身上下青紫一片，身上可以清晰看见骨头被折断的痕迹。
安文彬将事情全部告知邓国庆和康贵昌后，咽了咽口水。
康贵昌捏了捏鼻梁问道：“除了李国源父子，你们有询问那些被抓进去的处级和科级干部了吗？”
李响说：“有，但是李国源和李丰死后，他们也迅速的改了口，像是将所有的事情都拦在自己和已经死了的李国源和李丰身上。”
“看来，我们要面对的阻碍很大啊。”邓国庆说。
康贵昌说：“这不也间接表明，我们近段时间为什么只抓到的是那些小鱼小虾，而那些真正的大鱼老泥鳅。都还在水里握着，都在等着看我们的笑话。”
几人正说着，办公室的门被敲得“咚咚”响。
康贵昌走上前将门打开后，发现来的人正是徐远。
徐远看着办公室的人惊奇地问道：“哟，康书记在工作啊。那里边这是？”
康贵昌答道：“哦，这两位是上边指导组的，他们来找我们了解一下情况。毕竟之前李国源的事情，我们这边也有问题，为了不打扰到你们，我就跟他们说，有什么事情都来找我。邓书记是想来问我，这对沙海集团的态度。”
“沙海集团？”徐远走到邓国庆跟前问道：“怎么，这沙海集团也去你们青华区哪儿了？”
邓国庆叹了口气一脸为难地说：“在这之前，沙海集团的总经理高阳平就来我们青华区找了我。当时他给我们一份合同，说是要解约。退出工程承包，还答应给我们双倍赔偿。但是现在，中山一百个承包项目，有二十多个就是我们青华的，如果他们退出了，我们这边就算是拿了别人双倍的赔偿，也完不成那些项目。”
徐远坐到邓国庆身旁，“我们这里也很为难，对这件事情我们也开了两次会。我不瞒你说，现在我们大致方向，是继续让沙海集团负责我们的项目。为打消他们的顾虑，我们该让步的让步，这商人逐利是常态。但是我们不能失信于民，那些工程也不能烂尾。”
康贵昌说：“徐市长，那我们该怎么跟民众说？毕竟沙海集团跟之前的贪腐案有关。”
“世人闲语，让他们说去好了。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要完成好现在手头中的那些项目。要是没那些项目，你以为我愿意跟沙海合作？现在市里的主要的经济工作，才是重中之重！”
徐远说罢，邓国庆站起身回道：“那我明白市政的意思了，我这就回去传达。”
徐远也站起身说：“这段时间辛苦邓书记了，今晚我们吃个饭，顺便沟通一下之后青华区的工作？”
邓国庆回绝道：“不了吧，这段时间就沙海集团的事情就够我们忙的了，还有海通村那档子事情，我们也……您说是吧。”说着他尴尬的笑了笑。
“那就不留你了，你先忙吧，邓书记。”
“那我走了。”
邓国庆说罢，推开办公室的门。
这时徐远又将目光放在安文彬和李响身上，“这段时间，我们康书记很忙。加上现在海通出了这档子事情，让你们见笑了。”
“没有。这哪里的事儿。”李响说。
这时安文彬将李响拽起说：“那我们问的也问完了，就不打扰你们工作了。”
说罢，安文彬也同李响离开了康贵昌的办公室。
现在办公室内就剩下徐远和康贵昌两人，这时康贵昌问道：“徐市长，这您刚刚说的是什么意思？”
徐远皱起眉问道：“什么？”
“我是问，您刚刚说我们要给沙海集团让步。”
“哦！是这事儿啊。”徐远清了清嗓子接着说：“这也是我来找你的目的。之前，会议上我们不是谈了市政对沙海集团的态度嘛。之后赵市长想了又想，决定还是要染沙海集团合作。至于他们那边提出的自查，我们的工程可以先停几天。等他们查完后，再继续合作。”
“那，那如果他们拖着呢？那些高架桥、高速路不都晾在哪里不管了吗！”
“所以赵市长跟我提议，让我和你一同协商，看能给沙海集团多大的让步。当然，我们也有自己的底线。要不然群众说我们市官商勾结。”
康贵昌平复心情后说道：“那我们什么时候约他们会谈见一面，还有对人民群众那边，要怎么让他们信服？”
徐远说：“社会上会有些闲言闲语很正常，但是事情办好了老百姓也会认同我们的选择。至于时间和地点，我们挑个时间，到时候在招待室里简单说几句。”
康贵昌点点头。
在海通村的村委，王文武正带着合同坐在桌前看着，不知道如何答复。现在已经是第三天，他迟迟没有将合同的事情告知村民，海通村的旅游建设，还在稳步进行。
这时他的儿子王旭来到他的身旁，“爸，您这是干嘛？”
王文武说：“走了一个段建中，现在沙海集团又派来了一个叫高阳平的。”
王旭一脸高傲的姿态，走到饮水机旁说起大话道：“之前高阳平也没对我们做什么，还不是被查了！现在不就是来了个新人嘛。爸，你别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不怕他们沙海，而且现在度假村都建得已经差不多了，到时候这高速路一过来。我们按地赔偿，市政给我们的赔款肯定只高不低！”
这时一名工人慌张的冲了进来，说：“王哥！书记！不好了，有人来砸场子！”
王文武慌了神，这时王旭带上墨镜说：“爸，这事我去处理！”
王文武就这样看着自己的儿子同工人跑出办公室。
当王旭来到工地现场的时候，现场已经是乱作一团。工人们已经被打倒在地，工地上搭好的支架也被拆得七零八落，而来捣乱的那伙人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王旭愤恨的将墨镜摔在地上，他被气得浑身通红，脖子上的青筋暴起。
事后警察来到现场收集信息，王旭一口咬定是沙海集团派人来干的。但苦于没有证据，被警察怼得哑口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