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叛军这是要殊死一搏了;
从第一炮打响,直至对冲,又从包围圈中突围后转向调头再向叛军船队发起攻击,这一个小时的时间里,叛军已经被毁失去了超七成的战船;
叛军已经醒悟过来,围堵是堵不住炮艇的,只有自杀式的冲锋或许还能有机会。
“老黄,转舵!快!将侧舷朝敌!”
炮艇紧急转向,将右舷对敌,三个炮位也迅速调转炮口,齐齐向着冲来的叛军船只火力全开。
很明显,叛军已经知道这艘在他们眼中几乎无敌的怪船是要将他们赶尽杀绝来的;这最后一搏无论成与否,希望可以拖住炮艇,掩护大部分人登岸;这样总归能保全下他们更多人的性命。
“老黄!绕到他们右侧!保持距离!”
“各炮位自由射击!自由射击!”
眼见叛军战船仗着数量众多,不顾损失的集群冲锋,最近的已经离炮艇之间不到两百米了;
汪轶鸣便再次利用炮艇的高航速和灵活性绕开他们冲击的方向,与叛军船只保持着安全距离的同时还能不断攻击他们。
双方的炮声依旧不断,
你来我往间,叛军船只不断减少,只逆时针绕行了半圈,叛军战船所剩已经不到十条了。
他们也不再移动转向,而是一字排开,利用火炮做最后的挣扎;
祝方依旧在给这最后的几条叛军战船点名。
当最后一条叛军战船中弹爆炸,被拆成无数着火的小零件时;
江面上,后金军阵前的岸滩上那几千拼命挣扎求生的叛军士卒。
他们木讷、惊呼、哀嚎求救,无比狼狈的抱住一块江中的浮木,奋力扑腾着向岸上游去;最后再跌跌撞撞的爬上江岸;
回身望向身后的江面,战船的残骸、碎片、燃烧的帆布、不断下沉的破烂船体,还有袍泽的浮尸、残肢断臂…
来时齐头并进,威武不可一世的傲气,近两百条装配了各式火炮的战船;没了,都没了;
仅仅不到一个时辰,就全都没了;
他们即便亲身经历,却又如梦一般,双眼中满是惊恐和不可置信。
再次将炮艇驶回到与后金军对峙的原点,汪轶鸣下令停船,又命各炮位将炮艇瞄准后金军阵;
岸滩上发出阵阵惊呼,一片骚动;
幸免于难的叛军见此也是快速起身聚集向着后金军阵靠拢过去。
只见几个像是叛军头目打扮的人在上百亲卫的搀扶簇拥下疾步奔向那后金领兵将领的位置,却被更多的建奴戈什哈拦截,围住。
放下手中的望远镜,汪轶鸣让众人准备快艇,并点名随自己一同前去的兄弟人名;
“老黄、兴哥、枭哥、焕哥、郭老哥,”
“丁佳、李山、小豪、小冲、史师弟,”
“雷虎、黄峰楼、刘启远、灵猴儿…”
“鸣弟!”
正在点着名,崇祯又一次打断了汪轶鸣喊道;
“朕也随你们一起去!”
“信哥…”
崇祯再次抬手打断道,
“朕得去,朕答应你,朕不登岸,朕和王承恩、鲁四在快艇上用重机枪掩护你们,再有许信和邹展护卫,只让方正化领着章豪、章程俩兄弟跟着你。”
这个时候崇祯还要跟着上,汪轶鸣是有很大顾虑的,不过他说不登岸,还要火力掩护自己,汪轶鸣却是没办法拒绝他;
四艘快艇靠岸,也要留人掩护和待命,加上又有炮艇火力掩护,即便建奴加叛军几万人,想必也靠近不过来;
现在也不是争执的时候,汪轶鸣也只得答应了崇祯;
“好,信哥,一言为定,您答应臣弟一定不可登岸,就在快艇上。”
“哈哈…鸣弟放心,君无戏言!”
说着又大笑拍了拍汪轶鸣的肩膀。
“焕哥、李山、方公公、老黄、章大哥、章程兄弟,你们上四号艇。”
“枭哥、丁佳、兴哥、史师弟、郭老哥、小冲,你们上三号艇。”
“黄峰楼、雷虎、刘启远、灵猴儿、小豪,你们二号艇。”
“皇上、王公公、鲁公公、许信、邹展和我,一号艇。”
“其余兄弟监守炮艇各炮位,为我等撤退进行火力掩护。”
“是!”
众人齐声应诺;
汪轶鸣又特别嘱咐留守炮位的兄弟,没他的信号,不要开火,除非是他们撤退被追击时,可自由射击掩护。
而四只快艇靠岸后,四号艇由宋焕、李山架九二式重机枪掩护留守,三号艇由郭海、茅冲狙击掩护留守;二号艇由刘启远和郑豪留守并进行火力掩护;
最后的一号艇,自是只有汪轶鸣自己登岸,崇祯架九二式重机枪掩护。
分配完毕,众人各自行动,登上快艇或回到炮位。
后金军阵前,一行一百多人正跪在后金建奴领兵的几个大将马前苦苦哀求,身后几千死里逃生的叛军士卒也在相互搀扶着向后金军阵靠拢;
那跪地哀求的叛军将领里为首的正是孔有德和耿仲明;
而被众多白巴牙喇和戈什哈簇拥骑在马上正低头轻蔑凝视他们的三个后金主将分别是阿济格、济尔哈朗和杜度;
“三位贝勒爷,我等从登莱千辛万苦跨海投奔大金,还请收留庇护我等被明廷迫害苦命之人啊。”
“是啊,三位贝勒爷,我等如今已无别的出路,率众来投,日后末将等人愿为大金,为大汗甘效犬马之劳,肝脑涂地也在所不辞。”
三个后金贝勒听此,凝眉互视一眼;
“效犬马之劳?孔将军、耿将军,呵呵…看看你们身后的江里;你们现在一条船,一门炮都没有,就剩这还不到三千人的残兵败将了,能为我大金效什么犬马之劳?”
阿济格冷笑一声,十分不屑的问道;
“这…”
耿仲明与孔有德听此皆是语塞,
“可…可我等部下中还有不少由西夷训练出的善使火铳火炮的精兵。”
耿仲明眼珠一转,吞咽了口口水,答道;
“哦?是嘛,呵呵…你等当我大金勇士只知骑射,没有会使那些火器的吗?”
杜度闻此上前质问道;
“我等有善操船水战整建制的兵卒,可补大金不善水战的短处!”
孔有德有些不服的高声应道;
“哈哈…操船水战?孔将军,还请指教,既然你们有善操船水战的士卒,那么你们的战船此时又在哪里?”
杜度嗤笑一声,接着问道,“你们二位该不会告诉我等,你们的战船在这鸭绿江底吧?”
“哈哈哈…哈哈哈…”
闻此,众后金鞑子全都哈哈大笑起来;
见二人脸色难看,一直没有出声的济尔哈朗,轻咳两声打断道;
“好了好了,二位将军,请起吧。”对着两个戈什哈使了个眼色,待那俩戈什哈将孔耿二人扶起,又接着道:“不管怎么说我等也是奉大汗旨意来接应你们的;你等原先大小战船数百,我等自也是看到了;”
“怎料却被这江上怪船一举全毁,这也是让我等始料不及;”
指了指停在江面上的pGm巡炮艇,济尔哈朗接着说道:“大汗旨意不可违,事已至此,我等会护送你们回盛京,待面见大汗后,再做计较。”
“谢贝勒爷!谢贝勒爷!”
二人感激的频频向着济尔哈朗躬身作揖行礼;
“三位主子爷,快看!那怪船放了四条小船过来了!”
众人寻声不由都朝着那白巴牙喇所指的江面上望去;
“那小船!好快!”
“上边有人!”
“怎不见有人划桨?”
“这是如何不靠桨力,却行驶的这么快的?”
众人纷纷惊叹不已;
“孔将军,耿将军你们可识得这伙毁你们战船的人?”
“这…”
二人一下被问住了,他们也搞不清这怪船之上都是些什么人;
“不像明廷的人,着装也十分怪异。”
杜度放下手中单筒望远镜,让身旁白巴牙喇交予孔有德和耿仲明;
“你二人好好看看!认不认得。”
接过单筒望远镜,二人轮着看了一番,皆是摇头;
“不认得,不像是明廷的人。”
“行了!来者不过二十几人,这里三万大军在此,有何惧之?”
阿济格不耐烦的挥手打断道;
“那怪船再强,不就是仗着船坚炮利嘛,刚一番激战下来,估计他们此刻火药炮弹也用的差不多了;再说那怪船还能上岸不成?”
“哈哈哈…哈哈哈…”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顿悟,纷纷哄堂大笑起来;
“暂且不论他们,二位将军,大汗旨意,如你们所部兵马真心投效我大金,必须先剃发留辫,明白?”
二人听此先是一愣,又回身看了看自己身后这所剩的不足三千残兵败将;
一咬牙,二人抱拳单膝拜倒,对着发话的济尔哈朗行礼道:“末将二人愿率麾下将士剃发…”
“嘀叻嘀嘀…嘀叻嘀嘀…嘀哩嘀哩滴…”
突然江面上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引得所有人举目寻声望去;
所有目光全都以一种吃惊怪异的方式集中在汪轶鸣的身上;
“咳咳…不好意思;”汪轶鸣看到众人投来的目光,也是尴尬不已;
手忙脚乱的赶紧调试手中刚不慎按错键的警用扩音器;
“鸣弟,你手里弄的那个怪喇叭是做什么用的?”
“咳咳…信哥,等一下您就知道了。”
“呼呼…喂喂喂…咳咳…”
摆弄了片刻,扩音器调试完毕,汪轶鸣举起,对着眼前后金建奴军阵高声喊道,
“孔有德!耿仲明!你们两个叛国的狗崽子滚出来!”
汪轶鸣通过扩音器辅助放大了数倍音量,声音也极有穿透力,可以很轻松的将自己的喊话内容传的很远。
这一功能再次震惊了在场的鞑子和叛军;
“好哇!鸣弟!你这喇叭居然可以将人说的话放大数倍,厉害!厉害啊!”
“咳咳…一般一般,信哥过奖了!”汪轶鸣捂住传声话筒,回头对着一脸惊喜神情的崇祯尴尬笑笑;
“这喇叭好!这喇叭好!这朕要是上朝时能用上的话,岂不更显帝皇威仪!”
尼玛!汪轶鸣听此差点儿跌个趔趄;这是啥地方?现在啥状况您看不明白啊?
这里几千叛军不说,他们身后可是还有两三万后金建奴大军;您这么口无遮拦,还在惦记上朝威仪的事,这万一让他们听见,知道大明皇帝就带这么二十来号人在他们面前晃荡,你猜他们会不会疯?
莫非你觉得你那帝王威仪能压的住他们?就不怕再上演一回土木堡事变?
“信哥,这个咱们回去再细说行吗?”
看着汪轶鸣那拧巴的表情望着自己,崇祯一下反应了过来,顿时脸色一僵,略有煞白的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鸣弟,勿怪,勿怪,一时兴起…”
崇祯忙摆手轻咳,遮掩尴尬;
汪轶鸣无奈苦笑向其点了点头,继续举着扩音器向着岸滩上的叛军人群和后金鞑子军阵喊话;
“孔有德!耿仲明!你们两个鼠辈!有胆谋反,怎么没胆子站出来?”
“出来!孔有德!耿仲明!给老子站出来!”
此时快艇已经打横靠了岸,汪轶鸣率先跳下快艇登上了岸滩;
“耿仲明!孔有德!…”
又喊了片刻,只见百米外叛军人群开始分开,一队百多人,披甲握着长刀,气势汹汹的快步而来;
被簇拥在前的两人明显甲胄更显精良,一看便知是领头之人;
双方相距二十多步的距离,孔有德、耿仲明等一众站定,满脸疑惑的看着好似对他们不屑一顾的汪轶鸣和其身后二十来人;
愣了片刻,满眼的怪异;
“喂!你这奇装小子!骂骂咧咧,唤我等何事?莫非寻死不成?”
耿仲明举刀指着汪轶鸣喝道;
“你俩是耿仲明和孔有德吗?”
汪轶鸣轻蔑的瞥了一眼,对着自己怒喝的耿仲明问道;
“既不识得,何故与我等作对?毁我水师?”
“切,不是就特么滚一边待着去;”汪轶鸣不耐烦的对其挥了挥手,满脸皆是鄙视;“别特么在这儿瞎耽误老子时间。”
“你!”
耿仲明握刀的手不住颤抖,满脸的怒不可遏;
“我二人便是孔有德和耿仲明。”
见耿仲明吃瘪,孔有德一拍胸脯上前一步说道;
“你特么说是就是?你怎么给老子证明你俩就是。”
“小子,你不要太嚣张,尔等毁我水师战船,我等还没和你们算总账呢;莫非你看不见我等这几千的将士,就你等这区区二十几个人,一人一口唾沫也能将你等全部淹死。”
“就是!还不速速下跪求饶!看看咱们身后可是还有数万大金八旗铁骑;瞬间便可将你等踏成肉泥!”
“哎呦,是嘛?我特么还真害怕嘞。”汪轶鸣轻蔑的瞥了一眼几百步外的建奴军阵;
“狗仗人势的玩意儿,还特么敢拿建奴吓唬老子?”
“你!狂妄!”
正要招呼手下亲卫上前动手,却见汪轶鸣身旁十来人和还留在那四条怪异小船上的几人纷纷或举或架起手中类似火器的东西对准了自己一众人;一下便顿时让他们下意识的动作一滞,停在原地,未敢继续上前;
就这么尴尬的对峙了片刻,孔有德和耿仲明也没敢继续盲目上前。
“嗒嗒嗒…”
正在二人心存疑惑,犹豫不决之时,身后传来阵阵马蹄声;
众人转头望去,一队约一个牛录三百多镶蓝旗后金骑兵驾马而来;
前方被一众白巴牙喇和戈什哈簇拥的正是和硕亲王,现在的和硕贝勒济尔哈朗;
“孔将军,耿将军,你们究竟要耽误到什么时候?就这么二十来人,却让我等数万大金勇士在此等候你们这么长时间。”
听济尔哈朗言语严厉,已有不耐烦的样子,孔有德和耿仲明也是幡然醒悟过来,对啊?自己为何要对这区区二十几人心有余悸?两三千人在此,又有八旗数万大军作为后盾,怎么突然就心里发怵了?纵使这二十来人都是西楚霸王转世,也敌不了他们这么多人;是江上那条怪异船只吗?纵使它火力犀利,一旦绞杀一起,敌我难分,想是那些恐怖如斯的火器也不敢使用了吧。
想到此,二人忙向济尔哈朗,抱拳行礼赔罪道:“贝勒爷恕罪,本想刀下不斩无名之鬼,怎奈领头这厮言语极其嚣张放肆,难以沟通,这才耽误了。”
“是啊,贝勒爷,您稍待,末将二人这便下令将这二十来人尽数拿下!”
“嗯,赶紧着吧。”
济尔哈朗不耐烦的轻哼一声,对二人挥了挥手。
“是!”二人更加谦卑的向着济尔哈朗行了一礼;
正想下令动手,却听汪轶鸣再次发出询问,
“你俩踏码还真是孔有德和耿仲明?”
“呵呵…小子,爷爷们心善,死也让你当个明白鬼,我二人正是你要找的孔有德和耿仲明是也。”
“哦?”汪轶鸣斜斜一笑,又瞥了一眼马上趾高气扬,正等着看戏的济尔哈朗,指了指,问道:“那这建奴的狗屁贝勒又是哪根葱?”
“大胆!此乃大金镶蓝旗和硕贝勒,济尔哈朗大人;你这厮真是活腻歪了!”
顿时眼前的叛军和后金鞑子全都怒不可遏的瞪着汪轶鸣;
但却见对方竟是变的满脸欣喜;
“哈哈哈…太好了!太好了!这下全特么凑齐了!哈哈哈…”
所有人都露出疑惑和不可置信的神情,瞪大了眼睛,像是看傻子一般全都盯着正抚掌大笑的汪轶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