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洛来了庆市后,黄云陔立即打起十二分精神,一边约束手下近期不要继续惹是生非,一边三天两头往海关总司跑,请汤姆逊想想办法,看能不能不动粗就把这位二少爷赶回上海滩。
或者干脆让他知难而退。
汤姆逊也没什么好办法,他能想到的计策无非就是在海关进出口上卡死叶洛,收较高的进出口税,对他的货物多次检查等等。
这种阳谋只能起到恶心人的作用,难以真正让叶洛退却。
黄云陔知道叶洛大概率是潘文华请来对付自己的过江龙,这也从侧面反映了刘航琛确实没手段继续对付黄家。
这点让黄云陔心定了不少。
他如今最大的依仗,一是汤姆逊等海外洋人,这批人在庆市有极高的特权,同时又因把控着庆市海关税收,被他们国家的大使公使格外重视,身份地位远高于普通洋行的老板,连刘湘都不敢轻易招惹他们;
一是以罗升之旧部为首的山货帮,这些亡命之徒本就背着无数人命,以前也是干军火买卖的勾当,火拼起来比警察厅的警察还猛,无人敢挡。
一是黄家在庆市偌大的家当和影响力。从他的父亲黄德宣开始,黄家便在庆市落地生根,经营各种行当,几十年来已经根深蒂固,商界遍布着他们黄家的人。
汪云松这所谓的庆市总商会会长,在他面前就是个弟中弟。
只要这三座大山不倒,饶是叶洛有通天的本事,也难以在他一手遮天的庆市商界折腾出什么水花来。
以防万一,黄云陔最近还是让山货帮的人继续盯紧叶氏投资,但凡有一丝异动,都要立刻通知他。
而另一边。
自那天和卢作孚等人吃完饭,叶洛便让小阿俏开始在庆市商界四处奔走,拉拢对黄家不满的华商,警告那些风吹两边倒的墙头草。
随着叶洛的到来,叶氏投资在庆市的员工们也有了底气,各种工厂如雨后春笋般建成,第一个竣工的是叶氏建筑公司在庆市的分公司。
如今叶氏建筑内部分为两批人马,一批是以张谋之等人为首的张家派,他们是最早和叶洛合作的工程队,参与过上海滩叶氏投资相关的诸多企业的建设,还参与过孙先生陵园的两期工程!
另一批则以原来的经瑞山建筑公司的老人们为首,被称为林家派,由林如仙把控,负责了不少工业园区和住宅开发类的工程。
张谋之和张远北等人现在正忙着在北方拆迁建筑,因此庆市的建设就落在了林家派的头上。
建筑行业此前一直被黄云陔把控,不管是公司大楼、市政工程还是民生项目,只要黄云陔的工程队来竞标,其他建筑公司就会识趣的退场。
但黄云陔的工程队偷工减料十分严重,建造出来的房屋质量堪忧,几栋去年造的别墅,今年就发生了墙体剥落等问题。
叶氏建筑直接绕开了黄家,与市政厅联手,瞬间把市政工程全部揽进了怀里。
这点让黄云陔十分不爽,但也没到开战的地步。
因为明明看起来形势大好,叶洛却没有接任何民生项目以及公司建筑项目。
他好像只对市政和自家的建筑感兴趣,但这些体量算在一起,还不到庆市建筑行业的十分之一。
叶氏建筑的高管们也无法理解二少爷的行为。
明明可以吃的更多,为什么突然就停了?
而且市政项目利润薄,除了能博得市政厅高官们、刘湘以及金陵国民政府那边的好感外,并不能带来多少金钱收益。
大家都知道二少爷最不缺的便是政治资源。
他一来庆市,校长那边很快就通电给刘湘,给予了二少爷最充足的支持和肯定。
光是这点,就比讨好庆市市政厅官员们有用多了!
他们当然难以理解叶洛的行为。
因为谁也不知道,就在六年后,校长将做出迁都的重要决定。
如果此时集中建筑规模在公司、民生等项目上,等到了那时,全部会变成校长的东西,而且那会儿日寇的轰炸连绵不绝,再多建筑都只是炮灰。
比起那时候将面临的损失,现在少赚的那点钱根本不算什么。
市政项目就关系不大了。
修路修桥,市政建筑等都是刚需品,而且就算完蛋了,那头疼的也是校长,叶洛的损失不大,还能博得各种政治上的好感。
并且这些市政项目被叶氏建筑承包后,等那时庆市被轰炸的乱七八糟,需要重建时,叶洛又能包揽一切,从校长口袋里掏钱。
此时绝不会存在有人能把迁都之事预料到,更别提日寇的侵略战争了。
他们甚至都想不到即将爆发的二刘争川之事。
叶洛懒得和他们过多解释,这时,早些年定下的叶氏投资内部决议方阵就派上用处了。
任何涉及最高层面的决议,叶洛都有一票通过权和一票否决权!
说白了,就是商业上的真正独裁。
换成百年后,他这种行为少不了被董事会、股东们口诛笔伐,甚至被政府“劝诫”。
但这个年代,没人敢这么对他,也没人敢真不听二少爷的话。
叶洛用事实和金钱一次次证明了自己。
若是实在不认同这种中央集权式的行为,叶洛也鼓励员工们离开。
不过因此离开的员工,将永远不能回到叶氏投资。
总之,在外界看来,叶洛大张旗鼓入驻庆市,又放出豪言要先进攻金融、建筑房产、娱乐和教育这四大行业。
就在所有人翘首以盼时,叶洛第一个瞄准的建筑行业就拉了一泡大的,属实让人失望到了极致。
这下连卢作孚等人都有些坐不住了。
三天两头就往叶洛住的别墅跑,又是旁敲侧击,又是试探口风,生怕这位二少爷就是过来耍一下,然后拍拍屁股就走人了。
说到后面,叶洛自己都懒得一一回复了,干脆让小阿俏带着“实习生”孔令俊来敷衍他们。
叶洛这么搞,卢作孚等人也没法子,只好舍命陪君子,一路跟到底了。
就这样,叶洛不知不觉在庆市住了大半个月。
起初还十分紧张的黄云陔,现在已然变得悠闲悠哉,完全没再理会这个跑来瞎折腾的二少爷。
庆市的商界局面好像并未因叶洛的到来而发生改变。
潘文华最为头疼,但每次去找叶洛,最后总是只能和一大一小两只美女闲聊,让他颇感郁闷。
就这样,又过去了一周,叶洛开始不紧不慢弄起了教育行业,还把天津城的赵丕廉喊了过来,斥巨资在庆市建学校和图书馆。
这对潘文华而言,倒确实是一件好事。
有人能把市政厅的工作包揽去,还愿意投钱,再好不过。
可对商界,却是于事无补啊。
教育能整出什么钱?
总不能靠收学费赚钱吧!
最后实在忍不住的潘文华一狠心,直接跑去找刘湘求助了。
民国二十年(1931年)5月18日。
川军司令刘湘带着一支精锐部队从前方风风火火赶到庆市,亲自跑来见一见那位来庆市各种折腾,却好像没什么效果的二少爷。
叶洛算准了时间,刘湘的部队还没到庆市,他就先一步发了电报,约这位刘司令共进晚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