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报室中,即使对眼前的女子忽然走出了至深之处略感意外,但苏的双眸仍旧没有要睁开的意思。
更不如说,自那名为雷电芽衣的后继者来到这里后,他就已经有了这个猜测。
“那么,你是为梅比乌斯而来吗?
她挑起的事端,已经彻底过去了。”
苏的语气平和,但却透露着一种谨慎。
只见阿波尼亚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说道:“那是根本无法成功的计划,苏。
既然宇和你还在,那么这片往世乐土就不会因此出现差错。”
“……所以,你又要进行‘干涉’了吗?但你明白,这是多此一举,你也应该,试着听取其他人的劝诫了。”苏略微皱眉。
对于改变她所看见的「命运」,不光是苏,大部分人都看在眼里,但做出的改变,不是换种形式应验,就是让结果变得更糟。
初心是好的,但日积月累过程和结果,都会滋生对她的恶意。
“停下这种尝试吧,阿波尼亚。
是我们一同让乐土以这种形式存在,所以也能因此确认,无论你我,甚至老唐,都不是无所不能的,更何况,这里的一切都属于过去。
所以未来……还是留给未来吧。”
“……”
苏那自知并没有多少说服力的劝诫,阿波尼亚缓缓低下了头,选择了一样的叹息。
“苏,我们之间,还是存在一些细微的差别的。”
“这是事实,同为精神感知型,但「资质」天差地别。
毕竟你对于乐土的掌控力太过异乎寻常,绝不可能仅仅用「塑造」这里时倾注了更多力量可以解释,这与老唐和爱莉希雅当初的建设蓝图相悖。
那么,在乐土落成前的最后一步,你留下了什么?”
言语间,谨慎逐渐向警惕倾斜,而阿波尼亚似乎早已习惯这种对自己的警示,唯有无奈的轻笑。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你的眼睛,苏,可是呢我必须纠正一点。
虽然我也觉得不可思议,但……这就在他们的建设蓝图之中。
而且,不是我们一起让这里「落成」,我……就是这「往世乐土」本身。”
………………
自千劫的战斗的后,时间又过了一天,距离死亡倒计时,也不到三天。
但此刻的芽衣却没有丝毫紧迫的状态,反倒还多了类似得过且过的态度。
没办法,如果再做什么「出格」的事,那个女人都会出来调停,相当于徒劳,与其这样,更不如现在加强自己的磨练,好在当天能多几段时间的“存活”,甚至真正战胜她。
这不是芽衣自吹自擂,毕竟有宇和爱莉希雅,就算到「预言」当天,自己多半也不会有事。
虽然,有些不甘心……
“请等一下。”
也就再次给自己做好思想工作后,刚一踏入休息室,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被架起来的画布,以及画布面前的女孩。
没看到那位墨绿色头发的少年,有些稀奇呢。
“有什么事吗?”
格蕾修依旧坐在那里举着画笔,说道:“只要站在这里就好,我……想为你画一幅画。”
“嗯?这么突然?”芽衣似乎有些意外。
“每个见过我的后继者都有一幅,不能偏袒任何人。”格蕾修那保有天真的面容露出了坚持。
面对格蕾修的天真与坚持的双重打击,芽衣心中不禁汗颜,毕竟每次面对孩子,她总是不自觉让自己的态度显得温和一些。
同时,思绪也有些复杂,不,是每次见到她都会短暂出现这种感觉。
在之前的探索中,芽衣也从梅比乌斯口中得知,格蕾修是被迫成为融合战士的。
至于怎么被迫,都源自于一场灾难,世事难料,当一个孩子被卷入那场灾难时,该有多么地无助,同时带走的,还有她的母亲,布兰卡。
也就在那个时候,奄奄一息的她,超变手术,便是她唯一的机会,而当时的宇和梅比乌斯,也便是她的希望。
幸运的是,他们赌赢了。
不过,也大概能想象到,就是否进行手术这点让他们大吵一架的画面了……
“好吧,需要我做些什么吗?你是准备··…暂时「成为」我?”
“嗯,这是唯一的方法,所以请说些什么吧。”
将思绪拉回现实后,芽衣答应了格蕾修,只不过在询问方式时,轻笑的表情略显地古怪。
这并不怪芽衣,毕竟这也是格蕾修的特点之一,关于某个时候像是变了一个人这点,她可是亲眼看到她模仿自己举着画笔大喊“臣服于我”后再作画的。
啊啊,现在想起来还是很羞耻啊!
“……你在害怕吗?”
“嗯?为什么这么说?”见格蕾修忽然的疑问,芽衣不禁顿了一下,但同时也有些无可奈何。
毕竟即使是融合战士,但格蕾修还是一个孩子,而此刻的她,也更能看出他人内心深处的色彩。
而且现在,她说话的样子已经有点芽衣自己的样子了……
只见格蕾修略有些苦恼道:“很多人不喜欢我的画,可科斯魔说,和我无关,他们只是害怕。”
能看到他人内心的恐惧,也难怪有些人避之不及。
“如果不会花太多时间的话,我不介意再直视它一次,能够像宇一样,拥有降伏自身黑暗的机会和勇气,这样的收获在乐土中也是非常重要的。
不过··……你的那些画作,从来没有正面的内容吗?
我的意思是,现实中的画作也好,乐土中的造物也好,目前我所知晓的例子,几乎都造成了负面的影响,或者直接作为怪物出现,难道没有与之相反的例子吗?”
这么说可能对孩子不好,但芽衣也知道,格蕾修不是普通孩子能比的,虽然不是战斗的那一批,但既然她出现在这里,那也算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了。
果不其然,格蕾修并没有因芽衣的直白而产生任何的情绪起伏,而是放下了画笔,小手抚着下巴。
“嗯……很少吧,只有爱莉希雅妹妹和梅比乌斯阿姨是这样。”
“……梅比乌斯阿姨?”
很好,又一个新的称呼出现了,不过仔细一想,又觉得有些逊色了,这不禁又回想起爱莉希雅跟格蕾修的又一段对话。
「“不是噢~是爱莉希雅妹妹~还有梅比乌斯奶奶~?”」
……不知怎的忽然有点同情梅比乌斯了,不过称呼这点格蕾修没被爱莉希雅带坏真是太好了。
“嗯,她心中的怪物,早就被她自己创造出来了,不需要通过画来传达。
而爱莉希雅妹妹的景象,只有单纯的颜色。”
单纯的颜色?意思是心中完全没有阴影存在?还是如她所说那样表里如一,所有的一切都能用肉眼看到?虽然这点自己依旧存疑。
归根到底最合理的可能,是没人能真正走入她的内心。
不然在那个时候,她和宇也不可能老是错过。
“嘶…嘿~呀~~”忽然,格蕾修略显苦恼的怪叫终结了芽衣持续发散的思绪。
嘶,这声怪叫也不是她的风格,那到底是跟谁学的?
“看来还需要更特别的颜料才行,最好,和芽衣小姐有关。”
“……我的心中,也是一片空白吗?”不知怎的,芽衣忽然冒出这样一个疑问。
“不,是我无从下笔。”
格蕾修摇了摇头,继续说道:“你和其他人不一样,我还没描绘过一个律者的心境。”
嗯……这么说,也合情合理。
只见芽衣缓缓点了点头,说道:“与我有关并且前所未见的颜色,我会为你留意的。”
“嗯,那……我们拉勾。”
“……嗯?”得到了承诺,但让芽衣疑惑的是,很明显的,格蕾修的兴致并不高,甚至还有些失落,这很少体现出来。
“他们每次说出‘为你留意’这个词的时候,事情往往都很难发生,虽然宇哥哥跟我说过拉勾更容易实现,但也并不是每一次。”
似乎是看出了自己疑惑,又或者她现在仍在模仿自己的样子,格蕾修直接作出了解释。
不过,芽衣却又是发现了一点,情绪反而还有些奇怪。
“宇……有跟你承诺过什么吗?”
“嗯。”格蕾修特别诚实地点了点头。
“但就算拉过勾,也不是每一次都能实现的。
有一次,他说好了要带一个很好看的羽毛挂饰给我的,但在那之后,他就没消息了,直到被华姐姐和苏叔叔带回来,浑身都是血,然后……”
“……”
格蕾修罕见地没再说下去,但直白的话语,赤裸裸的事实,却让芽衣一时间哑然,呼吸同时短暂地一滞。
“……如果不想说的话,可以不用讲出来,我明白的。”
但最终,只见芽衣缓缓呼出一口浊气,走到格蕾修面前,缓缓蹲下。
“我们拉勾,我会找到……
我自己的颜色。”
“……好。”
随后,少女与女孩的尾指,缓缓勾在了一起。
………………
走出休息室后,芽衣深吸一口气,似乎做好了什么决定,再次睁开的紫红双眸中,露出了坚持。
随后,她便往一个方向走去。
虽然已经做出了承诺,但跟打破「命运」并不冲突,甚至说,可以一同完成。
而说到对抗,除了宇以外,还有一个人能做到这一点,而她就在芽衣所要前进的地方。
螺旋工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