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鼓声还未停止。

独孤渐明带着的人已经在开始喊话了:

“传兵部令,此次征战只招八千人,是家中独子者,无子嗣者,不满二十且超三十五者请速速回家……”

“啊?这是什么话?老子我曾是玄甲军校尉,今年四十,儿子都二十了,无后顾之忧,年轻力壮,为什么不要我上……”

“不可以!”

“你小子就是鸹貔,敢对我这么说话,告诉贞观三年的时候陛下见了我都夸我是个好汉子,快编我入伍,别墨迹。”

“传兵部令……”

汉子见自己被忽视,大急道:

“你这毛都没长齐的小子敢轻视我,灭梁师都一战,老子杀敌十一,你上过战场没,杀过人没有?”

“辽东一战,小子为辅军,阵斩二十七。”

“辅军…阵二十七,阵斩……辅军……”

独孤渐明淡淡地看着眼前的头发都白完了的“前辈”,淡淡道:

“现在打仗不需要那么多人,洛阳四万人马已经出发了,小子我只是按照规定行事,这是军令!”

“军令……军令...... ”

老汉看了一眼自己身后的老马,又看了看手上的横刀,轻轻叹了口气。

牵着马,踩着余光缓缓离去,长长的影子铺满了整个长安大街。

“陛下,我老了,我老了,我再也不能跟着你冲锋陷阵了。

陛下你莫要怪罪我啊,受~律~辞~元首呀,相将讨叛臣…嘿嘿………”

今日失意的人很多。

颜白把军令卡的很死,年龄不够,条件不满足的一律卡死。

如今的大唐早就过了那个全民皆兵的年月了,这次征战的主力都是畿道的府兵。

颜善闻着歌声,鼻子酸酸的。

颜善也深知自己肩上的担子有多重。

自明日起,以皇城左右朱雀大街为界,整个长安城的治安,民生,吏治,这数百万人口都归自己管了。

看了一眼端坐在点将台的小叔。

看着闭目沉思,威严气势如海般深沉的颜白,颜善低下头默默道:

“平安归来,家里有我!”

看了一眼身边规规矩矩的狄仁杰,看着他羡慕的看着独孤渐明带着一群传令兵喊着军令,颜善笑道:

“这一次没去战场心里很不是滋味吧?”

狄仁杰叹了口气:“先生,其实学生可以的。

从上次辽东归来到现在我可是一直在打磨气力,比先前强多了。”

“年初我见过你父亲狄知逊,他说你小时候就不喜欢舞刀弄棒。

所以你就别勉强自己,短处可以弥补,但人看的是长处,再说了,你过了习武最好的年岁,补不过来的。”

颜善看着发蒙的狄仁杰,拍了拍道:

“在万年县判佐一职上好好学学,想看书就去曲池坊,钥匙在门槛下,走时记得锁门,钥匙归原处。”

“知道了先生!”

颜善走了,狄仁杰还是羡慕的看着独孤渐明,看着薛之劫。

看着两人忙忙碌碌的样子,痴痴地挪不开眼睛。

独孤渐明早就看到了狄仁杰,远远地挥了挥手,大声道:

“怀英啊,好好准备,好好地备考,明年春闱一定要高中,我们等你的好消息,不然你就真的追不上高侃了!”

狄仁杰恨恨的转头,喃喃道:“马后炮,这还用你说!”

……

颜白在长安点将,裴行俭和李景仁在书院点将,这一次书院要有一千人学子跟着大军一起走。

这一千人不是步卒,不是战将,也不是辅兵。

这一千人到了辽东之后会被打散,充入到各个营帐中,充当粮草计算,文员等一一系列文职的工作。

打仗这么多年,从未遇到过有这么多的读书人在军队里面任职。

兵部已经写在军规里面,明确规定不能欺负这些学子。

这个问题不是小问题,无论在何时,兵痞都是存在的。

颜白不是很担心这个问题,能被挑选出来的这一千人哪一个不是人精。

颜白反倒是担心那些大字不识的府兵被这群学子欺负呢。

仙游的点将一点都不热闹,只有书院是热闹的。

书院里所有的学子齐齐的聚在一起。

尽管早就知道名额已经定下了,但还是希望能够破例,他们吵闹着,也羡慕着。

鲜有人知道,微言楼的最高处,无功先生毫无征兆的把他心爱的酒葫芦摔得稀碎。

其余先生也脸色沉重。

“打仗就不是读书人的事情,皇帝他也是先生,九死一生的事情孩子们不懂,他还能不懂嘛,这些年来诗词上写的还少么?”

颜育德看着暴怒的无功先生,淡淡道:

“孩子大了不由爹娘,出身贫寒不是孩子们的错,若是甘于贫寒才是错,别气了,儿孙自有儿孙福,书院需要文气,也需要武力。”

无功先生重重地叹息一声。

低着头,心疼的看着碎了一地的酒葫芦,都包浆了,都玉色了,心更疼了。

仙游县不热闹,因为本次仙游不出府兵。

大家心里默默的认为是皇后住在庄子里的缘故。

只有裴茹知道,仙游连同周边的五县府兵都不出征,他们是防着长安城。

如果长安城有宵小行谋逆之举,这五县府兵就会立刻前往镇压。

裴茹跟所有人一样,嘴上说着最好听的祝福话,心里其实也在担忧此次的辽东之战,前隋都没有完成的大业。

大唐能完成么?

裴茹想着颜白,想着辽东,想的出神,丝毫不知,有人已经来到她的身后。

“小茹啊,皇后在咱们家,今年你就不要去长安,老宅我去看着就行。”

裴茹不想是大嫂来了,慌忙抹着眼泪,低着头,低声道:

“老宅紧挨着曲池,寒气重,你身子畏寒,对大嫂嫂你身子不好!”

“唉,都在那里住了一辈子,有什么寒气不寒气的,这次听我的,我回去,就这么定了!”

裴茹慌忙道:“那我去雇几个仆人,家里的活计大嫂嫂也能轻松些。”

“不用了,我一个人忙的过来,小善不是在长安么,小茹,你放心吧,好好把书院看好,把庄子看好。”

裴茹见大嫂走了,也知道自己在这个日子流泪不好,用冰冷的毛巾狠狠地擦了擦脸,打足了精神。

“颜韵呢?颜韵你又野到哪里去了,作业写了没有?”

颜韵急匆匆的跑来,手里拿着木矛,身上披着几块木牌当盔甲,身后的小十一成了他的跟班,拿着粪叉当护卫。

心里已经憋着火的裴茹二话不说,夺走颜韵手里的长矛就开始打。

颜韵怕极了,动也不敢动的站在那里挨打。

颜殷氏笑了笑,看了看空荡荡的手腕默默的叹了口气,今早,手腕上戴了快五十年的镯子突然碎了。

自那刻起,她就想回到老宅,比任何时候都想。

战鼓声慢慢停歇,长安八千大军驻扎在长安城外,李景仁和裴行俭带着一千学子正在快马朝着长安赶去。

在长安周边,一万人的辅兵,正拖着驴车马车,朝着长安而来。

大帐立起,颜白把手里写好的文书交给信使,冷声吩咐道:“通知山东道各州府准备两万人粮草,就说我颜白要过境山东道。”

“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