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楚,我......我得去前线了。”秦止戈略显愧疚,本来说好要一直陪着他的。
“我知道。”
朝歌笑了笑,轻声说:“我知道,你去吧。”
近日来秦止戈在书房的时间越来越长,王府里日日有身着甲胄的人进出,秦止戈手下训练出的尽是精锐之师,便是没有他在也是能独当一面的,而如今却频繁进出王府,猜也能猜出来是与前线有关。
前线有非秦止戈不能解决的事。
朝歌垂眸,想到在无回狱里诗夏说的话,宽袍广袖里食指与大拇指来回摩挲。
何固远......
“对不起,说好了我要一直陪着你的。”
秦止戈他蹲下身,双手隔着袖子拢住朝歌的手,抬头仰视朝歌,眼中饱含歉意。
“此战凶险,我不敢带你前去,楚楚就留在王府等我好不好?”
他并没有告诉朝歌他将要面对的是与他齐名当世两大名将之称的何固远。
朝歌定定地看着他,有些出神,旋即又勾唇笑了一下。
“好,我等你回来。”
他顿了顿,垂下眸,把手抽出来覆在秦止戈的手背上,复又重复了一句,声音有些轻,带着虚无。
“我等你回来。”
第二日,秦止戈整装待发,一会儿就要带着随他留在城中的那一队精锐出发奔赴前线抗敌。
垂花门下,两人对立相望,朝歌伸手抚上他一身银甲,触手冰凉。
秦止戈伸手把人拉进怀里,在朝歌眉间落下一吻。
“你一定会胜的。”
“此战必胜。”
朝歌靠在秦止戈怀里,靠在银甲上的脸感受到一阵冰凉感。
他闭了闭眼,微微挣开秦止戈的臂膀,怔怔望着他深爱多年的人,像是要把秦止戈的相貌刻进灵魂深处。
他忽然伸手勾住秦止戈的脖子把人往下拉,等到两人的鼻尖相触时,朝歌微微踮脚在秦止戈的唇上落下一吻,犹如蜻蜓点水,不带一丝一毫的旖旎暧昧。
温柔乡,英雄冢。
“楚楚。”
秦止戈声音有些喑哑,眼睛眨也不眨看着朝歌。
“你这样,我今天就走不了了。”
朝歌抿了抿唇,松开了手,道:“你走吧,我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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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止戈带着人马走远,威壮的战马带走急促的蹄声,猩红的战袍于风中烈烈作响,渐渐缩成一个小红点,直至连红点都消失不见
朝歌目光落在秦止戈身上眼睁睁看着人越走越远,直到连影子都看不见还没有收回,依旧呆呆地站在门口,身形单薄。
红袖站在朝歌身后,她是知道朝歌的身体情况,见王爷都走远了朝歌人还在门口站着被风吹,忍不住出声劝他回去。
“夫人,天寒风凉,我们回去吧。”
“嗯。”
朝歌被声音打断,从自己放空的状态里出来,收回目光,应了一声转身往回走。
他垂眸不语,转身间衣角勾出决绝的弧度。
红袖待他转过身来才发现他脸上明晃晃的两条泪痕,可刚刚一丝哭声也无,看他的表情,似乎是尚未发现自己哭了。
不知为何她突然有一股想哭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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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已深,街上只有寒风呼啸而过。
寂寂无声里,一条隐蔽杂乱的小巷子里突然有扣门声响起。
“谁啊,大晚上的扰人清梦。”
里面的人不耐烦声音透过门传出,没一会破破旧旧的大门“吱呀”一声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开门者睡眼惺忪,身上带着酒气,衣服歪斜着,一看就是急匆匆穿上出来的,嘴里还骂骂咧咧的说着些不干不净的话。
来人手里提了一盏白色的纸灯笼,普普通通看不出有什么标记或者特点,他披着个斗篷手执灯笼站在门口,兜帽宽大,遮住了来人的脸,只些微露出精致的下巴,开门的人被吓了一跳,还以为鬼敲门,整个人一下子就清醒了,回神后心中怒火更胜,张口欲骂。
来人伸手露出一面令牌,借着昏暗的灯光,开门者一下子哑了声,把那些没出口的污言秽语全都压下去。
他探出头左右看了看,一脸谄媚的把人迎了进去。
“这么晚的天,大人怎么来了?”
说完又觉得自己这话似乎有点不欢迎他的意思,忙加了一句话,虽然自己确实不欢迎有人大晚上来。
“您让人给小的传个消息,小的自己去您,哪里用得着劳烦大人亲自踏足贱地?”
“先进去再说。”
朝歌不明白他身为一个暗线话怎么这么多,比乌鸦还聒噪,还是在晚上,他虽然压低了声音但也不是听不到,话这么多是生怕没人注意到他们吗?
“好嘞,都听大人的。”
进了屋,屋子里一股酒气,还有泔水的味道,朝歌把灯笼放在缺了角的桌子上,缺了角的桌子被一点都不重的力道碰的向另一边歪斜了一下,借着灯火,朝歌看见桌角沾着一滩呕吐物一样的东西。
开门者尴尬的笑了一笑,也不多作解释,只赶忙弯腰用袖子擦了擦板凳。
“大人请坐,您就叫小人二狗就好,不知大人深夜前来所为何事。”
朝歌看着“弱不禁风”的板凳,深深怀疑只要自己敢坐下,它就敢散架摔他一下。
他还是没坐下,也没摘兜帽,声音沉沉:“带我出城,送我去见何固远何将军,我知道你能办到。”
“呃,不知大人见何将军有何事?”
二狗面带犹疑,出声询问。
“这不是你该问的东西,你只要按照我的要求去做就行。”
朝歌用手指轻轻敲击了几下桌面,发出“笃笃”的沉闷响声。
他见那二狗脸色似是有些不虞,又说道:“事关此次秦楚大战,此次情报送到何将军手上,你我都是立了大功。”
“那大人将情报给小人,小人通过其他暗线传给何将军就是了,哪里需要大人这一路舟车劳顿,风餐露宿。”二狗一听是此次大战的情报耳朵一下子支棱起来,眼珠子轱辘轱辘转了几圈,说的话看似为朝歌着想,实则是想揽下功劳。
朝歌哪里猜不到这人在想些什么,心中冷笑,楚国腐朽。由此可见一斑。
“此次情报太过机密紧要,写出来我不放心,只能我亲自去跟何将军说。”
二狗一噎,不甘心地对朝歌拱了拱手:“大人请跟我来。”
朝歌拿起纸灯笼,灯笼里微弱的火光在这深夜里也没有多明亮,若是有人从远处看,怕是会觉得这是鬼火。
二狗又披了一件厚些的夹袄,带着朝歌从后门出去,后门通往另一条小巷子,二人很快消失在茫茫的夜色里,不知去向何处。
而后天空又突然飘起了雪,掩盖住大地上留存的所有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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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红袖从沉睡中醒来,伸了个懒腰,只觉得自己已经许久没有睡得这么沉。
想到还得伺候主子她赶紧穿好衣服,梳妆打扮收拾好自己然后往主院走去。
这一路上她总觉得哪里怪怪的,昨夜下了雪,地上白茫茫一片,像是给大地披上了一层棉被,干干净净没有一丝脏污的痕迹。
等等,没有脏污,没有痕迹。
红袖驻足。
怎么会这么干净?这个时候,清晨洒扫的下人早该打扫完了,但是现在雪却没有被扫过的痕迹。她站在路口,平日里这里许多下人都会经过这个路口,现在这儿却是除了她刚刚走过来的脚印再也没有其他脚印,没有一丝有人行过的痕迹。
偶尔从旁边的树上传来几声麻雀的啾啾声,整个王府除了鸟叫再无其他声音,安静的有些异常。
红袖心里隐隐不安,加快脚步往主院走去,却不知道为什么她越靠近主院,心里的不安就越浓重。
“夫人,您醒了吗?”
她轻轻推开内室的门,站在屏风外轻声询问,隔着一道屏风,隐约能看见床上鼓起的形状。
没有人回答她。
“夫人?”
还是没有人回答。
“夫人,奴婢逾矩了,还望夫人赎罪。”
红袖内心的恐慌扩大,咬咬牙告了声罪直接走过屏风去床边。
被子把枕头都盖住了,可是她记得朝歌明明极其讨厌把被子盖住头顶闷头睡,这会让他感到闷得慌,缓不过气来。
红袖隐约预感到什么,吞咽了一下,手颤抖的伸出去掀开被子。
被子下哪里是朝歌,明明是被卷起来的被褥。
枕头旁放着一个黄色的信封,是王府采买的式样。
她拿起信封一角,想将信封拿到面前,却没想到信封没有封口,里面白色的信纸滑了出来散落在床上,信纸是用得花笺,雅白的纸上带着花瓣,深受互传情信的有情人的青睐。
她赶忙拿起信纸叠在一起欲放回信封,却不小心看到些许信上的片段,她的脸色“唰”的一下就白了,而后把信塞进信封,跑了出去。
她跑到军营,里面有留守靖北城的将士,领头的正好是白旭,他在听到红袖的话后意识到事情的紧急,赶紧让马人把跑得最快的马牵出来他亲自去送,八百里加急把信传到前线,不惜一切代价务必要让秦止戈第二天看到。
第二天,远在前线的秦止戈就收到了这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