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刁一桦没有被带去革委会,许多人都很好奇,猜想着他以后会过上什么样的日子。

他蔫头耷脑地从知青点拿了钱交给支书,支书又给了夏青青,夏青青不要,说不如捐给生产队,给孩子们翻修房子。支书答应了。

从大队部回来,刁一桦身上的衣服皱巴巴的,脸也没有洗,浑身脏乎乎的,显得埋汰极了。但他不在乎。

他回到知青点时,大家都已吃过午饭,给他留的饭在锅里温着。

他也没有矫情,回去洗了脸,换了衣服,赶紧去把饭吃了,大口大口的,好像只有这样,他才能挺过即将到来的苦日子。

不过,他并不后悔,他觉得他做得没错,只是时运不济。试想,如果没有冷烨,他怎会被发现?

此时的刁一桦并不曾害怕,因为他知道,人,都是善忘的。只要有另一个大瓜,他这个大瓜就会被人忘在脑后了。

只要他忍过了眼前这段日子,其他的都不重要。

下午分派任务时,大队长安排刁一桦去挑大粪。村民们,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好像在说:果然,大队长开始报复了。

刁一桦领了工具,来到红旗大队东南角,准备挑大粪。

大队长不放心,也跟了过来,他再三叮嘱刁一桦

“你挑完大粪,记得把粪桶粪勺洗干净再还回去,最好把衣服也洗一洗,不然,知青们会嫌你有味。”

刁一桦闷不吭声,慢慢地跳起粪桶。大队长却在这时,突然又来了一句:

“你这城里娃,不要瞎折腾。”

声音不小,吓得正在专心对付粪桶的刁一桦一个机灵,桶一摇晃,粪水泼了大半,刁一桦的裤子和鞋都被泼上了,又粘又湿,还臭哄哄的,难受的很。

大队长在一旁还说风凉话:

“你说你这个城里娃,怎么做事这么不稳重,挑个粪你都能挑洒了,你说你干什么行。”

刁一桦静了静心,再次把粪水舀到桶里。再次试着挑起来,大队长看了看他那吃力的样子,又说:

“你虽说是从城里过来的,但是心里应该也有数,咱这里有这么多人多年都回不了城,有的人甚至很绝望,但你不一样,你才来,又很会折腾,但生活最终还是要靠自己,你要好好改造,先把态度端正……”

大队长站在刁一桦面前,语重心长,地滔滔不绝。

刁一桦原先还想着一鼓作气把粪挑到地里去,谁知大队长却站在这里说个没完。他挑着粪桶走也不是,将桶放下也不是。

他只觉得双腿打晃,头脑发晕,眼前金星直冒,眼看就要厥过去,大队长高一声高叫:

“刁知青,咱可不敢晕过去,这粪坑里可是什么都有,你掉里面可不好捞你。”

刁一桦一个激灵,怎么也晕不下去了。他原本充满着自信的内心忽然就绝望起来,别说在村里劳改一个月,就是一天他也难过。

他努力地稳住身形,放下粪桶,对大队长说:“大队长,能通融通融吗?我可以出钱。”

说着瞅了大队长一眼,见大队长没有意外,刁一桦又小声地乞求,“我当初写举报信可不是因为你,是我考虑不周,我知错了,你放过我吗?”

大队长轻咳一声,“别胡说,今天这活还是我与支书尽力给你争取来的,来之不易,你要好好珍惜,你要再挑三拣四,那你就想想去革委会,去农场,会是什么滋味吧。而我,也只是负责监督。”

“这是监督吗?这是折磨!”刁一桦心里哔哔赖赖,却不敢吐露一丝一毫。

不少人从他们身旁走过去,看笑话似的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但刁一桦觉得无所谓了。他身上已是臭气熏天,他腿一弯,直接跪坐在地上摆烂:

“大队长,我真的挑不了,你放过我吧,我知道错了。”

大队长不屑的看了他一眼,就这怂样,还写举报信,老子虐不死你。

大队长不接刁一桦的话茬,顾自说着:

“刁知青,你这人怎么没有志气,年轻人,你要相信自己,天下无难事,只要肯登攀,挑不来也不用担心,从现在到明早,这么长一段时间。只要你能把这些挑完就行。这活呢,熟能生巧,以后你慢慢的练习就可以了。”

说着,冲不远处一个四十多岁的婶子喊道:“张嫂子,你来一下,今天监督刁知青的这活就交给你了。”

那个婶子姓张,人称张婶子,但像大队长这辈分高些的,则要喊嫂子了。

说着,大队长迈着悠闲的八字步,从从容容地越过刁一桦,往旁的地块走去。他忙着呢,没时间跟刁一桦在这里矫情。

刁一桦满脸悲愤,觉得自己已经生无可恋了。他从地上爬起来,艰难地拿起扁担,再次将粪桶担在肩上,向远处走去。只听身后那个张婶子冲着他说:

“你个城里娃,能不能走快些?磨磨蹭蹭的,像龟爬一样,就你这速度,到吃饭你也挑不完。就老娘我这个年纪,挑粪都比你个城里娃强。”

刁一桦听着身后张婶子的大嗓门,真想将桶交给她,对她说,“你能你干,老子出钱,”

但他不能,不但大队长和支书不愿意,就是他自己,现在手里也没有太多钱挥霍。

他离开家时,手里是带了不少钱票,可是上次他让卢胜利去纠缠夏青青时,被卢老婶子讹去了一百多,这又被交了二百罚款,再去掉平时零打碎敲的花销,他手里只剩下了不到100块。

如果他再大手大脚,他以后的日子真的就过不下去了。

他挑着粪,一步一步地艰难往前走,为了转移注意力,他不停地想着钱的问题。

就在他正不知如何弄到钱时,一个纤细的人影从公厕里走出来,鬼鬼祟祟地向远处走去。

他一眼就认出了那个人,心下一喜,暗暗对自己说:“这下好了,有来钱的门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