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躺在床上，姐妹俩翻来覆去睡不着，低声商量着该怎么去找胡承荫。
香香说，不如我们到街上去买一些零嘴，让那些小乞丐给我们跑跑腿，打听打听哪里的学校多，我们再去细问。
莫莉觉得可行，点头道：“是的。丐帮的消息总是最灵通的。你这法儿好，知道了哪儿的学校多，我们再去问问那些学生，当学生的自然更了解学校的事！”
香香想起来淮阴城里那个帮她们找到码头的那个小乞丐，所以今天才又想起这个法儿来，莫莉则是想起了武侠小说里的丐帮。两人想法迥异却又殊途同归，也算是有默契吧！
姐妹俩商量妥当，大致有了方向，心中觉得安定了一些，这才慢慢的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香香起来把自己打扮收拾妥当，万一事情顺利，今天就找到了胡承荫，她不允许自己在他面前显出十分狼狈的样子。
莫莉也难得把自己的短发整理的服服帖帖，面上也仔细收拾一番，换上了干净体面些的衣裳，看着不那么邋遢了。
香香看她将自己拾掇的精精神神的，掩嘴一笑道：“还是这样叫人看着舒服，往后也别扮作什么假小子了，扮也扮不像，一说话就露馅了。往后就把头发留起来，正正经经的将自己当个姑娘装扮起来吧！”
莫莉听她肯定自己的装扮，抬手摸摸后脑勺，装出个老实头的笑出来，随口应道：“好！”
两人走出房间，在店里要了些简单的饭食，那小二哥过来上菜的间隙，香香问道：“小二哥，可否向你打听点儿事？”
小二哥见是昨天的那位美人，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弓腰道：“夫人请问，小的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就算不知道的，小的也一定给您打听清楚，问明白了来给您回话！”
香香手上拿着块香巾，捂嘴笑了一下，才道：“我想问问小二哥，可曾听说过教仁中学？又或者这附近哪里可有学校？”
“教仁中学？”小二哥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没有听说过。不过咱大上海学校是很多的，小的听过比较有名的有吴淞中学，县立公学附中，嘿嘿，小的也没上过学，再多的就记不住了。”
香香听了有些失望，但还是温言谢过小二哥，那小二哥见没帮上忙，挠挠头自去了。
“姐，昨天不是刚问过他吗？怎么今天又来问？”等小二哥转身离去，莫莉不解问道。
“昨天他是被中途叫上去的，并不知道我们问了什么。我看他记性倒比老板娘好些，索性再问他一遍！”
“哦，姐姐心真细，肯定能找到宋承荫！”莫莉随口赞道。
谁知这不经心的随口一句夸，竟惹得香香落起泪来，莫莉追问，香香才说：“我怕呀莫莉，我只怕他心里半点没我，所说所做都是骗我的，没一点子真心给过我。万一就连学校名，甚至于他的名字都不真，我……我怎么办啊？肚子里的这个，我又该怎么办啊？”
莫莉沉默，她心里也有过这个担心，只是从来不敢说出口，香香已经落到这个境地了，说出来除了只会让她更加伤心失望，也于事无济。
现在香香领悟到这点，正中她心底该说不能说的点儿，也不知道该怎么劝解了。
“哟，怎么啦？怎么一大早就哭起来了？是这早餐不合胃口吗？”明艳照人的老板娘又出场了。
老板娘这一声招呼，将姐妹两个从各自的心思中拉了出来。莫莉站起来向老板娘问一声好，香香则先转身抹去了眼角的泪。
老板娘在两姐妹中间坐下，故作不解道：“小姐儿俩是怎么啦？哟，小妹妹今儿的打扮还挺鲜亮！难道是妹妹打扮的太好看了，做姐姐的吃位儿了？”
老板娘说着这话，大眼珠子灵活的转动着，显然是在故意说笑！
闹得香香一个大红脸，慢慢站起来，“老板娘这话说的，倒叫我无地自容……”
“呵呵……”老板娘看着香香这初入社会，生涩应答的样子，失笑。身子几乎伏在桌子上，晃着手绢道，“哎哟哟，你瞧你还当真啦！我跟你逗个乐，一句玩笑话而已，千万别跟我这粗人计较。”
说罢扶风摆柳的站起身来，一手一个将姐妹俩拉得在桌两边分坐下来。
“你们呀，也别嫌姐姐自来熟，别嫌姐姐管的宽，说得多！实在是看到你们姐儿俩这样子啊，我就像看见了年轻时候的我自己！”
“十多年前我跟着一个人到上海，”老板娘苦笑，不堪回首似的摇摇头，“他已有家室，跟我不过是玩玩。可我当了真，他却玩腻了，把大着肚子我抛之脑后。我一个女人家在这大上海，举目无亲，求助无门。嗐！就是现在想一想啊，我这心还都在发抖！”
莫莉和香香听她这话，惊异的看了看对方，又不约而同一起看向老板娘。老板娘这般风风火火的性子，敢爱敢恨的人，竟也有受过这般苦楚！
“我一个外乡人，又独自一个女人家，你们能想到吗？我受的那些罪呀！还有我的孩子……”
香香紧紧的捂着嘴，听得心揪在一块，孩子怎么样了？
“我为了活着，不得不委身他人，我的孩子也没了……”老板娘深吸口气，动作淡然的用手巾沾去眼角的一滴泪，“没就没了吧，省得来了这世间也是遭罪！”
“那，那你当初……是怎么……怎么……？”香香迟迟问不出重点。
莫莉则干脆直接的问道：“那男的呢？姐姐把他怎么样了？”
“把他怎么样？”老板娘苦笑着摇头，“小妹妹，你好天真！我孤身一个，能把他一个上海本地人怎么样？也不过是大过年的找上门去，手里攥着剪刀，堵在他家大门口骂了他一天一夜。丢着人出了口气 给自己勉强要了个安身立命的钱罢了！”
姐妹两个愕然，都没有想到故事的结局竟是这样。
莫莉听得心中黯然，香香则是感到绝望。像老板娘这样厉害的女子，遇上了这种事也只能吃哑巴亏，为自己讨不来个公道。自己还不如老板娘呢！到最后又会落个什么境地？
思及此，香香绝望之下伏案失声痛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