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站在狩猎场的一角,直视了这个破乱的世道。
那是一字一字写在命数本上,被少年们撕成碎片的编纂。
朝雾漆黑的眼睛一直夹杂着慵懒的笑意,就像他这个人一样,好像永远都不着调。
但即便如此,也没人会忘掉,当年那个雪泽山仙首首席大弟子,是如何一箭碎了山,又是如何让这三界跟着一震。
“小家伙,你要记得,如今在那儿坐着的,不是你们的父皇。”
朝雾说完,就把怀里的‘钟离枫’放在暮云边上,他们这个视角,即便是坐着也能把那边看的清清楚楚。
‘钟离权’坐在暮云怀里,看着那个顶漂亮的男妖精,那一刻,他仿佛明白了什么。
钟离枫和朝雾显然是没打算让暮云动手,说到底,也是不愿意让暮云再靠近那边的心生奴。
临过去之前,朝雾忽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你说,是只有浮生万象能冲破时空么?”
暮云想了想。
“不一定。”
朝雾把玩着手里那柄殷红的匕首,眼睑划出很深的一道,显得那双眼睛实在是有些深邃。
他从过长的腰绳上截下来一段,不怎么用心地束了一个马尾,期间并没有回头。
含笑的声音就从前方随着风传到暮云的耳中。
“我也这么觉得。”
钟离枫胳膊上一直缠着的是万凰索,这还是除了帝昭送他的那把匕首之外,用的最顺手的。
他眸子深处一直压抑着的疯劲儿像是终于找到了突破口,那是连朝雾都鲜少见到的阴郁。
他们就这么一步步往那边走,‘钟离权’皱了皱眉,伸手扯了扯暮云的衣服。
“哥哥,他们会有危险吗?”
那力道并不大,暮云说话的时候依旧温柔地弯下了腰。
“不会的。”
如果是别人,‘钟离权’可能会觉得那人疯了,竟然只身深入那样危险的境地。
可是那人是朝雾,一个他明明认识了没多久,但又好像认识了很久的人。
他就信了。
王帐那边正是一群美人衣着暴露跳舞的时候,上座的皇帝左右两边都是笑得妩媚的人。
混乱又堕落。
很快就有人注意到钟离枫和朝雾。
尤其是皇帝。
在他的眼中,来的人是两个容貌惊人的少年,气质都矜贵难挡。
皇帝的眼睛顿时就亮了。
然而大臣们和那群心生奴的神色却颇为复杂。
一是因为朝雾的样貌实在是和那位死在坤宁宫的毓淑娘娘相似,二是因为钟离枫身上穿的那件四爪衣袍,是当朝太子的衣裳。
这……
钟离枫晃着手里的万凰索,一圈一圈缠绕在手指上,又被他一圈圈绕开,悠闲的很。
朝雾也没什么兴致地耷拉着眼皮,要不是因为在走着,整个人都得像是没骨头一样倚在钟离枫身上。
“终乐苍”作为武官之首,见他们两个拿着武器逐渐靠近,顿时有些警惕。
“来者何人!”
真是话本里面的土掉渣开场白。
钟离枫和朝雾很同步地翻了个白眼。
“咱舅舅要是看见他这壳子说这么无聊的话,得自刎。”
“像是他能干出来的事儿。”
到这一刻,朝雾和钟离枫几乎是可以确认,这群王侯将相里面,要么就是沉迷于心生奴,要么就是变成了心生奴。
所以这群人在他们眼里,不是故人,可杀。
朝雾懒得跟他废话,眼看着有人上前拦着自己,朝雾很干脆地抬手。
温热的鲜血溅在手上,那是一股很难闻的味道。
紧接着,“护驾”和“救命”在这里炸开了锅,吵得朝雾心烦。
因为很久没有大开杀戒,这种感觉让朝雾有一种厌恶。
他厌恶了这种打打杀杀的日子,像是上一世一样,数十年如一日,没有尽头。
红衣少年像是收割机一样,刀刀致命,那双眼睛里的温度越来越低,冰霜都覆盖住了原有的星河。
朝雾看着那些人,忽然想笑。
啊……自己没有成为反派,有点可惜……
外围的士兵们架起了弓箭,黑压压的全是要杀了朝雾的人,这个场面就更熟悉了。
你看,像不像万人围剿的凤栖?
暮云的神色顿时沉了下来。
那边已经把那些所谓的王侯将相杀了个完全的钟离枫看着周围的弓箭手,神色也不好。
两个弟弟一个亲眼见过朝雾的经历,一个共情过朝雾的经历。
此刻恨不得把朝雾直接带走的心情都达到了顶峰。
万箭齐发的时候,风声都带着肃杀,划过耳际的时候还带着凉意。
然而一团烈焰就这么划过天际,随着嘹亮的凤鸣声,将朝雾和钟离枫护在中心。
而那些箭都被这个炙热的火焰焚烧殆尽。
所有人看见朝雾身后虚空悬着一柄剑,但是剑的周身似乎是一个俊朗的青年。
气质比那烈焰还要张狂。
而暮云那边却被一个蓝白色的结界圈在里面,因为冷热相交,所以一直都弥漫着雪白的雾气,让人瞧不见里面的情况。
如果细看,结界的上空似乎盘窝着一个冰质的凤凰。
场景实在是有些壮观,三个小家伙都震惊到了。
朝雾嗤笑了一声,眉眼间的戾气终于散去,映射着火光。
“来的有点晚。”
焰阳化形站在他身边,没好气地回了他一句:“知足吧,真以为跨时空那么容易啊?”
烧成的灰烬还带着点点星火,但是温度已经下去了,即便是落在身上也点不燃。
滔天的火焰像是撕开天幕的恶魔,带来世间的毁灭。
但是并没有,等火焰消失之后,被焚烧的都是那些污浊。
暮云看着身边的蓝衣青年,嘴角也勾了勾弧度。
“好久不见。”
的确是有很多年未见了,雪霜可以明显感受到暮云身上那温润的气质。
不似当年的冰冷和疏离。
随后也笑了。
“好久不见。”
就像是他和朝雾说的那样,并不只是浮生万象可以划破时空,焰阳雪霜也可以。
朝雾伸了个懒腰,看着被毁于一旦的狩猎场,顽劣的破坏欲得到了很大的满足。
结果下一秒,就觉得脚上的铃铛炙热的有些过分了,还不等他说什么,自己的腰上就搭了一只手,把自己往一个方向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