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粱地底,几千万里,
亘古不变的黑暗中,一座无边无际的石磨,开始悄然转动。
石磨表面落满灰尘,从远古时代沉积至今,每一粒尘土都附着于此, 从未动过。
直到某一刻,
山崖上的黄袍小道站起身,手指颤动,双目鲜红。
黄粱的天道发生了变化。
无声无息,如一阵察觉不到的风,吹过人间万里。
城镇内的大街小巷,平凡的百姓们无所察觉,他们行走在车水马龙之间,专注于眼前的市井生活。
只是鲜有一些修士会抬起头,望着遥远的天幕……
他们隐约看到了什么,但一眨眼就忘了,低下头,再也不愿直视。
风云变幻,阳光普照,天和云好像被一根看不见的手指按下了加速键……疯狂的交替着,失常的错乱着。
凡人不知,修士不觉,
整个黄粱世界正在发生一件无比诡异的事:天道在思考。
不只是脱离石磨的器灵,不只是山上的黄袍小道,黄粱天道已经彻底苏醒,天为幕,云为卦……试图推演出一切的因和果。
那个黄粱外来的修士,长生大弟子,到底设计了一个怎样宏大严密的计划。
冥冥中,有一场大梦灾劫即将到来,不可逆转。
黄粱的天道在推演,如何才能挽救这一切。
这是一场天人之争,不幸的是,天已经慢了一步,在人的后面。
不知道还有没有颠覆翻盘的机会。
“解开迷,看透梦灾,才可能改变局势。”
黄袍小道眼帘低垂,目光凝聚在眼前的火堆上。
篝火摇曳,凝聚出一幅幅曾经发生过的画面,天道法则流入其中,分解剖析,把每幅画面的边边角角,都拆解的一干二净。
黄道吉日想弄清楚,张居正到底做过什么。
从他来到黄粱的那一日起,这个计划是不是就已经开始了。
……
第一幕,“小师弟,还没来。”
黑衣青年站在一座很大的佛院里,佛院外有一片竹林,竹林中还有一座小道观,叫长生观。
张居正看着佛院屋顶尸骨成山,慢慢抬手……一阵风来,所有的尸骨都化作骨粉,随着风落在了佛院外的深坑里。
他把那些死去的僧人尸骨埋了。
落叶归根,人死有坟,这是最合乎天理人情的举动。
只是,没人给梦宗近十万的弟子收尸,掳走灵魂,暴尸荒野。
“师兄,师兄,你在吗?”
某个小师弟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张居正抬了抬眼,看着一面墙壁,点点头。
“在。”
师弟此时正在做梦,意识游荡在一个很大很大的梦界,他在梦宗,充当师兄。
梦界是紫微大帝生前所造,倾尽心血,才能历经岁月,留存至今。
那个晚上,顾白水和师兄讲了很多事。
张居正只是听着,很平静,一直听到梦星河以及梦宗十万弟子失踪的灵魂,才心中起波澜。
“这样啊。”
怪不得,如此熟悉。
时间过了好久,是久别重逢。
……
第二幕,“师弟的黄粱劫。”
张居正走过黄粱的很多角落,最终寻了一条漆黑的裂缝,去了最深处的地底。
他在最黑暗的地方,看到了一座无边无际的磨盘。
不死帝兵。
磨盘颤动了一下,张居正被换到了最中心的位置。
生死囚笼凝聚,把他困在里面。
一个白衣道人缓缓现身,他叫卢无首,是器灵,是天道,也是狱卒。
“你是犯人,在这儿陪我个千八百年吧。”
张居正不太愿意,也没太好的办法,他想了想,说:“……我有个小师弟。”
小师弟要渡劫了。
张居正和不死帝兵用师弟打了个赌。
“我赢,你放我出去,我输,留在这儿陪你。”
卢无首乐了:“长生弟子都这么不要脸?”
张居正说:“我还有个二师弟。”
论不要脸,就不得不提了。
最后,小师弟还是渡过了劫。
他站在黄粱的历史长河边,用白水打开了一个通道,大师兄在另一头,伸手,把器灵抓了回去。
黄粱劫结束了。
表面上看是这样。
只是在顾白水离开之后,张居正又回到了黄粱河边,看着历史的河水流动,思考了很久。
他想明白了一些事。
“师弟在过去的黄粱中渡劫,过去和现在的壁垒,没有那么牢固。”
“黄粱是一个归墟重建的世界,帝兵承载世界根源,器灵是活的天道。”
“所以……炼化不死帝兵,就能掌控天道。”
……
最后一幕,
腊月年关,张居正身后跟着一个黄袍小道士,一起游历山川河流,去了黄粱世界的很多地方。
他们在找一些故人。
张居正也在观察山脉起伏,默默的挑选一个合适的地方……一片山脉,一群地势和梦宗很相似的山。
山里来了很多活人,汇聚成一个无名宗,共同修行,传承功法。
黄道人在山林里神出鬼没,带着很多功法,玩儿的不亦乐乎。
同时,
在另一座山头上,大师兄点燃了一个火堆。
他看着火光,脑海里……回忆起了一封薄薄的书册。
陈师妹的遗书,从头到尾,一字不差。
黄道吉日问他:“为什么不舍弃紫微大帝的执念和因果,只活在这一世,证道成帝,会容易得多。”
张居正说:“我闲的。”
他在敷衍。
其实是因为,张居正不能舍弃。
小师弟曾经去过的梦界,是紫微大帝亲手打造的“过去”,是一段凝固起来的梦宗记忆。
张居正如果舍弃了紫微大帝的因果,那梦界就没了根基,会彻底消失。
又如何把那段凝固的记忆拉入现实,重现梦宗呢?
夜深人静之时,大雾弥漫,通往黄粱之外的某个地方。
那个地方……顾白水曾经去过,是梦界,紫微大帝记忆里的梦宗。
李眠柯活在梦界,
林清清早就走了,最近才回来。
“陈师妹只是好奇,有没有可能把一个人从过去带到现在。”
老僧说很难。
张居正却用了很多年,完成了这个疯狂的计划,他不只是想带回来一个人……而是把过去的一座的古老宗派,搬移到如今的现实。
无名宗会被梦宗代替,一些早已死去的古人,会在新的梦宗复活。
山里尽是替死鬼,梦里都是“活”死人。
“走不出去的,是大师兄。”
从来理性从容的大师兄,就真的不能是一个疯子吗?
如果有人老实温和,沉默寡言了很多年,要么是他本性如此,要么……他一直在等待,找一个机会,去做一件天也想不到的事。
无欲无求,那不是人,
贪念偏执,才是最丑陋的本心。
张居正等待了很多年,最后才扯下了那一张蒙在心上,血淋淋的布。
丑陋,但是自我,直视本心,接受欲念。
……
“只是,太过残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