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潞州的天气最是四季分明,如今已是刚刚入秋,树叶已经有了大片枯黄。

“王爷,您应该是第一次来潞州吧。”刘安笑问。

“算是吧。”

“潞州地形独特,是由群山包围起来的一块高地,东依太行山西靠太岳山,南北又有漳河与沁河两条黄河最大的分支,潞州就位于这两山两河之间,形胜天下无双。

有言’山之所最高者,党也‘,’地极高,与天为党‘,因此潞州又名为上党,意为与天最近的处所。

荀子称此为上地,大文豪苏轼誉之为天下脊。

山光水色优美,文化传承悠久,英杰雄才辈出。兼有此地向来金戈铁马,烽烟不断,为历代建功立业者所倚重,故有得上党而望中原之说。”

“您在看前面这座山名为北珏山,其峰峦环抱之蕴,岩壑,峥嵘之奇,他山所未见。”

一路上走走停停介绍山光水色,朱高燧瞥了刘安一眼。

“刘大人,难不成你认为我是来这里游玩的?还是你在故意拖延时间?”

“下官不敢不敢…”

刘安额头已经有了细密的汗珠,这位王爷看起来年轻却并不好糊弄,若是被他发现润国冶的秘密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这些小心思自然瞒不过朱高燧,每次问起冶铁所的事情,这几人总是顾左右而言他,若是心里没鬼才是见怪了。

明明很短一截路,硬生生走了半个时辰才到润国冶。

这一次来到冶铁所最大的目的就是让王文鼎和徐祯了解铁冶所的流程,只有熟悉炼铁的每一个步骤,才能知道哪一个地方能够用蒸汽机来替代,以及如何来代替,只要解决掉这两个问题,润国冶的冶铁量将以数倍暴增。

“你们两个好好看,好好研究。”朱高燧低声说道。

见到王文鼎和徐祯两个人下了马脱离了众人,刘安、吴九章和严陵三个人还以为朱高燧有了什么发现,都不由得把心提了起来。

这润国冶就是一个巨大的工地,临近矿山,不少人手拿着胳膊长短的锄头,在山上和矿洞中把泥土和岩石剔除,然后将可以炼铁的矿石扔到一堆,由那些脚夫背到山下或者用小车拉到山下。

矿山附近一座座高炉树立冒着黑烟,一边是矿石,一边是煤炭都堆成了山丘一般。

烧火的,冶铁的,运送的,每个人都干的有条不紊,而矿山上捡矿石的大部分都是妇人。

朱高燧看了看这高炉一共有十六座,炉缸呈椭圆形,高度接近六米,直径接近四米,朱高燧心算了一下这容积约为五十立方米。

“吴主事,去年这润国冶产铁多少?”

“去年产铁三十二万斤。”

吴九章看到朱高燧的笑容心里有些发怵,明明只是一个长在深宫不通民事的人,吴九章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害怕。

“三十二万斤,这个产量在整个大明所有的冶铁所中可都是位居前列啊,你只做一个小小六品冶铁所主事实在是有点可惜了。”

朱高燧上一问让吴九章的心差点跳出来,还以为是发现了什么问题,下一句又差点让吴九章蹦起来,自己难不成非旦无祸反而还能升迁?

如果大胖在这里一定会惊讶,因为这套路他熟啊,阴阳怪气的先把人吓得心惊肉跳,然后再画个从来不会兑现的大饼。

他老子那一套朱高燧也有样学样,这也算是耳濡目染,就像是挨揍多了,他老子一抬手他就知道脸上的肿得消多少天,吴九章激动的就差当场磕头道谢了。

在冶铁所简单的转了一圈朱高燧便选择离开,但王文鼎和徐祯并未走,而是继续留在了冶铁所,王爷留下的人当然没有人敢为难。

看到朱高燧离开,严陵将吴九章拉到了一旁,焦急的说了几句耳语。

“会不会暴露了…”

“放心吧,就连我都看不出来,何况他一个从未接触过冶铁的王爷。”

“那他留下的那两个人呢?”

“黄毛小子乳臭未干而已,不必多心,大不了这几天先暂时停工,之前南京来的那几个人不都是这么糊弄过去的?”

吴九章现在脑袋里全部都是朱高燧的那句屈才,钱他已经有了,多到几代人都花不完,是不是该在往上爬一爬了?

他现在正直年富力强,如果能找机会抓紧赵王爷这棵大树,封疆大吏不敢想,一个侍郎总是有希望的吧。

吴九章比之前更加殷勤,但朱高燧没有让这三人作陪也没有带上孙德涯,美其名曰看看风土人情,实际上则是与刘勉两个人在潞州街上看一看能不能找到蛛丝马迹。

如今正值农忙家家都没有闲人,很多商铺也都关了门,哪里能看到什么风土人情。

对于老百姓来说很多时候钱不是生存必需品,粮食才是,做生意也只是为了多赚一口口粮而已!

每个人都在忙自己的事情,甚至连熟人在路上撞见都只是粗略的打个招呼,客套的问上一句吃了某啊,逛了一大圈几乎没有任何收获。

“王爷,好像没有什么可疑的。”刘勉说道。

“没有可疑的,这才是最可疑的。”

“还请王爷明示。”刘勉被说糊涂了。

“昨天潞州的百姓才造了反,烧了衙门,今天就能装作若无其事?什么时候天下的百姓心理素质都这么好了?”朱高燧问道。

“不错,谋反可是要株连的大罪,他们现在躲都应该躲不及。”

“而且今年收成不错,自家庄稼都收不完谁有空去造反,秋雨之前收不完庄稼可是要饿一整年的,就算要造反这个时机也太古怪了,唯一的可能是哪一出造反是演给我们看的。”

街边的一幕突然引起了朱高燧的注意,一拉车的汉子将手中磕出豁口的镰刀扔到一边,然后对在麦秸秆里打滚的儿子喊道。

“去铸铁巷老牛家拿两柄镰刀来。”

“爹爹,钱!”

“钱什么钱,跟他说先赊着,入冬给他四斤米。”

这孩子蹦跳着离开,朱高燧也装作不经意的跟在了这孩子身后。

“王爷,咱们跟着一个小娃做什么。”

“你们锦衣卫平时是怎么收集情报的?”朱高燧奇怪的问。

“潜伏、伪装、逼供,追踪、暗杀我们锦衣卫样样都很在行。”

看到刘勉居然还很得意,朱高燧颇为无奈,还真是怎么粗暴怎么来,怎么狠毒怎么干,但凡沾脑力的事情是一点都不做。

“平时就不用脑子?南京米价你知道多少?”

“不知道。”

“铁价呢?”

“也不知道。”

“南京米价七文钱,做镰刀的是熟铁价格起码在一百文以上。刚才那人说什么,四斤米要换两把,你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长安米贵居之不易。”刘勉感慨了一句。

朱高燧捏着拳头咬着牙,还狠狠的跺了几脚,气的恨不得抽他一顿!

“两斤米换一把镰刀,你就是走到天边都不可能,事出反常必有妖啊。”

朱高燧气的是这锦衣卫只知道杀人,刘勉费解的是堂堂王爷怎么知道这么多无用的东西。

朱高燧已经很肯定,昨天的造反一定与铁冶所有千丝万缕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