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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中文网 > 都市言情 > 那些离开南京的生活 > 番外 张一洋的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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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赵文宇,不知道你现在在什么地方,但我要开你的车去一趟南通,和你说一声。”

张一洋靠在引擎盖上,给消失许久的赵文宇发去一条语音。

他知道赵文宇不会回消息,而他消息回不回也不重要,走个形式而已。

张一洋收拾好衣服,连夜出发,等到天蒙蒙亮时,他就已经进了苏州。

一周的假,谢明月的婚礼在最后两天,他打算从苏州走一趟,再去上海最后再去南通。

“很久不见,还是繁华依旧。”

赵文宇开着车走驶进绕城高速,他先前常住的地方是在工业园区,靠着地铁站,在斜塘附近。

那里很多安置房用来出租,大多都是来自全国各地,来苏州谋生的人。

张一洋从毕业前就在附近租房子,算上去也有四五年了,这里承载了他的遗憾和幸运,得到和失去,还有一切的一切。

他把车停在一个小区门口,下车来到一个小摊前,笑道:“阿姨,煎饼果子,多加个蛋,王中王,脆饼和油条,辣酱稍微多刷点。”

“好的,小伙子,稍等一下”正在铺摊子的阿姨操着一口地道的江西口音。

她抬起头看到张一洋,笑道:“诶,小伙子,是你啊,有段时间没来了。”

“是啊,阿姨,您还记得啊?”张一洋语气中还有些惊喜,的确被人记得是件好事。

“那可不,那段时间你天天早上在我这里买煎饼吃,而且就和今天一样,来的最早。”

“是啊,阿姨。”

那段时间,整个公司迎来一个近亿的超大项目,临近交付日期,张一洋的部门通宵加班,所以早上才会在小区门口买煎饼当早饭。

阿姨笑问道:“最近也没看见你,换工作了啊?”

“我已经离开苏州了,回老家了。”

张一洋的回答也很淡然。

“没关系,没关系,回家好,回家好,回家安稳。”

“嗯”

“这次回来因为什么?”

张一洋忽然想起些什么,说道:“再来份煎饼,一模一样的。”

他辞别阿姨,拎着煎饼走进小区,低着头,一直往前走到尽头,喃喃道:“五十九,六十……”

他抬起头,微微一笑,“二单元,好久不见。”

这是他生活了将近四年多的地方,哪怕是闭着眼睛,他都能找到回来的路。

张一洋叹了口气,电梯按到最高层,出了电梯,还要再往上爬一层才能到自己租的房子。

但当时的他也只能租到起这种房子,毕竟超出了电梯的范围,价格相对便宜。

张一洋走上楼,在消防箱上摸索一番,叹了口气,“这家伙为什么喜欢把钥匙放在上面,真不怕遭贼啊?”

他从上面拿下钥匙,轻轻拧开房门,打开墙上的灯,看见凌乱不堪的客厅,不禁眉头微皱,“李昂,真有你的。”

“我现在不住这,我现在不住这……”

张一洋内心不断地默念着这句话,用来安慰自己。

这套房子,曾经是张一洋和李昂两个人来一起合租的,两个人是同学兼好友,也一起从宿舍搬了出来。

但他选择离开苏州后,李昂因为公司就在附近,加上升职工资也够高,不愿意改变已经养成的生活习惯,索性咬咬牙,整租了这套房子。

张一洋深知李昂的生活习惯,冰箱里永远都放着黑咖啡。

他凌晨从家走,开了一夜车到苏州,已经困得不行。

一口冰咖啡下去,张一洋整个人瞬间精神了不少。

他清醒后,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吃了口热气腾腾煎饼,“还是那个味道。”

张一洋感叹完煎饼的味道后,看着房间紧锁的主卧大门,“已经七点钟了,今天也不是周六,竟然还不起床?”

“果然哥们离开之后,这个人都变懒了。”

他靠在沙发上,回想起以前都是李昂叫自己起床,现在要自己来叫他了。

张一洋眼见时间差不多了,站起来活动了一下筋骨,随后直接一脚踹开了李昂房间的大门。

“谁啊?”

睡梦中的李昂只听见一声巨响传来,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挠着自己乱蓬蓬的头发,喃喃道:“发生什么事了?”

“你他妈上班要迟到了,不想面被切西指着鼻子骂就赶紧起来啊!”张一洋靠在衣橱上,有些无奈的说着。

“啊,一洋?你怎么在这?我一定还没睡醒。”

说完,李昂倒下去打算继续睡。

张一洋上前一把将李昂从床上提溜起来,随后一脚又把他踹进了洗手间。

兄弟间的表达关系的方式就是这么简单。

直到从卫生间出来,李昂才反应过来张一洋是真的回来了。

他看着张一洋,打了个哈欠,“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张一洋靠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呵呵一笑道:“我要去参加老杜前女友婚礼,去南通前想去上海溜达一圈,路过苏州就顺便来看看你。”

“老杜?就是那个家里特别有钱,还做事特别踏实的兄弟?”

“对,你见过。”

“何止见过,那是我第一次被一个人喝吐。”

李昂的嘴角抽搐了两下,当时张一洋带杜景浩过来,本想给他的下马威,结果却被他喝趴下了,导致跨年那场酒都没喝成。

“嘶”李昂回想道:“他前女友叫什么名字来的?谢什么?”

“谢明月。”张一洋无奈的叹了口气。

李昂恍然大悟道:“哦,对,谢明月,和你的白月光一个姓。”

“有没有一种可能,她们是一个人。”

李昂拿起茶几上的煎饼,一口还没咬下去,瞳孔一阵放大,说道:“玩的这么刺激吗?”

“刺激吗?高中时期,喜欢同一个人,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嘛。”

“奇怪,为什么他追到了谢明月,而你没有追到。”

“因为,我没有他那么不要脸。”

“很有自知之明。”李昂朝张一洋竖起了大拇指。

张一洋冲着李昂翻了个白眼,打了个哈欠问道:“客房的床拆了吗?”

“没有,还留着,被子在橱里,你自己拿。”

“哦,好。”

张一洋起身往房间里走去,李昂忽然叫住他,说道:“唐娟结婚了。”

“嗯,我知道。”张一洋愣了一下,还是点点头。

李昂叹了口气,感叹道:“真遗憾啊。”

“我已经见过她穿婚纱的模样了,所以也没什么遗憾了。”

“你去参加婚礼了?”

“嗯。”

李昂吃一半的煎饼又停了下来,“到底发生了多少我不知道的事?”

“很多,这几个月发生了很多事,晚上一起吃个饭吧,唐娟回盐城了,但宁瑶还在苏州吧。”

“宁瑶……”李昂眼中闪过一丝痛苦。

张一洋倒是很淡然的说道:“有些事情不是你能决定的,那场跨年酒局本来是为你准备的,但有些见到的第一眼就知道是不是对的,可惜你不是那个标准答案。”

那次跨年,失恋的杜景浩浑浑噩噩的到了苏州,两个人是好友,没有不收留他的理由。

可杜景浩的道理,让李昂起了胜负欲,来的第一天晚上,三个人吃饭,李昂一个劲的劝杜景浩酒。

可是处于失恋中的杜景浩,战斗力是不可估量的,李昂倒的很快,最后张一洋和杜景浩同归于尽。

跨年前一夜,李昂喝多了,过了一夜也没缓过来,但另外两人起床后和没事人一样。

原本张一洋设计好的那场跨年夜不光是因为自己和唐娟,还试图撮合李昂和宁瑶。

可整整一天李昂都没缓过劲来,无奈之下,两个人只能单独去赴约。

这一场酒局,唐娟和张一洋没成,宁瑶倒是看中了一直在喝酒的杜景浩。

知道这个消息的李昂,满是挫败,从头输到尾,一点办法都没有。

提到宁瑶,李昂仍是一股挫败,小声问道:“真的要喊她吗?”

“随便你,除非你真的死心了。”

李昂几斤几两?张一洋再清楚不过。

“算了,你来约,我来约?”李昂恶狠狠的。

“你都问了,机会肯定让给你咯。”张一洋回过头,笑容中满是意味深长,接着说道:“对了,你还不去上班吗?要迟到了。”

“切西?就她现在还能教训我?我和她是平级,而且我升的一定比她快。”

张一洋看着李昂脸上的得意,眨了眨眼,是啊,人都会成长的,现在的李昂已经到了管理层。

“赶紧从我面前消失吧。”

张一洋把李昂打发走,他的确没什么力气再多说话了。

回到房间,张一洋看着房间里的陈设,一切都没有变,很熟悉。

他也不愿意多想是李昂故意保留的还是他因为懒,不愿意大动干戈而被迫保留,也没什么意义了。

张一洋从衣橱里拿出抽成真空的被子,躺在床上,一觉睡到下午。

看着凌乱不堪的房间,张一洋一拍脑袋,还是习惯性的帮他收拾了一下。

“晚上约在什么地方?”

刚刚收拾完房间,李昂的电话就到了。

张一洋有些疑惑的问道:“你问我干什么?我是客人,你是主人,更何况是帮你解决关于和宁瑶的关系。”

“张一洋,你能不能稍微做个人?”

“我不当人?那我有陈诚三分精髓了。”

“陈诚又是谁?”

“一个王八蛋。”张一洋思考后,又补充一句道:“一个好好先生,但不影响他是王八蛋。”

“算了,我来找地方,你直接去市中心,到裤衩子这边。”

“行。”

张一洋打了个哈欠,看着收拾好的房间,“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再见。”

“我要不要捎上这两个人?”张一洋坐在车上稍微思考了一下,但决定还是自己开车过去。

两个人所在的公司离得很近,就隔了两条马路,如果李昂还有脑子就一定会打车带着宁瑶一起。

张一洋开着车到金鸡湖边,绕了好几圈才找到合适的停车位。

“你们两个到哪里了?”

从地下停车场出来的张一洋给李昂去了电话。

“两个?什么两个?我一个人来的啊。”

听见李昂的话,张一洋瞬间陷入了沉默。

“喂,你说话啊。”坐在地铁上的李昂相当不解。

“你怎么来的?”

“坐地铁,没几站路了,马上到。”

“宁瑶呢?”

“她说她打车,差不多也快到了。”

“她换公司了吗?”

“没有,前两天还看到她了。”提到宁瑶,李昂嘴角不自觉的上扬着。

张一洋一拍脑袋,冲着电话怒吼道:“李昂,你脑子是不是被驴踢了?你和她不就隔着几百米,你打个车顺便把她捎上不好吗?”

这一吼不光是吓到李昂,还把路过身边的人吓了一大跳。

“我……忘了。”

李昂原本看见快到站了,还有点开心,可现在他发现自己真是蠢到家了。

张一洋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无奈的叹了口气道:“你活该找不到女朋友,真活该。”

李昂还想辩解些什么,但张一洋则是直接挂掉了电话。

这打个车带着宁瑶一起,先不说这件事能不能成,至少能刷一波好感,也能增加两个人的独处空间,何乐不为?

杜景浩还在大西北,没人打扰,机会像雨点一般向李昂打来。

但李昂以各种花式动作,避开了一个个机会。

张一洋买了三杯奶茶,他把见面约在了这边,不过现在他已经完全要放弃李昂了。

“你在哪?”

张一洋拿起手机看见宁瑶发来的消息,把定位发了过去。

不久后,李昂和宁瑶一起出现在了奶茶店门口。

“好巧啊,呵呵”李昂有些尴尬的打了招呼。

宁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回道:“哪里巧了?明明是你约我来的嘛。”

“你怎么说,也是哦。”

张一洋看着站在奶茶店门口正聊着天的两人,有些忍不住。

“你们两个别在这里搞暧昧了,不饿吗?”他推开门走了出去,看着两个人语气里有些无奈。

宁瑶白了他一眼,回道:“我们两个人可没有搞暧昧,不要瞎说好不好。”

“就是,就是。”李昂连忙附和着。

张一洋点头,回道:“你定在什么地方了。”

“就在四楼,咱们快点过去吧。”

张一洋顺着电梯到了四楼,环顾周边的商铺,“怎么那家服装店怎么搬走了?”

“经营不善,倒闭了,老板最后在店门口大哭。”宁瑶笑容间有些许的无奈。

“那老板人挺好的,很实在。”

张一洋想起当时老板在店铺刚开业,在门外卖力招揽顾客的模样。

李昂双手怀抱,呵呵一笑回道:“老板在服装店倒闭后,心灰意冷的回了宁波,然后被迫继承家里的一栋楼了,现在天天躺平收租,真的过得好辛苦。”

“我忽然不可怜他了,比杜景浩还过分。”

走在张一洋身边的李昂拽了拽他,示意他不要继续说下去了。

当提到了杜景浩的名字,宁瑶脸上的笑容瞬间停滞了一下,又恢复了正常。

宁瑶强撑着笑意问道:“他最近还好吗?”

“你和他没有联系吗?”张一洋反问着。

她轻轻摇头,“你说这男人怎么回事?发的消息一条都不回,朋友圈也不发。”

“你知道他现在在什么地方吗?”

“不知道。”

“现在他在大西北搞风力发电,现在失联已经是常态化了。”张一洋无奈的叹了口气。

李昂有些不解道:“什么情况啊,他怎么跑这么远?”

张一洋和李昂秉持着是同样的一个观点,杜景浩哪怕躺在家里,身上的钱一辈子也用不完,没有努力的必要。

宁瑶听到杜景浩去西北时,眼中一阵放光,喃喃道:“这才是真正的他。”

“你能理解?”张一洋停下脚步,无比震惊的看着她。

宁瑶用力的点了点头,说道:“他有自己的想法,想用行动去改变别人对他的看法,也想要改变骨子里那个懦弱的自己,做他没做过的事,见他没见过的风景。”

张一洋听着宁瑶的话,严肃道:“如果杜景浩最初遇到的是你,那我发自内心的觉得,可能你们现在孩子可能都可以打酱油了。”

“我知道角色的出场顺序很重要,可不是所有的剧本男主都会和女一在一起。”

宁瑶信奉一见钟情,相信有的人一眼对了,那就是一辈子。

杜景浩没有那么好看,可宁瑶就是觉得,他是对的人,自己能和他永远在一起。

“但大多数的剧本,男一就只能和女一在一起,那才是更多人愿意看到的结局。”李昂的反驳听起来有些无力。

“可生活不是电视剧,谁又知道,后出场的不是女一号呢?虽然绝大多数剧本都是以男一和女一结尾为主,那我凭什么不是那个特立独行的少部分?我偏要倔强呢?”

宁瑶昂起头,语气中的骄傲和自信是张一洋认识他这么多年来,从未见过的。

李昂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张一洋拦了下来。

他抬起手拍了拍李昂的肩膀,“放弃这个念头吧,如果杜景浩未来结婚的对象不是宁瑶,我一定是第一个掀桌子的。”

说完,张一洋转头望着宁瑶,平静道:“如果你相信我,等杜景浩从大西北回来,我一定好好的撮合你们两个。”

“可是……”宁瑶有些犹豫。

张一洋知道她在犹豫什么,淡然一笑回道:“原本这次去甘肃,并不在他的人生计划中,但最后他还是决定去试试,你大概也能猜到了,如果杜景浩能从大戈壁里走出来,那就代表他愿意从以前走出来。”

“你的意思是,他并不是走出来了,而是不愿意走出来?”李昂听着两人的间的对话,才发现这一点。

宁瑶点头说道:“大多数人,不是走不出来,而是不愿意走出来。”

“杜景浩远比我们想的要恐怖和坚韧,他对情绪的调配已经操控自如,不要相信他的任何一个表情,亦真亦假,谁都读不懂他。”

张一洋很少这么夸人,把杜景浩抬到这么高的层次无非就是想让李昂知难而退,也让宁瑶对杜景浩有种新的认知。

尽管宁瑶已经有些了解到杜景浩了。

李昂忽然笑了,无奈道:“看来我是从头输到尾,从家境,心境再到个人能力,我没有一项赢得过得,好了,我也放弃这个念头了。”

“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张一洋朝着李昂竖起了大拇指,“不过,现在能不能去吃饭,我真的饿了。”

“这里刚开的一家火锅店,人气很好,所以一起来尝尝。”

宁瑶嘟囔了一句,“破火锅又贵又吃不饱,不如吃隔壁新疆菜了,大盘鸡多好。”

“我听你的。”李昂笑着耸了耸肩。

张一洋看着两边人流量悬殊的店门,淡淡道:“网红效应造出来的店,翻台率高,未必味道就好,但这种少数民族餐厅少说也有一年多,那不如去尝尝。”

“我赞成。”

向来不喜欢排队的宁瑶则是举双手赞成。

李昂点点头,“其实不用排队的,但既然你们两个决定了,那我听你们的。”

他早就在网上预约好了,直接进去就好。

“看来我们运气不错,来对了。”

宁瑶推开餐厅大门,一股浓郁的洋葱味道钻进了她的鼻腔时,就知道一定差不了。

新疆菜里喜欢放皮牙子,也就是洋葱,但很有趣的事,新疆那边的洋葱是甜的。

找到空位坐下,张一洋笑着说道:“先点菜吧,等吃上了才知道味道怎么样。”

“三个人一整份大盘鸡够吃吗?”

“够了,甚至可能吃撑。”宁瑶看着菜单上没有半份的选项,只能答应下来。

“放开了点。”

李昂一把抢过点菜的平板,“红柳枝烤肉,烤羊腿,烤羊排,手抓饭,大盘鸡全都点啊。”

宁瑶看着李昂,小声道:“是不是有些铺张浪费啊。”

“没关系,吃不完我就打包回去,反正我不会做饭。”

张一洋看着手机,头也不抬,“听他的,就当他升官请客了,这顿饭反正早晚的都要来的。”

他抬起头看着李昂,笑道:“你说,这天是不是早晚都要来。”

“你说的对。”李昂冲着张一洋翻了个白眼,接着说道:“要不要来一杯?”

“不来了,等吃完饭,我就要去上海了。”

“上海?去干嘛。”宁瑶有些疑惑,然后对李昂说道:“他不喝我喝,难得今天高兴。”

“高兴,是该高兴的。”

李昂低下头,有些自嘲的笑了笑。

张一洋喝了口白开水,笑道:“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有些人呢,第一眼见到那就是对的,有些人,相处再久也还是不合适。”

宁瑶虽然低头选着菜,但也没有忘记说些什么。

张一洋脸上带着笑容,默不作声。

“点完了。”宁瑶抬起头,把平板递还给李昂。

张一洋朝着李昂伸伸手,“来,这单给我来结。”

“我来吧,你都回家了,攒的钱还是省着点花吧。”

“少来,你在苏州,消费高,房子还是整租的,你的工资还是省着点花吧。”

“别,我来。”李昂一把将平板藏到身后,“你别和我抢,来者是客,哪有让客人付钱的道理?”

“算了,我来吧,我家老房子动迁,加上还有些存款,现在也不怎么缺钱。”

李昂忽然间瞪大了眼睛,恍然大悟道:“难怪到处乱跑,自由无比,原来是成拆迁户了,半生财富自由了?”

“没有,估摸着也就能分到三四套房子,而且我们那的房子也不值几个钱,后半生还是打工的命。”

张一洋的语气很淡然,但李昂却越听越来气。

“你刚刚说你请客?”李昂反问着回道。

“你放开点,我买单。”

宁瑶皱起了眉头,有些失望的说道:“可惜了,早知道刚刚就去火锅店了,打地主分田地的机会可不多咯。”

“现在后悔也来得及,菜还没结账。”李昂开着玩笑的说着。

“菜都点好了,为什么还要换餐馆?”

张一洋看着李昂,又把目光投在了宁瑶身上,问道:“我们都听你的,你来决定。”

宁瑶翻了个白眼,回道:“来都来了,菜都点了,烤羊腿都备注好了少加辣,现在再变动,我才不呢。”

“诶呀,手滑了,下单了。”李昂则是配合着宁瑶,把菜下了单。

“那我还能说什么?”

宁瑶笑着回道:“你可以说,可以随时加餐,不用客气。”

张一洋点点头同意道:“那你们要是不够吃,就随时加餐,我来买单。”

宁瑶的眼光很好,就像没看走眼杜景浩那样,这家馆子的味道很好,做的新疆菜也都很正宗,分量也大。

宁瑶拿起刀,切了一块羊腿肉,忽然问道:“他有和你说过什么时候回来吗?”

“我现在也联系不上他,他去了甘肃之行的最后一站,风谷,要半个月到一个月的时间才会随着大部队回来。”

宁瑶听到杜景浩去了风谷,身子微微一颤,手上的刀也掉了下来。

李昂见状赶忙握掉下来的刀,以防二次伤害的发生。

她有些担忧的说道:“风谷?很危险的地方吗?”

“为什么叫风谷?因为常年八级以上大风,大概率伴有沙尘暴,应该是挺危险的。”

杜景浩虽然是跟着大部队进风谷的,但是也会分开作业,发生意外的概率还是很大的,说担心不担心杜景浩,那是假的。

“富二代比你有钱,还比你能吃苦,人比人,气死人。”

李昂看着面前的大盘鸡,看着浸满汤汁的裤带面,瞬间失去了食欲。

有的人比你优秀,还比你努力,差距就会变得越来越大,好的只会更好,坏的只会更坏。

“这话怎么听的那么酸?”张一洋十分嫌弃的看了眼他。

李昂眼神中透着幽怨,“你难道一点也不酸吗?”

“我可从没说过自己不酸,但我已经习惯了这件事,而且他能做的我做不到,所以我服他,现在想想,也没那么多的妒忌,只要兄弟能过得好,那就行,我还指望他能在困难的时候能拉我一把就好。”

张一洋对杜景浩几乎是无条件的相信,这么多年的友谊,两个人什么样子,大家都很清楚。

遇到那种翻不过去的困难,杜景浩一定是不惜一切的代价的帮忙。

“我心里的最后一点不服气,也没有了。”李昂长舒一口气,释然了。

人和人之间的差距太大,隔着的是天堑,所以也就失去了比较的必要。

宁瑶眼中仍旧透着担心。

张一洋笑着安抚道:“别担心,这家伙福大命大,一定能安全的回来,然后站在你面前。”

“一定,一定。”宁瑶眼中泛着泪花,试着坚定自己。

“白酒谁点的?开啊。”李昂打开白酒,先给自己倒了一杯。

宁瑶举起杯子,“也给我来一杯。”

“不行,女孩子在外不给喝酒。”李昂把酒递给张一洋,不想让宁瑶喝。

张一洋点点头,“嗯,女孩子在外面尽量不要喝酒,吃完饭让郑妍来接你。”

“你怎么知道她在这里?”

张一洋有些无奈的说道:“你别忘了,当初我追唐娟的时候,她没答应,但把你们几个的微信都推给我了,手误加了一个。”

看着两人的表情,他接着说道:“刚刚郑妍发了朋友圈,正和他的新男朋友在一起呢,看上去挺甜蜜的,你们俩不是住上下楼吗?正好一起回去。”

“哦,我想起来了,那天我们都离开化妆间后,发生了什么?”宁瑶看着张一洋。

李昂则是疑惑的问道:“等等等等,什么化妆间?到底发生什么了?”

“你不知道吗?他和他的两个朋友在去了唐娟的婚礼。”宁瑶有些震惊的说着。

张一洋靠在椅背上,淡然道:“也没发生什么,就是我把要原本我们两个一起看中,原本要向她求婚的钻戒还给了她,仅此而已。”

李昂愣了一下,“那枚钻戒……你花光了所有存款。”

“这笔钱本来就是为她存的,所以,算是物尽其用。”

李昂长舒一口气,那枚钻戒的价值,他当然知道了,买下那枚钻戒,张一洋甚至借了不少钱。

宁瑶看着张一洋,有些惆怅的说道:“要是这枚戒指能再早来一点,你们就不用分开了。”

张一洋则是轻轻摇头,“我清楚自己能力,不能给她一个好的生活条件,更不想她舍弃所有一切跟我回老家。”

“但是……”

张一洋抬起手阻止宁瑶继续说下去,说道:“我从不质疑她能陪我吃苦,但我不愿意他陪我吃苦,只是拆迁消息来的很突然,现在知道也是为时已晚。”

“算了,算了。”

宁瑶感叹两声,再遗憾也都没用了,无论是谁,都必须要面对现实,一直往前。

吃完饭后,李昂和张一洋将宁瑶送到了郑妍身边,两个人刚好一起回家。

张一洋开着车上了高架,看着身边的李昂问道:“送你回家,还是找个地方逛逛?”

“去护城河吧,很久没去了。”

张一洋点点头,笑道:“上次去,我们两直接醉倒,湖边台阶上睡了一宿。”

“把事说全咯,你大清晨的一个翻身“扑通”一身掉湖里,要不是有个会游泳的老爷子,顺便路过把你救上来了,你早没了。”

一瓶低度数白酒怎么可能让李昂喝醉?

张一洋从匝道下车,绕了一大圈,又上了高架,行驶完一段路后,周围的车逐渐变少,高楼逐渐消失。

“今天运气好,停车场车不多。”

张一洋停稳车,李昂走向停车场门口的便利店。

“真的不喝点?”

“不了,我打算连夜启程前往上海了。”

李昂轻蔑一笑道:“真扫兴。”

“你可得了吧。”张一洋也不吃他那一套,只是靠在车上给自己点上了一根烟。

李昂拎了一扎啤酒从商店里走了出来。

张一洋掐掉烟,“你的酒量肉眼可见的不行了。”

“少来,你以为我是你和杜景浩?喝酒是为了解忧,而不是不要命。”

他又瞪了一眼张一洋接着道:“更何况没有人陪我喝酒,一个人喝那都没劲。”

“酒是个好东西,不过当我一而再,再而三的输给陈诚后,胜负欲也就没有那么强了。”

张一洋走进商店,买了一扎可乐,“陪你喝酒可以,但我只能喝可乐。”

“随你。”李昂来了一罐啤酒,猛的灌了一口。

春暖花开,护城河边的温度也逐渐回升,来来往往的坐着很多人。

李昂和张一洋找了个地方坐下。

“人这么多?这破地方,除了我们还有人来?”

张一洋坐在台阶上,开了罐可乐,喝了一口,看着河面思绪万千。

“你还记得咱们第一次来这里是因为什么吗?”

“因为什么?因为唐娟呗。”

李昂记得很清楚,当初张一洋和唐娟第一次约会时,两人一个带着自己,另一个带着宁瑶。

那也是他和宁瑶的第一次见面。

张一洋仰起头将可乐一饮而尽,“这里是故事的开始,所以也是故事的结束。”

他一把扯下脖子的项链,那是唐娟送她的最后一件东西,顺手扔进了护城河里。

“诶诶诶,你这人怎么往湖里乱扔东西呢?真没素质。”

“素质?那就随着回忆一起沉入湖底吧。”

“说的对,你说的真踏马的对。”李昂举起手里的啤酒,鬼哭狼嚎着。

“犯什么病啊。”张一洋坐在台阶上,嘴里不饶人,但脸上却没有丝毫的嫌弃。

“说的对,说的对。”李昂取下无名指上的那枚戒指,也扔进了湖里。

张一洋问道:“这枚戒指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我当时去香港出差,宁瑶托我买的,是一个小众牌子,我也买了个一模一样的,再谈及起来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李昂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任何机会了,杜景浩的确是从各方面来说都很吸引女生,换作自己大概也会沦陷吧。

“干杯。”

张一洋举起手里的可乐,“其实你除了感情外,其它什么也都很好。”

“我就差这一段恋爱,你说我该遗憾吗?”

张一洋稍稍愣了一下,点点头:“该遗憾,只是没遇到正确的人罢了。”

“算了,不提了,来,喝酒。”

一罐可乐,一罐啤酒,没过一会两个人脚边都堆满了易拉罐。

“喝完了,我们也该走了。”李昂站起身,一个趔趄差点没站稳。

张一洋也站了起来,捶了捶自己早已发麻的大腿,问道:“接下来你要去哪里?我陪你走走。”

“走个屁,回家睡觉,明天早上还得上班。”

张一洋开着车又把李昂送了回家,“路上慢点。”

“你确定不在这睡一宿吗?”

“不了,苏州这个城市承载了我所有回忆,无论好坏,所以多待一秒也就痛苦一秒,我只想赶紧走。”张一洋握着方向盘,语气中满是无能为力。

李昂点点头,“路上慢点。”

“老司机,出不了意外的。”

张一洋目送着李昂消失在了自己的视线之中,感叹道:“所有人都会离开的生活里,有些人是真的见一面,少一面。”

李昂再回过头时,张一洋已经消失了。

“兄弟,再见。”

从老家到苏州,再从苏州到上海,张一洋第一次,其实一个人也没有什么糟糕的。

苏州和上海接壤,短短两个小时,张一洋就已经开车抵达浦东,在一家靠着外滩的宾馆办理了入住。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

他在上海没有朋友,就只是来逛逛,曾经的他也憧憬过这个城市的样子,豪车美女,纸醉金迷。

但繁华之下却是更多人的心酸,这次作为游客,他什么都不想管,就只想好好的享受一次,属于这个城市的真正温度。

中午出门,一直逛到了晚上,从浦东到了浦西,东西买了一堆又一堆

只是最后还是没舍得花钱去吃一个好点的餐厅。

张一洋躺在床上,长叹着气,“有些东西,如果再不经历,以后就没机会了。”

离开家里前,张一洋父母把这些年存下的三十多万全部交给了他,原本是打算留给他结婚买房子,娶媳妇用的,现在房子拆迁,这些钱也没什么必要,索性都交给了他。

张一洋花钱很少大手大脚,买的东西也都是曾经想买,却无能为力的。

“喂。”

“怎么了?”

张一洋试着拨通了杜景浩的电话,很多次后才能拨通。

他听着那头不断的风声,用尽可能大但不扰民的声音说道:“喂,过两天我就要参加谢明月婚礼了,你除了礼金要不要再写一些什么。”

“喂,你说什么,我这边信号不好……”

杜景浩那头的声音断断续续,只能勉强听清。

张一洋也平静了下来,慢慢说道:“我说,马上谢明月婚礼了,你还要不要再说些什么?”

“不用了,只要她过得幸福就好。”

过了很久,杜景浩的声音才再度出现,留下这句话后,电话就再也接不通了。

“破地方连个信号都没有。”张一洋无奈的看着手机屏幕,仔细一想:“该释怀的终究释怀吧。”

张一洋打了个哈欠,站起身来,走到阳台,看着窗外的江景,喃喃道:“不愧是大城市,就连风里都充斥着金钱的味道。”

一道道霓虹灯宛如流苏一般,点缀着这个城市,繁华之下的苦难不为人所知,而张一洋也不想再管这些人间疾苦,只要自己过得开心就好,至于其它人,没有关系。

外滩人头攒动,张一洋忽然对上海这座城市的失去了继续探索的欲望。

“还没到夏天吧。”

张一洋忽然想起陈诚提过的一个叫嵊泗列岛的地方,貌似可以从沈家湾码头坐船过去。

一周的时间才过两天,谢明月的婚礼也在周末,还有很长一段时间可以用来浪费。

说走就走的机会不多,这算一次。

张一洋定好闹钟,查找好流程,他本想开车上岛,可看了岛上的道路,他放弃了这个念头。

这种环岛路,又长又陡,以他的车技指不定连命都不保,所以不如坐大巴了。

第二天一早,张一洋就已经到了沈家湾码头,把车停在了停车场中。

第一次坐船,他也有些紧张,不知道会不会吐,当买到的船票上显示是快艇时,他知道这是一定要吐的。

上了船后和自己预想的差不多,短短十分钟,他就开始大吐特吐,幸好周围没座位都没人,没人见到他出丑的模样。

“早饭吃怎么少,也全都吐出来了。”

张一洋捏紧塑料袋,不让里面刺鼻的味道散发出来,眼前一阵头晕眼花。

他也庆幸这次是一个人出来的,但凡剩下的三个人有一个人在里面,等待着他的就是无休止的嘲笑。

他靠在坐椅背上,大口的喘着气。

舷窗外一半沉进海中,隐隐能看见海面。

“其实大海也没有很恐怖啊。”

上次误打误撞几人到了海边,只是在海边喝了酒,而这次是实打实的大海拥抱了一次,原本的梦想终于实现了。

从沈家湾到嵊泗列岛,坐轮渡需要两个小时甚至更久,但坐快船需要一个小时不到。

当然速度快,所以要牺牲的就是舒适度。

上岸后的张一洋抱着垃圾桶又是一顿吐,最后虚弱的靠在路边。

“我能适应,我能适应,我一定能适应。”

他坐在路边的长凳上,一个劲的告诉自己,等回去就不会再吐了。

过了很久,他终于缓过来,觉得肚子很饿,“吃饭!”

嵊泗是海岛,四面没有路,物资都是通过海运进来,所以价格比路上的稍微贵一点。

但也正是四面临海,所以小海鲜很新鲜,但价格相当便宜,,一份加的满满小海鲜的海鲜面才几十块钱。

从船上吐到岛上,张一洋的胃里已经空空如也,囫囵吞枣般的解决掉了一碗面,咸淡味也没能尝出来,但的确挺鲜。

跟着网上的攻略,张一洋坐着公交和大巴摸索到了海边。

对于住宿问题,他不担心,毕竟不是节假日也不是寒暑假,游客很少,附近民宿几乎是大把大把的空房间。

张一洋从路边小摊买了双拖鞋,拎着鞋袜,站在海边,海水没过脚背。

嵊泗列岛身处于东海中央,海水很清澈,沙子也很柔软。

他张开双手,感受着呼啸而来的海风,夹带着咸腥味,无数的不确定都在这一刻都有了答案。

抵达海边是中午,张一洋也就从中午待到了临近傍晚,周围的民宿外墙上挂着灯条,闪烁着五颜六色的光芒。

月亮升起,潮汐作用下,开始涨潮,海浪一阵高过一阵,原本没过脚面的海水,逐渐到了脚踝。

“喂,再不走,就要挂海里了了。”从岸边的一间民宿阳台上,一个女生往海边的方向提醒着。

张一洋听见呼声,环顾四周才发现周围偌大的沙滩上,就只剩下自己的一个人。

他只能听见呼声传来的方向,看不清来人,只能听到是个女孩子。

张一洋冲着声音来的方向喊道:“喂,谢谢!”

提醒的很对,如果再不走,真的要挂水里了。

离开海边的张一洋,看着街道上稀稀疏疏的人群,“来一个景点的最佳时间果然还是非旅游季,非节假日。”

他站在一家三层小楼外,门口的横幅上挂着新开业的横幅还没摘掉。

“新开业的,应该有优惠吧。”

张一洋站在门口念叨着,现在他多少还有些存款,但节省的心态几天内也不太会发生变化。

他走进民宿里,硕大的一楼客厅中,老板一家四口正围坐在一起,打算吃饭。

两个中年人,一个穿着长裙年轻女孩,剩下的一个男生穿着校服。

“您好。”

老板是一个皮肤黝黑的中年人,看见有客人来,便放下碗筷,迎了上去,笑问道:“有什么可以帮助您的?”

“麻烦,给我一间房,后天早上退房。”张一洋笑着对老板说着。

老板笑着点点头,“行。”

张一洋愣了一下,接着问道:“三楼有空房间吗?”

“有,都有。”老板脸上堆满了笑容,“不急先一起来吃个饭吧。”

张一洋本想拒绝,但老板却异常热情,便拽着他直接入席。

“家常便饭,招待不周。”老板笑着说道。

张一洋客套着回道:“能吃上就已经很好了。”

“小伙子,我们这里的民宿刚刚开业,你也是我这里的第一个客人。”

张一洋心中一阵窃喜,第一个客人就代表房间的一切大多都是新的,没有人住过,第一次用。

“小伙子,你一个人来的吗?”旁边的老板娘笑着问。

张一洋点点头,回道:“是,我一个人来的,到处走走,散散心。”

“一个人走走停停,自自在在,我觉得,挺好的。”正低头吃饭的女生忽然开口。

老板则是介绍道:“这是我女儿,今年大学刚毕业,民宿的想法也是她提出来的。”

“你好。”

“嗯。”

女孩的不冷不热的态度张一洋也很理解,毕竟大家的关系就止步于客人和老板。

吃饭里避免不了聊天,聊天里他得知老板原来是渔民,去年夏天因为台风的到来,渔船毁了,几十年海上漂泊的日子也看够了,加上女儿回家,也产生了做民宿这个想法。

张一洋剩下的时间,除了吃饭什么话都没有说。

“菜的味道还好吗?”

“很好。”张一洋点点头,付完钱,拿了钥匙,上了楼。

三楼再上面就是楼顶,标识上提醒楼顶可以上去。

他来到房间,打开门,房间里打扫的很干净,所有的一切都摆放的井然有序,甚至还配备了冰箱。

旁边还有便利贴提醒饮料,酒水是免费的哦。

张一洋从冰箱里拿出一罐啤酒,坐到椅子上,忽然间,他很看好这家民宿的未来前景。

“好像,天台是可以上去的吧?”他回想起刚刚楼道里的标识。

房间内的落地窗已经可以遥望海平面,但是谁又不希望,听听海浪声和感受一下海风呢?

他拿走,冰箱里的两罐啤酒,走到天台,才发现自己不是第一个到这里的人。

天台上摆放着桌椅和遮阳伞,张一洋看见有个女生坐在椅子上,看着远处的海面。

张一洋拿着啤酒默不作声的坐在了女生的不远处,也只有那个方向可以看到远处的大海。

“这里的,风景还不错吧。”女生忽然开口问道。

张一洋打开啤酒,点点头,“风景很好,依山傍海,涛声依旧。”

他转头看去,女生手边放了一整瓶的威士忌。

“来点?”女生看着张一洋,挑了挑眉毛。

张一洋摇摇头,“谢了,不用,啤酒就好。”

“呵呵。”女生淡淡一笑,没有接着说话。

“你好,我叫张一洋。”

出于礼貌,张一洋向着女生自我介绍了一下。

女生点点头,“我知道,你的身份信息都录进系统里了。”

“你好,我叫祝心瑶。”

“嗯。”张一洋答应了一声,把头又转回了海面。

祝心瑶站起身,倒了一杯威士忌,站在栏杆边,望着海面。

“一个人出来,大概是因为感情问题吧。”

“没有人喜欢一个人,可有的时候,只能一个人,再好的,再坏的,一个人也就足够了。”

张一洋看着祝心瑶,微微一笑回道:“这啤酒不错。”

他从来没见过这个牌子,但味道却是出乎意料的好,至少很对他胃口。

祝心瑶忽然笑了,回道:“这啤酒味道的确不错,很合我的口味,虽然是小牌子。”

“一个人喝闷酒,大多也是感情问题吧。”

两个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平静的海面上。

祝心瑶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有的人会来的,对吧?”

突如其来的问题让张一洋稍稍一愣,“会吧,呵呵,其实我也不知道。”

“真的不来一杯?”祝心瑶看着张一洋手边已经空空如也的啤酒罐。

张一洋摇摇头,当时即便是李昂轮着番劝,他都没有喝,啤酒还可以,但是高度酒,他大概不会再碰了,容易坏事。

“气氛都到这里了,不喝点太破坏气氛了。”

“这种啤酒还有吗?”

祝心瑶点点头,“有,但是要额外收费。”

张一洋思考了一下,伸出食指比出了一字。

“一瓶还是一打?”祝心瑶打算下楼去拿。

“来一箱吧。”

张一洋的语气很平淡,但听的她却一个趔趄从楼梯上摔下去。

下楼时还不断念叨着,“一箱?真能喝。”

相比于那些高麦芽度的啤酒,苦涩的口感来说,他更喜欢麦芽度稍微低一点的,稍微清爽一点。

祝心瑶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的把一箱啤酒搬到了楼顶。

她放下啤酒,从口袋里拿出收款码,“一百二。”

“哦。”张一洋扫码付了钱。

“就喜欢和痛快人打交道。”祝心瑶看着到账的钱,脸上也是相当开心。

张一洋则是笑道:“我作为你们民宿的第一个客户,怎么连点优惠都没有。”

“我不是请你喝威士忌了吗?放在外面酒吧二十五一杯呢,你自己不喝,怎么能怪别人呢?”

张一洋冲她比了个大拇指,上次见这么不要脸的人还是陈诚。

“脸皮真厚。”

“做生意的脸皮不厚一点怎么可以呢?”

张一洋无奈的开了罐啤酒,还顺手扔了一瓶祝心瑶,笑道:“送你一罐,看看什么叫格局。”

“你的格局太小,我每间房子都送两罐呢。”祝心瑶摇了摇头。

张一洋一阵无语,又拿出三罐给了她,“格局再大一点。”

“这才是大格局。”祝心瑶拿起一罐,打开喝了一口,感叹道:“不要钱的东西,真的好喝。”

“总不能光顾着喝酒,总得说点故事,不然太无趣了。”

祝心瑶看着张一洋,“你先说。”

“她已经结婚了,就没有必要继续说下去了。”

关于唐娟的故事,他也不愿意再提起了,他不愿意揭自己的伤疤,但是揭别人的还是很有趣的。

“你呢?”他向祝心瑶提问着。

祝心瑶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他在哪,或许在亚丁湾吧。”

“海军?”

张一洋想到的唯一可能就是海军,因为每年只有海军舰艇会前往亚丁湾进行护航。

祝心瑶点点头,“两年了,我已经和他失去联系整整两年了,我也不知道他在哪。”

张一洋宛如雷击一般,他想到了一种最坏的可能……

祝心瑶看着张一洋,“我知道你想到了什么,或许他已经牺牲了,只是他们都不愿意告诉我。”

张一洋倒是放下心来了,对于这样的一个结果祝心瑶还能接受,那就是好事。

他接着问道:“要一直等下去吗?”

“嵊泗列岛有时候会停靠国外回来的军舰,也许他会回来,就算只有一缕魂,我希望他能够,第一时间看到我。”

张一洋喝了口酒,忽然问道:“你这里还缺投资吗?”

“怎么,你想投资一笔吗?”

张一洋耸了耸肩,“最低投资额度多少?”

“十万吧。”

“那就十万吧,我觉得这笔买卖很值得。”

祝心瑶稍稍愣了一下,那可是十万啊?说拿就拿?

“不是,你认真的吗?”

“真的不能再真了。”

祝心瑶原本对张一洋有点反感,可现在,却产生了部分的改观。

“十万,什么手段转给你?”

祝心瑶报出一连串的号码,“就用银行卡吧,这样稍微方便一点。”

张一洋输入了祝心瑶的银行卡号,转了十万过去。

他很喜欢大海,能在大海边拥有一间民宿也是这么多年的梦想,现在现成的机会摆在自己面前,为什么不珍惜呢?

一笔投资,等过个两三年,就可以拿到分红,等未来自己结婚或者身边人结婚,也都可以带过来,度蜜月。

祝心瑶看着到账通知,愣了一下问道:“你们那边出手都那么阔绰吗?”

“身上有点现钱,投资一笔自己看的上的项目,损亏不计,主要为了开心。”

祝心瑶向着张一洋点头,“欢迎加入我们,第二大股东。”

“别这么客套,我们也就两股东。”

祝心瑶切了一声,接着说道:“你就真的一点幽默感都没有。”

“幽默感我还是有的,只是这么严肃的一个场合,幽默感不算合适。”

张一洋解释着,祝心瑶则是笑问道:“我的二股东,明天早上要不要一起出海逛逛?”

“船不是沉了吗?”他回忆起饭桌上祝父说的话。

祝心瑶白了他一眼说道:“我家的船是沉了,但是我可以租借别人的船。”

“见日出?”

“见日出,还能打捞新鲜的海鲜,最后只收个加工费。”

张一洋点头,语气中带着轻松道:“算是一个相当不错的项目,收费是怎么样的?”

“三百一个人,免费撒两次网,收获算他们自己的。”

祝心瑶对张一洋的话感到刮目相看,这个项目做的人还是很多的,同质化太高,显然需要推陈出新。

她问道:“你有什么好的想法吗?”

“试着搞垂钓项目,把时间稍微放的长一点,垂钓和撒网一起进行,租个稍微大一点的船。”

张一洋倒是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祝心瑶皱了皱眉头,“那成本是不是太高了。”

“风险和利益是呈正比的,投资越大,回报越大,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祝心瑶挑了挑眉毛,“那个商学院毕业的?”

“我说自己连本科都不是,你信吗?”

祝心瑶摇摇头,“我不信,你的眼光很长远,很厉害。”

具有如此的战略眼光,怎么可能是大专毕业的。

张一洋笑着回道:“我的确是大专毕业的,只是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一段时间。”

他的眼光其实并没有那么长远,大概是和陈诚混熟了,多少耳濡目染一些。

提到陈诚,张一洋更愿意将他称之为一个传奇,以他的能力几乎是一个人撑起了公司,情报网络涵盖整个江宁区,明明可以大富大贵,却又急流勇退。

他们曾经看过几个项目,那些项目的发展历程几乎和陈诚说的一样。

所以张一洋,压根猜不到他的想法,但在这么久相处中,张一洋也学会了一些看项目的技巧。

祝心瑶无奈的叹了口气,答道:“我浙大毕业的,关于战略眼光,我那是一点都没有。”

“什么专业?”张一洋喝着酒,不停的调侃着。

祝心瑶忽然觉得啤酒没什么劲,倒了一杯威士忌。

“我学计算机的,几个大厂都待过,忙忙碌碌的,就是没存下钱。”

祝心瑶自嘲的笑了笑,她其实可以留在大厂里面,只是只是感觉杭州那快节奏的生活感觉缺少一点东西,回来后虽然有点累,能去的地方不多,但却格外的充实。

当然,她也幻想着自己的爱的人能回来,所以她想再等等。

张一洋背靠着长椅上,“他妈的,不能光喝酒啊,有没有什么其它下酒的?”

“有,但是要付钱。”

张一洋瞪大了眼睛,问道:“我是股东啊,为什么还要付钱?”

“诶,那是一码归一码。”祝心瑶一直笑眯眯的。

张一洋沉默了片刻,回道:“你们有什么下酒菜?”

“至少有个油炸花生米,如果你想吃其它的,我也可以给你做,当然时间要稍微长点。”

张一洋听着祝心瑶的话也不客气了,回道:“弄点油炸食品,锁骨,排骨之类的,只要能下酒就行。”

“得嘞,我的二股东。”

祝心瑶说着说着就往楼下了走去。

张一洋则是站起身看着远处海平面上的点点的灯光,那都是来来往往的商船。

想喝酒是真的,想要下酒菜是真的,想一个人待着也是真的。

“要是能一直生活在这里就好了,什么都不用管,随心所欲。”

张一洋站在栏杆边缘看着远方,过了很久,才淡淡的喃喃自语道。

“炸蘑菇,烤了份鸡翅,炸排骨,顺便还炸了份薯条和鸡块,惠承250。”

张一洋白了祝心瑶一眼,“你看我像二百五吗?”

“像。”祝心瑶点了点头。

张一洋看着祝心瑶,不置可否的一笑:“随便你了。”

他拿起一根薯条,沾了旁边的番茄酱,刚出油锅没多久,相当的脆。

“味道不错。”

“我炸这些小吃的口味,一直没有变过。”

“你们是读书的时候认识的吗?”张一洋话锋一转。

祝心瑶点点头,“嗯,他是国防生,比我大一届,带我们军训,一开始他真的很讨厌,总是针对我,后来相处下,我们逐渐产生好感,他表的白,我们也就在一起了,等到毕业后他下连队,经常聚少离多,却也乐此不彼。”

提到曾经的美好回忆,祝心瑶脸上的笑容甚至带着一些娇羞。

片刻后,她脸上的娇羞消失,变得痛苦起来,“他毕竟是军官嘛,不像大头兵,手机大部分时间还是能用的,偶尔能通个电话,视频,军恋很辛苦,也跑去看过他,再后来,他告诉我,要随着舰艇去护航,可能要一整年甚至更长时间,再后也就没了踪迹。”

张一洋听到祝心瑶的话,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攥着了,变得有些难以呼吸。

他接着说道:“那他的家里,你有试着去找过吗?”

“嗯,我去他家找过,但是那里已经没有人住了。”祝心瑶一直在摇着头。

张一洋心中想到最好的结局就是他或许牺牲在了亚丁湾护航中,他的父母得知这个消息,随后举家离开了这个城市。

祝心瑶看着遥远的海平面,“如果他回来,一定能看到的吧。”

“会的。”

张一洋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斩钉截铁一点,试图给祝心瑶一点坚定的勇气。

祝心瑶低下头叹了口气,自嘲的笑了笑,“也就是骗骗自己,先吃吧。”

张一洋点点头,“海风不算凉,应该还是热的。”

“啤酒来两罐。”

张一洋从箱子里拿出两罐扔给了祝心瑶。

祝心瑶靠在椅子上,“老板大气,感谢老板。”

两个人默默地喝完一瓶啤酒。

她问道:“打算在这待多久。”

“后天走,怎么了?”

“我得在你离开之前,把合同理好,我的合伙人。”祝心瑶歪着头微微一笑。

张一洋闭着眼感受着海风掠过,“第一次投资就遇到这样的待遇,真好。”

“离开这里后,下一站是哪?到处漂泊的人。”

张一洋答道:“下一站吗?我要去参加婚礼啊。”

“前女友?”

“朋友的前女友。”张一洋的语气很轻松。

祝心瑶愣了一下,“朋友的前女友?”

张一洋点点头,“嗯。”

“好像听起来,很有故事的样子?”

张一洋长舒一口气,说道:“今晚无事,我的故事太难以开口,那就说说我这位好兄弟的故事吧。”

下酒不能没有故事,身在远方的杜景浩就成了最佳选择。

张一洋用十分平静的语气,讲述完了,杜景浩和谢明月之间的所有故事,甚至还有自己对这件事补充和猜测。

祝心瑶听完整段故事,脸上的表情也彻底扭曲。

她一直叹着气,不断念叨着,“可惜了,可惜了。”

“可惜了,所有的都可惜了。”

不算长的故事中,张一洋手里的啤酒一罐接着一罐,最后连箱子都空了。

他的语气很平静,可人终究是感情生物,还是会代入的,讲到最后,他也有些难受。

祝心瑶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说道:“他们都太嘴硬了,相爱的时间也错过,所以才有了这样的结果。”

“嘴硬?”张一洋稍稍愣了一下,“可明明是谢明月嘴硬啊。”

“的确是谢明月的错,杜景浩挽留的够多了,付出的也够多了,但是呢,如果这次杜景浩还在挽留,或许真的还有机会呢?”

张一洋摇摇头,感叹道:”没机会了,真的没机会了,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为什么?”

“谢明月一直心怀愧疚,无数的亏欠和家庭差距,让她无法直视自己对杜景浩到底是什么样的情感,她选择嫁人是无奈,也是为了彻底断掉杜景浩的念头。”

张一洋看着一言不发的祝心瑶,接着说道:“而杜景浩呢?两个人分开后,他让自己一直困在漩涡中,放弃抵抗让自己一直一直的不停的旋转着,他好像以谢明月为桎梏,困在原地,可不知道从那一刻开始,他开始了挣扎,好像没用,可从选择全国风力发电项目开始,他逼迫着自己往前走,一步一步的从泥潭里挣脱出来,而这次到甘肃,大概就是要彻底自己的过去做个了断了。”

正如杜景浩自己说的,如果能从风谷顺利出来,就要开始一段新生活了。

“让所有的遗憾和记忆全部留在了风谷,再随着那猛烈的飓风全部消散。”

祝心瑶转头看向张一洋,点头道:“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杜景浩这种家境好,性格好,有教养,做事理智,待人深情,错过这样的男孩子,那他的眼睛真的有些问题。”

“故事讲完,回去睡觉。”

张一洋将最后一瓶空酒罐扔进了垃圾桶中。

祝心瑶点点头,盖上威士忌,平静道:“晚安。”

“早睡。”

张一洋回到房间里,打开窗户,让海风能进到房间,这一觉他睡得格外安稳。

“真舒服啊。”

张一洋已经很久没睡过这么安稳的觉了,甚至连梦都没做过。

他拿起手机看了眼醒来的时间,翻了个身,“我的天,怎么才五点钟?”

本想翻个身继续睡的,可接下来就是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张一洋从床上爬起来,一脸的睡眼惺忪,问道:“谁啊,谁啊,大早上的。”

他打开门的瞬间,祝心瑶全副武装的站在自己面前,愣了一下,“干嘛?”

“不是说好今早去体验一下出海打鱼吗?”

张一洋这时候才回想起之前说的话,“啊,我现在可以说自己不去吗?”

“不去?不去我把你剁了喂鱼。”

祝心瑶好不容易的早起一次,还化了妆,全套装备穿搭完整,现在告诉她不去了?

张一洋做投降状,“好了,好了,我怕你了,我去,我去。”

他转身走进房间,顺手带上了房门,将祝心瑶关在门外。

“张一洋,我去你妈的。”

被关在门外的祝心瑶,大喊大叫着。

过了大概半个小时,张一洋打开门对上祝心瑶那幽怨都眼神笑着说道:“这位女士,不要在民宿的过道里大喊大叫,扰民。”

“我可去你的吧,这么多天,就你一个人来这里住。”

祝心瑶双手叉腰,对着张一洋刚要发作,旁边房门突然打开。

一个手臂上纹龙画虎的秃顶大哥拉开门,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冲着两人吼道:“你们大早上的吵什么呢?还让不让人睡觉。”

祝心瑶看着那大哥愣了一下,挠了挠头,喃喃道:“昨晚不就你一个人入住了?”

“诶呦我这暴脾气,我凌晨来的不行吗?”那大哥也是来了脾气,冲着两人继续怒斥着。

祝心瑶和张一洋也得罪不起这大哥,便一个劲的弯着腰,还道着歉。

那大哥见张一洋和祝心瑶一个劲的给自己道歉,得饶人处且饶人,也不接着追究了。

他看着两个人,语重心长的说道:“小情侣之间有什么事,最好不要吵架,动不动吵架那叫什么事,有话好好说,好好商量。”

“情侣?”

祝心瑶声音拔高八度,两个人相互嫌弃的看了彼此一眼。

大哥有些疑惑道:“难道不是吗?”

“我能看上他?”

两个人看着彼此,语气中简直嫌弃的不能再嫌弃了。

张一洋一个劲摇着头,关上门直接离开了楼层。

祝心瑶的脸瞬间拉了下来,“狗东西,你能不能稍微注意下你的言辞?”

她满脸怒火的追了出去,只留下了一脸懵逼的大哥。

张一洋,祝心瑶一前一后的离开民宿里,直到跑到海边,两个人才相继停下。

“怎么样,我的演技还算不错吧?”张一洋看向身后一屁股坐在沙滩上喘着粗气的祝心瑶,满脸笑容。

祝心瑶躺在沙滩上,望着天空,大口的喘着气,“你……演技…不错,能跟上我的戏…就是,你能不能别跑这么快,我跟不上你。”

两个人都知道那大哥是个难缠的货,几乎是对视一眼,就明白对方的想法,共同演了一出戏让自己能溜掉。

张一洋平常的运动量还算大,但祝心瑶不常运动,这突然的一跑,直接让她崩溃。

张一洋走到她面前,笑问道:“还好吗?”

“不好。”

张一洋笑着摇摇头,最后连拉带拽把祝心瑶从地上拉起来了,“说好的出海,你不会不行了吧?”

祝心瑶从沙滩上爬了起来,无奈道:“真是服了我这老爸老妈,人来了都不录系统。”

“毕竟都是老人家,稍微体谅一下嘛。”

祝心瑶白了张一洋一眼,“我教了他们两个月,现在还……”

她又叹了口气,“算了,一时间急不来,慢慢来吧。”

张一洋也知道祝心瑶是为了父母的安全来着想,二老都是好人,能帮别一下就是一下,不登记就放人进来,是一件挺危险的事。

祝心瑶大口平缓着呼吸,胸前一阵起伏,“好了,没事了,我们该出海了。”

“真的不要再缓一下吗?”张一洋的脸上笑容满是戏谑。

祝心瑶用力的点点头,“不用,姐姐我还行,还行……”

刚说完,她就压不住了,继续忍喘着气。

“要不,就别勉强了?”

祝心瑶一个劲的摇头,“那不行,我把你叫起来的,这不带你去赶个海,那我不是变成了和你一样言而无信的人吗“”

“我……言而无信?”张一洋指了指自己。

“对,言而无信。”

“随你吧,我烦了。”

张一洋也不再做争辩,跟在祝心瑶的后面,到了一个码头之中。

祝心瑶在码头上寻找半天,才找到一艘快艇,走了上去。

她招呼着张一洋说道:“愣着干什么?上来啊。”

“快艇啊?”

“不然呢?”

张一洋嘴角抽搐了两下,说道:“本以为是稍大一点的渔船,没想到竟然是快艇,我的幻想在瞬间破灭了。”

“赶紧上来吧,别墨迹了。”

在祝心瑶的催促下,张一洋走上快艇,他坐在快艇最前面,瞥见一旁的拿起一旁放着的救生衣套了上去。

祝心瑶看着张一洋问道:“你就这么不相信我?”

“我没有不相信你,这只是和系安全带一样的常规操作。”

张一洋嘴上说着是普通的安全问题,但是心中却对祝心瑶格外的不信任。

他心中默念着,“希望她稳定点,希望她能稳定一点,不要翻船,不要出事,安全回来。”

张一洋已经做好了视死如归的准备,但见祝心瑶迟迟不发车。

他转过头看着祝心瑶问道:“你怎么还不开船啊?”

“别着急,看说明书呢,我找不到启动按钮了。”祝心瑶手里拿着说明书,翻来覆去的看。

“说明书?”张一洋瞳孔一阵收缩。

祝心瑶点点头,“说明书,你先别担心啊,我会开,就是这些新款船的按钮太多了。”

“放我下去,放我下去。”张一洋抓着扶手就想往岸上走。

“找到了。”祝心瑶找到了按钮,按下去后,船的引擎声一阵轰鸣。

强大的推力从船尾爆发而出,船像离弦之箭一般驶出码头。

原本站起身来的张一洋,也在强大的推力下,摔到了船里面。

他感觉眼前一阵眩晕,然后缓缓的站了起来,扶着船沿的把手。

张一洋看着身边激起的浪花,回头看着正坐在船尾上,掌着舵的祝心瑶,竖起了大拇指。

看着竖起大拇指的张一洋,祝心瑶则是欢呼道:“就让你见识一下,海之女的真正实力。”

“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不用计较任何代价,放手做去,就是自由。”

张一洋闭上眼,感受着身边的海风,如果杜景浩让自己对谢明月的回忆葬在风谷里。

那自己关于唐娟的那些回忆,也就在今天彻底隐没在广阔无垠大海中吧。

快艇一路海洋最深处的开,张一洋望着周围的海面,正一路埋葬着回忆。

祝心瑶在最后面开着船,眼波流转却也一言不发。

张一洋有些哽咽的开口问道:“船上有鱼竿吗?”

“船上有,但这里不能钓,毕竟海里的情况不算稳定。”

“可惜了。”张一洋轻轻叹了口气,“还想钓些龙虾,石斑鱼呢,把这几天伙食给弄好一点。”

船尾正在掌舵的祝心瑶呵呵一笑,“这是深海区,估摸着再开一会,就到公海里了,石斑鱼你得去礁石处去钓,深海区钓鲨鱼差不多。”

“算了,回岸边去钓拉倒了。”

“不再看看了?”祝心瑶停下船,让这艘小船随着洋流一路飘摇。

张一洋看着平静的海面,摇了摇头:“回去吧,再好看的东西,看久了也会审美疲劳,见一眼就好了。”

“况且,如果一直注视着大海,那就一定会被无穷无尽的深邃给全部吞没的。”

他忽然的话锋一转,回头看向祝心瑶时的笑容,已经满是释然。

陈诚找到了一份工作沉淀自己,赵文宇和邓曦双宿双飞,至少现在他们属于彼此,杜景浩几经挣扎,也终于走出了谢明月对她的桎梏,自己总不能还停留在原地,也得追上大家的脚步。

“笑的这么开心?”祝心瑶能感受他脸上的笑容,没有半分的勉强,是发自内心的。

张一洋笑着回道:“有吗?”

说完,已经是泪流满面。

祝心瑶见到这一幕,平静道:“大概海风太大迷了眼,都能理解,但我要恭喜你。”

张一洋抬起手擦掉眼泪,笑着问道:“发自内心的吗?”

“发自内心,此话不假。”

“好。”张一洋轻轻点头。

祝心瑶深呼一口气,调转船头,快艇马力开的最大,往嵊泗列岛的方向而去。

大概半小时后,海岸线出现在张一洋的视线中。

祝心瑶轻笑一声说道:“离我家不远,有一处废弃的码头,那里可以钓鱼。”

“钓杆呢?”

“快艇上有鱼竿,再不济的话,我直接从家里把我爸偷来。”

张一洋疑惑道:“对我怎么好?”

祝心瑶向张一洋挑了挑眉毛,接着说道:“没办法,谁让你是我的合伙人呢?不对你好点,万一撤资了怎么办?”

“我钱都投进去了,要想撤资,你还能把钱还给我吗?”

“不会。”

张一洋两手一摊:“那不就得了?”

“等会你去钓鱼,我去把合同打印下来。”

祝心瑶把船停稳,脱下救生衣,从快艇跳了下来,眼中闪过一丝光,双手叉腰道:“获得第一笔融资后,再接下来,我要的是做强做大,随后就是完善整个嵊泗旅游产业链,其中包括住宿,饮食,旅游以及医疗,后勤保障等一条龙服务,总有一天我会在纳斯达克或者香港顺利敲钟,成为旅游行业中的佼佼者。”

张一洋看着祝心瑶的模样,看上去有些疯疯癫癫和狂妄,可他竟然对祝心瑶产生了一种信服的感觉,这个孑然一身的女孩或许真的可以做到这一步。

或许等回家之后,他很快就会忘记在嵊泗列岛中发生的事情,大概在未来的某一天中,正忙于工作的自己,收到一张支票,上面是一笔数字相当不错的分红。

回到海岛上的张一洋,顺着祝心瑶的指引下找到了那个废弃的港口,他在嵊泗待不了很久,后天下午就要离开,所以希望在仅剩下的时间中好好感受一下这座海岛不为人知的一面。

张一洋坐在礁石上,打着哈欠,鱼竿插在旁边,从中午到下午,没有一条鱼上钩。

“收获怎么样?”

祝心瑶拿着合同,蹑手蹑脚的凑到张一洋旁边,清了清喉咙忽然开口。

张一洋倒是没有被吓一跳,抬起头看向她,食指抬起放在嘴唇上,示意她噤声。

祝心瑶微微一愣,看向旁边的红桶,声音提高道:“我去你的,技术怎么烂还学人钓鱼?整整一下午半条鱼都没钓上来?连海带都钓不上来,还嘘?嘘你个大头鬼。”

“明明是地方不行,怎么能污蔑我技术不行?”张一洋仍旧无比嘴硬。

祝心瑶也不想再同他争辩些什么,把手里的合同递了过去:“出资十万,占股百分之十,不稀释,把你银行卡号填上,年底分红打你卡上,自己看一下,要是没问题,就签了吧。”

“你前前后后装修花了有一百万吗?”

“没有。”祝心瑶思考后微微摇头。

张一洋跟着说道:“那为什么我就只能占股百分之十?”

“那你想要多少?”祝心瑶蹲在他身边,脸上满是笑容。

张一洋稍稍思考了一下,答道:“怎么也得十五吧。”

祝心瑶摇摇头,拿起钓竿,说道:“这样吧,我们来打个赌。”

“打赌?怎么赌?说来听听。”

她看着张一洋狡黠一笑,说道:“你一下午都没钓上来一条鱼,离太阳下山还有段时间,就这样吧,一个小时,我要是能钓上来三条鱼,那你的股份就按十来算,如果我输了,那就按你说的十五来算。”

张一洋虽然不常钓鱼,但基本功还是有的,一下午不上一条鱼也算正常,但一小时能上三条鱼那就真的要靠大运气了,能赢的概率还是相当大的。

“来,赌就赌!”

片刻的思考后,张一洋还是答应了这个赌约。

他清楚,祝心瑶不是会无的放矢的人,加上从小在海边长大,这场赌局赢面不大,但赢面不大不代表没有机会,所以他还想稍微的试一下。

位置对调,张一洋站在旁边,祝心瑶坐在礁石上,很熟练的把鱼竿抛了出去,位置比张一洋稍微远了一些。

两个人也没有任何动作,毕竟这还算是一场公平的对赌。

一小时三条鱼,张一洋不是没有做到过,但那只是在小小的鱼塘里,可比不了,情况复杂的大海。

祝心瑶望着平静的海面,倒是悠然自得,还哼着有些跑调的流行歌。

她忽然开口问道:“怎么?慌了?”

“说实话,稍微有点。”张一洋紧张的咽了口口水。

祝心瑶冷哼一声,“紧张,那就对了!”

说罢,鱼竿抬起,递到张一洋面前,得意道:“看看,这鱼大不大?”

张一洋看到递到自己面前的鱼竿,愣住了。

祝心瑶见张一洋一直不说话,还以为他被自己的成果吓到了,睁开眼,却看见张一洋脸上是似笑非笑的表情。

“怎么了……”

她的目光落在了自己鱼竿的最前端,自己也沉默了。

因为她看见自己钓上来的压根不是鱼,而是一块烂木头。

张一洋和祝心瑶都看着那块木头,都愣住了,气氛逐渐尴尬起来。

“刚刚发呆的功夫,你浪费了一分钟。”

祝心瑶咳嗽了两下,“没关系,刚刚本小姐的确失误了,但是无关痛痒,看我接着展示。”

“您请,您请。”

张一洋也不慌,坐在她的旁边,戴上耳机望着海面上的一切。

事情的进展远远超出张一洋的预料,几乎在二十分钟内,三条鱼的kpi就全部完成了。

张一洋看着桶中游动的三条鱼,向着祝心瑶竖起大拇指。

“真厉害。”

“知道厉害,就把字签了吧。”

张一洋也不是玩无赖的人,从她的手里接过笔纸,在合同的最后一页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祝心瑶接过合同,满意的点了点头,站起身说道:“来,合伙人,我带你去看日落。”

“日落?”

张一洋看着被乌云遮蔽的天空,有些疑惑,但还是选择相信祝心瑶,毕竟刚刚她才赢过自己。

祝心瑶让张一洋在海边等着,自己先把鱼竿送回去,然后再来接自己。

看着祝心瑶离开,张一洋忽然冲着海面怒吼一声,“谢谢你,再见。”

这好像是,他在同唐娟的最后告别。

张一洋坐在沙滩上,摸了摸口袋,苦笑一声,“要是现在有根烟就好了。”

他在想,沙滩上空无一人,现在要是能来根烟,来瓶啤酒就好了。

坐在柔软的沙滩上,张一洋听到身后的呼唤,回过头去,公路上,一个戴着头盔的人正向他招手?

“谁啊,带个头盔,好蠢。”张一洋眯着眼睛看着那人。

他回过头去,继续看着大海。

又过了一会,张一洋听到自己手机一连串的提示音。

消息全都都是祝心瑶发来的,告诉他回头。

张一洋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戴着头盔的那个傻波一是祝心瑶。

他站起身拍拍屁股,掸掉屁股上的沙子,往公路的方向走去。

“你这摩托挺帅的。”

张一洋看着停在公路旁的摩托车,眼前一阵放光。

祝心瑶拿下头盔,“有眼光,宝马,虽然是二手。”

“你要带我去逛逛吗?”

祝心瑶点点头,“姐可是专业的,你要知道。”

说完,为了让张一洋放心,她甚至拿出了自己的摩托车驾照。

张一洋从祝心瑶手里接过驾照,仔细对比着照片,“身份证号码报一下。”

“有完没完?”祝心瑶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

“你就怎么和你合伙人说话?”

张一洋装作不怒自威,有点变形,但语气里的架子也搭了起来。

祝心瑶语气瞬间软了下来,回道:“老板,您说的是,我的身份证号码是……”

张一洋核对完驾照和身份信息后满意的点点头,“嗯,是对的,我现在相信你了。”

“你妈的。”祝心瑶转身骑上摩托车,问道:“知道怎么上车吗?”

“看不起谁?”

张一洋直接跨上车,习惯性的扶着前面人的腰,放到一半的时候,停了下来。

他以前都是坐在男生的摩托车后座,经常的抓着肩膀或者扶着腰,好支撑。

但是现在是祝心瑶,他有些不知道该怎么下手,但如果不扶一下,等会都是盘山公路,不保持稳定会出事的。

祝心瑶忽然回过头来问道:“你把手手放我腰上。”

“啊?”

“啊什么?等会都是盘山公路,如果你不扶一下,上山的道路很曲折都陡坡,等会被山风直接掀飞出去的。”

“碰你的腰?真没关系吗?”张一洋再次确认了一下。

女生的腰一般是紧急,是绝对不能碰的。

“嗯,可能有点不适,但是为了安全,也没什么了。”

祝心瑶语气里满是淡然,张一洋手抬了又放,格外扭捏。

“你是不是男人啊?直接放啊。”祝心瑶见张一洋迟迟不放,觉得相当无奈。

张一洋有些无奈的放在了祝心瑶的腰上。

祝心瑶虽然说做好准备了,但还是一阵麻木感贯穿身体。

”放好了?那我们走吧。”祝心瑶语气中也多了一丝的虚弱。

张一洋戴上头盔,长舒一口气,“我们走吧。”

“坐好!”

祝心瑶扭动车钥匙,摩托爆发出轰鸣声。

张一洋觉得一切的一切都从自己的身边掠过,就连呼吸都有些凝滞。

车速很快,张一洋闭上眼睛,不敢看,只感觉车一直盘旋向上,速度很快。

过了一段时间,车停稳了下来。

张一洋下车的时,有些腿软,平缓着自己的心情。

当拿下头盔的时候,眼前则是一片豁然开朗。

他们正身处一处山丘的顶部,身后是一间破烂的房屋,脚下是一地碎石。

他往前走去,拨开面前的杂草,整片大海映入海中,这个地方竟然可以俯瞰整个海岛上的风景。

祝心瑶从摩托上下来,摘掉头盔,甩了甩头发,笑道:“这里是我的秘密基地,曾经读中学的时候,每次最低谷的时候就会来看看。”

“每次?走上来要多久啊?”

“个把小时吧,这曾经是一个老爷爷住的,儿子是海员,遭遇意外离世后,他就一直隐居在这里,后来没人知道他去哪了,这里很多人知道了。”

张一洋感受着强劲的山风,长呼出一口气。

“风景很好,但是你不是说来看夕阳吗?”

风景很好,但现在乌云满天,山风凛冽大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

祝心瑶则是坐在了一块大石头上,笑道:“你先不要着急,再等等就好了。”

“我等,我等。”

张一洋也学着祝心瑶坐在了大石头上,想看看她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他坐在旁边的大石头上,看着辽阔的海面,脸上毫无表情,脑中一片放空,什么都没有在想。

祝心瑶则是闭着眼睛,好像在感受周遭的一切。

她开口喃喃道:“风,该停了……”

“发什么癫?风能说停就停?”

张一洋看着身边的祝心瑶,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然后喃喃自语着。

但很快,那原本强烈无比的山风渐渐变缓,大有停止的倾向。

张一洋现在恨不得抽自己两耳光,自己为什么要质疑一个从小在海岛长大的人。

山风停止,祝心瑶缓缓站起身,睁开眼,带着笑说道:“好啦,请你看日落,我说到做到。”

在一阵震惊中,张一洋缓缓抬起头,原本浓厚的乌云竟然缓缓裂开,一道橘黄的的光,透了出来。

祝心瑶缓缓走到悬崖边上,张开双手。

乌云散开,夕阳从乌云的束缚中挣脱出来,橘黄的光瞬间洒满海面。

祝心瑶在夕阳橘黄色光芒的照耀下,浑身闪着光。

张一洋看到这一幕,眼神都有些痴了。

稍微失神片刻,他站了起来,走到悬崖边,好像恐高症在这一刻,也彻底消失。

“我们最多只能在这里停留二十分,差不多该走了。”

祝心瑶转过头对身边的张一洋说道。

张一洋有些好奇道:“你为什么能预判风的停止和夕阳能突破云雾?”

“其实我也不知道,那是一种感觉,可能是在这里生活的久了,能很清楚的感知周围环境的变化。”

祝心瑶总能感觉到这座海岛的天气变化,并且准确率很高。

张一洋也在这次后,彻底相信了祝心瑶,对于只能看二十分钟夕阳的说法,也深信不疑。

仍旧是祝心瑶骑着摩托车把张一洋带下了山。

刚抵达山下,太阳就落入了海平面下。

“呼,还好下来早,不然还是有危险的。”

祝心瑶停好车,随后长舒了一口气。

张一洋皱眉道:“为什么?”

“夕阳存在的时间很少,如果是天黑了再下山,山路崎岖的会出意外,而且,晚上甚至有大暴雨伴随七级以上大风……”

“这你也能预测到?”张一洋看祝心瑶的眼神宛如怪物一般。

祝心瑶挑了挑眉,随后掏出手机,“为什么要靠预测,现在手机天气预报还是很准的。”

张一洋掏出手机,看了眼天气,回道:“还真是啊,看天气预报,咱们的时间不多了。”

“别急,别急,真别急。”

祝心瑶则是闲庭信步的靠在路边栏杆上,脸上带着笑容。

张一洋倒是也不质疑她的话,靠在栏杆上,问道:“你真的想好了吗?如果要投身在民宿这一行,这辈子就得在这里了。”

“嗯,想的很明白了,我已经感受过大都市的生活了,我投身民俗,也是希望自己的家乡变得更好。”

张一洋愣了一下,是啊!的确是该让家乡变得更好。

她接着说道:“我原本认为读书的意义是未来离开家乡,让自己的生活变得更好,现在在想,读书的意义或许是为了让自己的家乡变得更好。”

张一洋点点头,看着远方,无数的乌云涌来,此时此刻,他也不不紧不慢。

“你猜那片云带着雨多久能淋到我们这边?”

祝心瑶眯起眼睛,淡淡道:“最多二十分钟,雨势会很大很大。”

多年的海岛生活经验,让祝心瑶很快的做出了预判。

张一洋则是摇了摇头,说道:“淋不到的,我们等会就该回去了,怎么能淋得到呢?”

“不,你错了。”祝心瑶笑着看向张一洋,“我可以回去,把你留在这边淋雨。”

张一洋脸上的笑容瞬间停滞,“你不能这样对待你的合伙人。”

“我乐意,我开心。”祝心瑶做了鬼脸。

两个人相视一眼后,然后大笑。

张一洋笑着笑着,忽然感到一滴雨落在了自己的鼻子上。

“是不是下雨了?”张一洋抬起手。

祝心瑶抬起了头,倒吸一口凉气,“我光注意海平面,没注意咱们的后面啊。”

“啊?”张一洋愣了一下。

“啊什么,赶紧上车,赶紧走啊。”

祝心瑶赶忙骑着车停在了张一洋面前,把他带上,随后油门拉到底,直接回到了家底下的车库中。

抵达车库的瞬间,一道惊雷从天空中落下,恐怖的雷鸣声吓得张一洋一阵哆嗦。

“你害怕雷声?”祝心瑶看向身边的张一洋。

他哆嗦了一下,“我并不害怕雷声,只是从没有听到过这么大的雷声。”

“是啊,内陆的,应该也不会见过这么大的雨。”

祝心瑶带着张一洋上楼,屋外已经是狂风大作,两个人坐在大厅的落地窗中。

“好大的雨,好大的风。”

雨势大的已经让张一洋看不清眼前的东西。

祝心瑶递过一罐啤酒给他,“这雨还算小的,如果你真正直击过台风,那就知道这些雨都不算什么了。”

“台风不是一般都要组织撤离吗?”

张一洋回想起曾经的新闻,每次台风前好像每次都要组织大规模的撤离。

祝心瑶点点头,“的确会组织撤离,但不是每一个台风都会组织撤离,但即便是最小的台风,所带来的风雨也不是现在能比的。”

张一洋有些木讷的看着面前的狂风暴雨,感叹着大自然的恐怖力量。

祝心瑶则是说道:“这种雨来的也快,去的也快,不会影响你明天早上离开这里的,安心吧。”

“嗯。”

张一洋拉开啤酒罐,喝了一口,这短短的两天,自己都快忘记要去南通参加谢明月婚礼的事了。

“做饭去了啊。”

祝心瑶拍了拍张一洋的肩膀,径直走向厨房。

张一洋回过头问道:“亲自下厨啊?”

“不然呢?”

张一洋摇摇头,“没什么,没什么。”

“厨房里有什么,我就随便做点什么了。”

“随便,能吃就行。”

张一洋最优秀的一点就是吃什么都不挑,好吃的也行,不好吃的也行,能填饱肚子就好。

祝心瑶走进厨房,张一洋则是回头看着窗外的风雨,拿起手机拍了段视频,想发出去,却一直在转圈圈。

“大风天,就连信号都怎么不听使唤。”

他收回手机,原本想把视频分享到群里的,结果却是这样的情况。

很快,祝心瑶端着两盘子菜从厨房走了出来,“冰箱里就剩点小海鲜了,做了麻辣口味,适合下酒,凑合着吃吧。”

“出得厅堂,入得厨房,真有你的。”

祝心瑶听着张一洋的话,呵呵一笑,“呵,男人真敷衍。”

“怎么说都是错,那我不如选择赞美一下。”

张一洋夹了一筷子,“味道不错。”

“我也觉得。”

“你还真是王婆买瓜。”

“要是连自己的都否认,那就真的什么大事都干不了了。”

张一洋对于祝心瑶的那番话完全赞同,只有自己足够强大,面对八面来风才能岿然不动。

那种强大的心性是自己不具备的,所以失败也是情有可原。

张一洋和祝心瑶,在酒桌上对杯,其实还没到饭点,所以其它房客只能等杜父来做饭。

当然,他们也可以选择自己做饭,厨房是开放的。

两个人拿了一箱啤酒,算是第一,第二大股东之间的非正式会晤。

张一洋长舒一口气道:“很高兴认识你。”

“不高兴认识你,但是很高兴你对我的投资。”

而张一洋似笑非笑道:“作为你的合伙人,我对你的表现很失望,我明天都要离开大本营了,先不说没有半点挽留意味,甚至还出言讽刺。”

“你谁啊?看我搭理你吗?”

张一洋看着变脸比翻书都快的祝心瑶,笑道:“你还真是翻脸不认人啊。”

“钱都到手了,合同都签了,想反悔?”

钱已经到手,祝心瑶直接一副翻脸不认人。

“你这人。”张一洋举起酒杯,“来,干杯。”

“干杯。”祝心瑶翻了个白眼,貌似有些不情愿。

咕嘟,咕嘟~

两个人都将杯中的啤酒一饮而尽。

张一洋接着说道:“帮我个忙?”

“你说。”

“给你个地址,下次你进货,帮我邮两箱到我那里。”

“可以,都可以,只要你付邮费就可以。”

“行。”

在张一洋看来,祝心瑶眼中都已经被金钱给充满了。

祝心瑶朝着他继续翻了个白眼,随后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拍在了张一洋面前。

“喏,船票给你买好了,明天一早上的,都是流水班次,只要是去沈家湾的,无论哪班船也都可以。”

张一洋拿起递过来的船票,在半空中仔细端详着,喃喃道:“这能是真的吗?我怎么那么不信呢?”

“不信就还给我,真烦人。”祝心瑶抬起手就想把船票抢回去。

“诶,别啊。”

张一洋手更快,直接把船票拿了下来,塞进了口袋里。

“你刚刚什么反应?”祝心瑶皱起了眉头。

“事出反常必有妖,感觉你给我买船票这件事,不正常。”

祝心瑶理解的点了点头,“你来的时候坐的是快艇,这次回去坐游轮吧。”

“游轮?”

“嗯,就是那个很高,很大的,慢是慢一点,但能看看风景。”

张一洋靠在椅背上,看着外面,笑道:“雨是不是快停了……”

“外面的雨可能持续到半夜,但你心里的雨已经停了。”

祝心瑶看着张一洋,收起了所有的嬉笑和贫嘴,语气中满是认真和赤诚。

“雨停了,我感觉自己又行了。”

“你最好是又行了。”祝心瑶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

屋外狂风大作,屋内气氛倒是温馨异常。

两个人从傍晚喝到半夜,最后还是祝心瑶先倒了下去,最后被祝父给搀扶回了房间。

“终于也还是赢了一次。”

张一洋放下的酒杯的瞬间,也宣告着一切的结束。

啤酒喝多少张一洋也不会醉,设定好闹钟。

第二天起大早,果然大雨已经停了,阳光明媚。

张一洋收拾好行李,给祝心瑶留了一份手写信后,登上了离岛的游轮。

他站在栏杆边,暴风雨后的海面似乎变得更蓝了一些,在阳光的照耀下波光粼粼。

张一洋在船上花钱买瓶可乐都觉得有些心疼,可唯独这笔十万,竟然轻飘飘的没有任何感觉。

他不知道这笔投资能不能收回本,但祝心瑶给他的承诺就是,民宿顶楼的那个房间永远是留给他的,只要他来那就和自己家一样。

虽然张一洋不相信祝心瑶真的会把那个房间永远空给自己,但只要自己去,那应该也收拾的是干干净净。

十万块,有生之年能有个免费度假,放松心情的地方,也是很赚的一笔买卖。

“到哪了?”

张一洋站累了刚回到座位上,祝心瑶的电话就到了。

他走出船舱,走到船前,地平线隐约可见。

“快靠岸了,差不多能看到地平线了。”

躺在床上的祝心瑶揉着头,感叹着昨晚喝多了,“怎么快?”

“也有两个小时了。”张一洋看了眼手表。

“那时间差不多。”

“你不太行啊,威士忌都随便喝,怎么啤酒就倒了?”

现在祝心瑶不在自己身边,张一洋就可以肆无忌惮了。

祝心瑶倒也不嘴硬,回道:“以前都是小口小口喝,一杯酒能喝一晚上,那种生拉猛灌,我的确顶不太住。”

张一洋看着不远处的码头,“先不和你说了,我要靠岸,准备下船了。”

“嗯,船没翻,能安稳靠岸就好。”

张一洋嘴角抽搐了几下,祝心瑶还是那个祝心瑶,一点没有改变。

“你就不能祝我点好吗?”

“参加婚礼的路上一路顺风,注意安全,过来度假的时候,提前电话联系。”

张一洋失笑问道:“提前联系?是打算把我的房间提前打扫干净吗?”

“是,真聪明。”

张一洋还想说些话,祝心瑶也是没给他留一点机会。

游轮靠岸,张一洋刚走到停车场,祝心瑶发来一条消息。

“谢谢你的信,情感很真挚,但是字真的很丑,最后两个字我没认出来。”

张一洋盯着手机屏幕微微发愣,回道:“不重要,你是怎么能把整篇给看下来的?”

他知道自己的字很丑,也将信中的话,用字迹稍微的模糊了一下。

祝心瑶片刻后回复了一句,“还能怎么看?靠种族天赋,前后文关联起来看。”

张一洋关掉微信,自顾自的念叨着,“竟然还有这种天赋?”

经过暴风雨洗礼后的车,整洁如新。

“还不错,至少省了一笔洗车的费用。”

这趟出来,各种消费加投资父母给的二十万加上自己的存款,也差不多要见底了,这也是他迄今为止人生最潇洒的一趟旅行。

张一洋调出导航,接下来他就该启程去南通了,去帮杜景浩走完最后一程。

南通和上海离得很近,而上海市第三机场就将建在南通。

张一洋开着车穿过东海大桥,从绕城高速走,再进沪陕高速,这条路不是最近的,但却是最快的。

两个城市几乎是背靠背,两百多公里路,一脚油门到底,也就花了三小时不到的功夫。

又是崇川区,兜兜转转,他又回来了,只不过这一次,没有了赵文宇和陈诚的陪伴,就只是他一个人。

张一洋把车停在了路边,先从礼品店买了个大红包,又到旁边银行取出杜景浩转给他的那一笔钱,硬生生的塞了进去。

沿海城市的天气总是诡谲多变,原本晴空万里,但霎时间却又狂风裹挟的暴雨接踵而至。

瓢泼大雨,张一洋连道路都看不清,索性驶进一个商场的底下停车场中,找了家咖啡店坐下。

他望着窗外的狂风暴雨,转头看着面前矮桌上,那鼓鼓的红包,思考许久还是决定给杜景浩去个电话。

张一洋也不确定杜景浩到底是不是来了,可一连十几个电话过去,却都是无人接听。

“大概是在忙吧。”他叹了口气。

风谷里信号不好,经常联系不上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你这么大的红包,要是随份子问起来,我该怎么解释?新娘前男友吗?”

张一洋哭笑不得的给杜景浩去了一条语音消息,仍旧是无人应答。

正常结婚随个五百,一千,撑死两千也就不得了,但人家杜大公子大手一挥那礼金就是一两万,这么大笔金额,那一定要个合适的借口吧?

谢明月嫁的是拆迁户,不怎么会在意礼金,可从几百,上千中突然冒出来一个上万,反差感太过于突兀了。

张一洋有些无奈,随后一拍大腿,叹了口气说道:“算了,求人不如求己,不就是编一个正当理由嘛?我自己来就是了。”

咖啡是一杯接着一杯,但却没有任何进展。

“找外援!”张一洋脑中忽然想到了一个无所不能的存在,忙乱翻出手机,拨通一个电话

“有时间吗?在干嘛?”

“下大雨,在睡觉,困死了。”

电话那头陈诚慵懒无比的声音,也让困意在张一洋的脑中快速滋生着。

“你不用上班吗?”

“你是不是脑子出了什么问题,今天是周末,为什么要上班,你是去海边玩了一圈,然后海水灌进脑子里了?”

张一洋听陈诚的声音貌似是刚刚才从床上坐起来。

“睡这么长时间觉,不怕头疼吗?”

“不怕,如果有事你就快点说,没事挂了,我等会还要继续睡觉。”陈诚不断的打着哈欠,语气中的困意越发明显。

张一洋赶忙阻止道:“别睡,别睡,就是有事要你帮忙。”

“说啊。”陈诚催促着,毕竟他真的困了。

他将事情一五一十的复述给了陈诚,而电话那头没等来回复,传来的却是轻微的鼾声。

“你别睡啊!”张一洋冲着话筒喊了一声。

“啊,这怎么了?”陈诚这才大梦初醒一般过来,“随便编个理由,比如说杜景浩死了,来参加谢明月的婚礼一直是他生前的遗愿,现在我来替他实现心愿,这笔钱是他写在遗嘱里的,一定给谢明月的婚礼随个份子。”

张一洋瞬间瞪大眼睛,“好主意,真是个绝佳的主意!”

“我也觉得。”陈诚刚刚脑中一片空白,随便编了一个理由,听起来还算合理。

“求助你果然是最正确的选择。”

“如果觉得故事太过于单薄,那就再添油加醋,声泪俱下一点,弄得要多感人有多感人,最为重要的是,这笔份子钱谢明月还没有任何理由来拒绝,毕竟死者为大,遗愿不可能被违背,收了之后,她这辈子就会沉浸在对杜景浩的亏欠中。”

“是不是太狠了一点?”张一洋有些试探的问了句。

“狠吗?我觉得一点都不狠,反正谢明月和那个土财主的婚姻本身就不是因为爱情,所以那就让她对杜景浩的内疚更深刻一点。”

“万一被发现杜景浩还活着怎么办?”

“简单,做掉杜景浩就行,遗产我们六四分。”

张一洋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住了,严肃道:“杜景浩是我的手足兄弟,挚爱亲朋,必须我是六。”

“同意。”陈诚也开玩笑附和着。

张一洋咳嗽两声,“但认真的说,如果真的被发现那怎么办?”

“被发现就被发现呗,这有什么?你是觉得那个拆迁户是能和杜景浩是一个级别的存在吗?”

张一洋微微愣了一下,陈诚则是接着说道:“如果说曾经的杜景浩是幼稚,还容易被情绪给掌控,那现在从甘肃回来的他,大概就将以一种你从未见过的面目回归,脱胎换骨,洗尽铅华,谢明月和杜景浩已经不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能有什么交集呢?雄狮会在意蝼蚁的目光吗?”

陈诚一番点拨下,张一洋才反应过来,是啊!他们已经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

“那......”

陈诚似乎猜到张一洋想说些什么,接着说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们和他之间的差距只会越拉越大,他的父母已经替他完成了最初的积累,他也够争气,好的只会更好,咱们以后可以是朋友,但做兄弟.....大概是太难了。”

张一洋从未想过会有怎么一天的到来,但现在的杜景浩却正如陈诚所说的那般有了一种陌生的感觉,的确是那种真正意义上的脱胎换骨。

陈诚听见张一洋沉默则是接着说道:“其实朋友也不错,当然我也希望你能变好,达到那种程度。”

“我?”张一洋无奈的苦笑了一声。

陈诚接着问道:“杜景浩的整个家底加起来大概多少?你估摸着给我一个数字。”

“不敢说上亿,但至少大几千万还是有,毕竟一千多万的房子说买就买。”

张一洋听着电话那头忽然倒吸了一口凉气,“怎么了?”

“我低估杜景浩的家底,也高估你的能力,这辈子达到追上杜景浩的成就已经成为不现实的事情了,下辈子争取能投个好胎。”

张一洋还想说些,却如鲠在喉般,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陈诚见那头没了声音,索性挂掉电话,换个姿势,大被蒙过头,然后接着睡觉。

他本不想告诉过早对张一洋展露出这件事,但人性就是这样,当自己变得更强大后,眼界也会越来越高,那种发迹还能记得拉自己发小一把的终究是少之又少。

“呵呵,好真实啊。”

张一洋把手机放在桌子上,窗外的雨好像又变得更大了一些,窗外的景色逐渐被雨幕给模糊。

他思考着陈诚刚刚说过的话,真的很有道理,只有同等级别的人,才有可以相互交流的资格,至于和比自己弱小的人来做朋友大概是带着一种怜悯,能显示出一种高高在上的优越感。

张一洋知道杜景浩的为人,相当又原则,这样的话是永远都不会从他的嘴里说出来。

但人终究是会变的,人心隔着肚皮,这样,那样的想法全部都琢磨不定。

他现在有些不知所措了,放弃杜景浩这个朋友?那他绝对不想,毕竟他们已经认识很久。

张一洋忽然想起了祝心瑶,貌似靠她是唯一的办法了,全一体化海岛旅游计划是一个相当不错的想法,但实践起来的时间,或许要十年甚至更久。

他丝毫不怀疑祝心瑶的能力,也对这个项目充满希望,但谁又能料到未来的事情呢。

张一洋的脑中仍旧是一片凌乱,下一秒却被一宗电话拉回了现实之中。

“到哪里了?”电话那头谢明月向张一洋询问着。

张一洋强打精神,挤出个笑容,用略带疲惫的声音回道:“已经到南通了,因为下大雨,当前在崇川区的一家商场中坐会,等雨停,既然来答应来参加你的婚礼,我就一定不会迟到的。”

谢明月沉默了,过了一会才缓缓开口道:“你一个人来的吗?”

“嗯,他不会来的,他已经跟着队伍进了最危险的地方,出现在这里没有一点可能。”张一洋把最残忍的一面展现给了谢明月。

那些虚无缥缈的可能,已经被杜景浩亲手终结。

而杜景浩现在所做的一切,不光光是为了谢明月,更是为了更好的自己,未来和谢明月那个更重要?显而易见的是未来。

谢明月长舒一口气,“也庆幸他不会来这里,如果他真的出现在了现场,我不知道会干出什么出事呢。”

越临近婚期,谢明月才发现自己心中对杜景浩的那份感情,越发的清晰,原本模糊不堪,现在却宛如一汪清泉般澄明。

“如果你真的想好了,我可以穿上西服,带着面具,装作是杜景浩,带你从婚礼现场逃出去,再买最近的一张机票送你去甘肃。”

张一洋靠在椅背上开着玩笑,但语气中却相当认真。

电话另一头的谢明月摇了摇头,轻叹一声道:“我已经选择嫁给那个人了,如果就怎么逃婚了,对他不公平,也将父母的脸面丢的一干二净,而同样的这也对宁瑶不公平。”

“你还知道宁瑶?”

“她是一个很好的女孩子,对杜景浩的那份感情也是极为的真诚,从家境到品行,都是能真正配得上他。”谢明月的语气中带着不易察觉的悲伤。

张一洋连忙劝阻道:“其实还有机会能弥补错误。”

“张一洋你知道吗?我和他之间没有机会了,真的没有了。”

“为什么?”张一洋的语气中全都是苦涩。

“因为我们都将彼此推进了万劫不复的境地中,起初是我对感情的不正确认知,后来是他亲手终结了我们间所有的可能性,曾经希望他别那么幼稚,没有谁会一直离不开谁,可当他真的一个人,踉踉跄跄的一步接着一步走出磨难后,他就不再需要任何人和感情了,我也就成为他即将启程的波澜壮阔人生中一个不起眼的浪花。”

“那他现在的样子,不正是你最想看到的吗?”

可现在杜景浩走出磨练,变得成熟,那不正是她最期待的样子吗?

“他挣脱了所有的磨难,就将成为所有人都要仰望的存在,而我已经不和他是一个世界的人了。”

无论是谢明月和陈诚,他们都秉持着同样的看法,大家都不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并且他们都很期待这杜景浩未来到底能达到什么样的程度。

张一洋点点头,“我知道了,那婚礼还有其它变化吗?”

“没有,明天中午,就在请柬上的酒店,记得来早点,占位置,份子多随一点。”谢明月半开着玩笑。

“你差我那三瓜两枣吗?”张一洋失笑出声。

“我不差,但多少是你的一份心意,我没有拒绝的理由。”

雨势渐小,而张一洋没有再出商场的打算,所处的商场和婚礼酒店两地隔得也不算远,看了眼酒店,也不是很贵,来回折腾也烦,索性就住在这边了。

他把桌子上的东西,收拾进包里,去到商场七楼,办理好入住。

大雨从中午下到晚上,没有任何停止的迹象,可张一洋看着所有天气软件和气象台官网上,都写着明天是晴天。

标间的房间价格不贵,空间很大,张一洋坐在窗台上,烟一根接着一根,盒里的烟也就见了底,烟灰缸堆满了烟头。

他不断思考着中午陈诚和谢明月说的话,好像,人和人之间的差距变得越来越大了,甚至已经到了无法用努力来弥补的差距。

张一洋抽完最后一根烟,叹了口气,站起身来喃喃道:“人都是会变的,既然无法改变别人的想法,那就随他去吧。”

他在想,与其在这里内耗,不如放任自流。

张一洋仍旧会把杜景浩当做朋友,他把选择的权利交还给了杜景浩,当然这也是无奈中的无奈,因为这种选择权,在较大的差距面前就变成了单向。

他想赌一赌人性,在几乎没有胜算的对局中,试图能搏的一线生机。

张一洋打开窗户,散掉房间内浓重无比的烟味,现在值得自己的期待,就只有明天中午,他能替杜景浩看到谢明月穿着婚纱的样子。

一夜无眠。

张一洋从大床上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十点,婚礼一般开始的比较迟,所以他不急不忙的收拾好东西,退了房。

最幸运的就是地下停车场没有堵车,前往酒店的旅途中也是一路绿灯,到酒店停车场也才十一点整。

“感觉来早了。”张一洋坐在车上,打了个哈欠。

让自己的生活慢下来,或许真的能有不同的收获。

“时间也差不太多了。”张一洋掐掉烟,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虽然不是正装,但参加婚礼,衣服还是要稍稍整洁一些。

他从口袋里掏出钱包,把里面所有的现金都拿出来,装进了红包中这份子钱虽然不能和杜景浩来比,但也不算少了。

张一洋来到十七楼,出了电梯口上就写着“参加孙伟先生和谢明月女士的婚礼,请移步至百年厅。”

办婚礼竟然连包下一层都不愿意吗?”

张一洋看着另外一个厅竟然还有一场婚礼,不禁皱起了眉头,虽然说这个拆迁户的家庭条件没办法和杜景浩比,但是包下一层,也没什么问题吧?

虽然谢明月已经明确说了孙伟不爱他,但毕竟是两个人结婚,表面功夫,至少做一下,这种场面看上去也太难堪了。

他停下自己往大厅去的脚步,突然想到,如果现在结婚的是杜景浩能和谢明月,那婚礼的排场到底该有多大啊?

包下酒店的一层?这不过是开胃菜,到时候谢明月想怎么办,就怎么办,杜景浩一定会宠着她,要什么就有什么。

至于现在,竟然结婚还要和别人共享一个楼层,对于谢明月这种要面子的人来说,更像是一种难以开口的耻辱。

“都是把牙打碎了还硬要往肚子里面咽的人。”张一洋看着门口的婚纱照,冷不丁的笑了一声。

按照规矩,新娘和新郎一般都会在外面迎客,但张一洋却没有看到。

他来到出礼金的地方,排在长长的队伍后面。

张一洋往前前面的队伍,抬起手擦了擦汗,“哪来的怎么多亲戚朋友?这队伍也太长了。”

“既然有怎么多的亲戚,那为什么就用一个厅?貌似不差这点钱吧。”

想到这里,他又一次为谢明月感到惋惜,也想问杜景浩为什么不再争取一下。

但再纠结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张一洋也不再多想,队伍前进速度缓慢,他也不着急,优哉游哉的小布往前。

过了很长的一段时间,张一洋终于到了上彩礼的地方,正在上彩礼的是一个年轻女生,看上去也就二十多岁的模样,一直在忙碌着。

他从衣服口袋里率先拿出了杜景浩的那份礼金,递了过去,淡淡道:“上礼人名,杜景浩,木土杜,景色的景,浩气长存的浩,一万二。”

“多少?”那女生听见礼金的金额瞬间愣了一下,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抬起头看着面前的鼓鼓的红包。

张一洋仍旧平淡无比的回道:“一万二。”

“哦,好好好。”年轻女生赶忙答应了下来,惊叹道:“哇,好大的金额,这个杜景浩和新人是什么关系,随怎么大的礼?”

“哦,是新娘前男友。”张一洋随口一答。

“前男友?”女生脸上的笑容又一次凝固了,抬起头,脸上满是错愕的神情。

张一洋看着那女生,仍旧很平静,说道:“是新娘的前男友,他在几个月前一场任务中牺牲了,遗书上写了要我来参加谢明月的婚礼,并且把这份礼金给出了。”

短短的几句话,那女生脸上的表情从错愕,到震惊,最后再到红了眼眶。

“好,我帮您记上。”

张一洋见杜景浩的彩礼出了,随后拿出自己的递了过去,“张一洋,一心一意的一,海洋的洋,我是新娘高中同学,红包里具体多少钱我也不清楚,你点一下。”

他已经耽误很多时间了,所以嘱咐两句后,就往大厅中走去。

张一洋走到靠进婚礼台前的一张桌子前坐下,这桌人不多,说着他听不懂的方言。

他倒也不在意,拿出手机刷了刷视频,两个地方相隔太远了,所以注定娘家人不会来很多人。

张一洋出完礼金,也觉得如释重负一般,杜景浩交托给他的重任也完成了。

接下来,他只需要吃好喝好,见到谢明月穿着婚纱的样子就好了。

“自己的第一场婚礼,不包整层就算了,如果酒席上的菜色再差一点,我就真的要骂娘了。”张一洋环顾四周,俨然已经在用对待杜景浩的婚礼的态度来审视这一场“婚礼”

他靠着椅背,拿出手机拍出婚礼现场的照片发给了杜景浩。

“真的,真的,不再试着挽留一下吗?只要现在你说好,哥们直接把桌子掀了,赶最近的一班飞机,把她送去甘肃。”

但前面的消息一样,石沉大海一半,没有回音。

“算了,算了。”

张一洋有些烦躁的把手机放回了外套里,端起面前放着杯子,将杯中的水一饮而尽,随后烫的他差点一口喷出去。

人的运气不好起来,干什么都不顺。

他抬起头看着天花板上的水晶灯,“既然你们都要铁了心的错过彼此,再挽留也就没有任何必要了。”

“叮咚~”

张一洋的微信忽然响起,“所以,你打算给这段故事一个交代吗?”

手机解锁的瞬间,他有些失望,本以为是杜景浩的回信,但结果是宁瑶。

“怎么样,婚礼开始了吗?”

张一洋看着宁瑶发来的消息,有些震惊,回复道:“你怎么知道的?李昂告诉你的吗?”

“没有,那天晚上吃完饭后,我们就没有联系了。”

“那你?”

“你现在方便打电话吗?”宁瑶忽然向张一洋询问着。

张一洋长叹一口气,从座位上起身,“真没有一个让人省心的。”

他走到舞台后面的楼道中,周围堆放着杂物,也没有人来往,随后拨通了宁瑶的电话。

“喂。”

“洋哥,嘿嘿。”

张一洋听到宁瑶那招牌的“嘿嘿”笑声,竟然还觉得有些心安。

他听着电话那头的声音格外嘈杂,伴随着语音播报的声音,像是在火车站或者机场。

“你是怎么知道我来参加谢明月婚礼这件事。”

“哦,谢明月她提过自己的婚礼时间,我估摸着你突然来苏州的时间,差不多就是去参加她婚礼的。”

张一洋也想起谢明月知道宁瑶的存在,难道是......

“你不用再想了,我和谢明月的确见过一次面。”宁瑶的语气平静的有些可怕。

张一洋从没想过这两个没有交集的人能见面,宁瑶把发生的所有事全盘托出。

在他们参加完唐娟婚礼的大概前两周,宁瑶通过各方途径找了谢明月的联系方式,约她出来见一面,而向来无畏的谢明月也答应了这个请求。

宁瑶丝毫不掩藏自己对杜景浩的喜欢,在谢明月亲口说出两个再也没有一点可能后,她终于没有了任何顾忌。

张一洋听到宁瑶和谢明月直接交锋的时候,眼睛都亮了,试问哪个男生不想要毫无顾忌的偏爱呢?

他知道宁瑶的性格,只要是他认准的事,都会不计代价。张一洋也在这一刻才明白谢明月为什么不再对杜景浩抱有希望了。

因为谢明月知道了,有宁瑶继续去爱杜景浩,她也就没必要再抱有任何幻想了,没有人会不臣服于热切且真挚的感情,还有毫无顾虑的偏爱。

所发生的一切都太戏剧化了,杜景浩和谢明月间所有的可能,因为彼此,也因为宁瑶,从而全部消失。

“缘分这个东西真的很奇妙。”张一洋低下头笑了笑。

“真的很奇妙,所有的一切就像是命中注定好的,但却又意外横生。”

“好了,一切都结束了,不用再纠结了,所以你是要去出差吗?”

关于杜景浩,谢明月,宁瑶三个人的话题结束了,张一洋看着婚礼还没开始就稍微八卦一下宁瑶最近的生活。

“不是出差,飞机还有一个小时起飞。”

“去哪旅游?”

“目的地是甘肃天水国际机场。”

“甘肃,你要去找杜景浩?”张一洋这时候才反应过来。

宁瑶笑声很清脆,“是呢,让他一个人在那里受苦,我有些于心不忍。”

“注意安全。”

“等落地一定要报平安。”

张一洋挂掉电话,靠在窗台上,这一时间也不知道是哭还是笑,无奈地一笑,感叹道:“巧合一个接着一个,把所有人都推进了深渊中,生活果然往往比故事更具有戏剧性。”

宁瑶竟然就怎么直接踏上了去甘肃的飞机,千里迢迢奔赴甘肃,只为了陪杜景浩一起。

他的一声声叹息中,有对两个人相互错过的遗憾,也有对生活戏剧性的感叹。

“不想了,还不如多吃点菜,这一个个都太烦人了。”

大家的结局都不算太好,但也还算得上圆满,但张一洋又转念一想,“赵文宇有邓曦,陈诚和陆怡两情相悦,早晚的事,宁瑶奔赴千里追爱,不对啊,那怎么就剩下我一个人了?”

“他妈的,真晦气。”张一洋咬着牙倒吸一口凉气,随后笑骂一声,“算了,谁让我大度,只要兄弟们能过的开心就好。”

他回到大厅,原来那张桌子上,还是那么几个人,空空荡荡,其它桌也都坐满了。

“奇怪,这桌怎么没人坐呢?”

张一洋稍微好奇了一下,也就好奇了一下,反正自己出了礼金,哪怕是家属一桌,他都不带害怕的。

又过了一段时间,又来了几位宾客,这一桌才勉强坐满,大家显然也不太熟,几乎没什么交流。

司仪上台宣布婚礼正式开始的时间。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没有人坐在这一桌了。”

张一样的脸瞬间黑了下来,因为从他的这个角度,几乎是看不见新人入场的,所以除非是没得选,否则坐在这边,几乎是不符合常理的选择。

他站起身,目光所及的所有位置上已经坐满了人。

“妈的,菜都吃不回本。”张一洋需要在谢明月和食物面前做出选择。

犹豫半天,他最后还是选择了吃饭为大,毕竟最后只要拍两张照片给杜景浩,代表着自己的任务完成了就行。

杜景浩和谢明月故事的正式结束,也代表着张一洋也不在和谢明月有什么关系了,所以最好的做法,就是随便拍两张谢明月穿着婚纱的照片给杜景浩,多吃一点菜,离开南通,到最近的服务区买瓶可乐,最后一脚油门回家,睡到自然醒。

“小海鲜,又不贵。”

张一洋看着餐桌上的一道道菜,撇了撇嘴,菜的摆盘还算精致,味道中规中矩,放在婚宴上也说得过去。

他夹了几筷子菜,吃了两口,也就没了食欲,喃喃道:“还不如天台上吃一顿烧烤。”

现在,张一洋的唯一期望就是谢明月快一点出来,让他能拍几张穿着婚纱的照片就好。

随着半秃的司仪走上台,张一洋松了口气,“终于要开始了,不想再被折磨了。”

司仪一番迎宾词调动全场的气氛,随后又是唱歌,又是跳舞,一番操作后终于迎接到新人的到来。

谢明月穿着一身白色拖尾婚纱出场,聚光灯打在她身上时,绝美的容颜吸引的是全场的目光。

张一洋放下筷子,拿出手机,聚焦,两张照片拍完。

他仔细端详了一会照片,“水平没退步,还不错,可以撤退了。”

“最后的结局,全剧终。”

张一洋把谢明月穿着婚纱的照片发给了杜景浩,至此所有的故事全部告一段落。

在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新郎,新娘身上时,张一洋默默地沿着墙边,从紧急出口离开了餐厅,一路回到停车场中。

回到车上,他换了件外套,看着仍旧没有动静的杜景浩,催促了一句道:“喂,哥们帮你把任务完成了,是死是活,总得给个交代。”

但消息还是宛如石沉大海般,没有回信。

“算了。”

张一洋心头一股无名之火燃起,随后猛的一拍方向盘,刺耳的喇叭声响彻停车场。

张一洋在车内怒吼道:“怎么一个个全都怎么过分?搞得那么遗憾,是要证明给谁看?”

怒吼声中充斥着不甘,车驶出停车场,停在了一家商店前。

“老板,两条华子,一条软,一条硬。”

张一洋身上的钱,不算多了,尽管手头没有怎么宽裕,但仍旧决定任性一把。

“好嘞。”

老板看见来了大生意,眼中一阵放光,但没有立刻拿给他,则是有些谨慎的问道:“你是打算自己抽,还是送人啊。”

“自己抽。”

老板将信将疑的从身后货架上拿下两条烟。

张一洋当着老板的面,把那条软的拆了,拿出一根,叼在嘴上。

上下一阵摸索,发现打火机没有了。

“老板,这么大笔买卖,送个打火机没问题吧?”

“没问题,没问题。”老板喜笑颜开的拿出一个伙计,给张一洋把烟点上。

“多少钱?

张一洋瞬间觉得清醒了一点,有些时候,需要一些东西来压制自己的冲动。

老板写了个数字,好像是贵了一点,但也没有贵太多,也不纠结,扫码付钱。

“这下,我这一路上是一点都不愁了。”

从南通回老家也就三百多公里路,一条烟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