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两天,正好五月十五,大好的晴天,知州府陪了八十担子的嫁妆,一套四十八件的漆器,一套头面,四个丫鬟,两个粗使,两个婆子,一个厨子跟着,在满城欢呼中风光嫁女,迎亲的队伍长的看不到尽头。
洛希混进人群中进了洛府,瞧见了新娘子容貌,面如鹅蛋,小巧玲珑,衣着凤冠霞帔,仪态端庄,“果真是个大家闺秀呀。”
花使问她,“行动吗?”
“急什么,我还要吃席呢。”洛希摸了摸自己的肚皮,大的不吃,小的也要吃。
宴席有序铺开,都是山珍海味,舞乐同齐,宾客们大多数是扬州的官员乡绅,本来官商不结,但张岩是个秀才出身,不管他后来做的时候什么,这个荣耀值得夸一辈子。
知州被邀请上台来讲话,他如今快六十出头,两鬓斑白,对于这个女儿有太多太多的愧疚,因而才说两句就有官员迎合,“大人辛苦万分,扬州有大人才有今天场面。”
这一句应和的话,得到了越来越多的人回应,呼声一片又一片,浪潮越来越好。
“我要告知州与张岩知法犯法,私自买卖他人土地,天理难容————”
忽的不知道哪里出来的一句话,在场变得鸦雀无声,顺着声音看过去,一个中年妇女高举着一份折子,继续高声道,“昆山秦氏女鸢,光宗五十一年七月,购得东二街土地一块,八亩半分地,值一千四百两,八月破土,第二年春三月完工,取名小西苑,工匠费两百三十两,材料费一百六十两,均由秦氏由嫁妆中所处,秦氏亡故前明确立下遗信,所带嫁妆一应交由女儿,他人认不得挪用,因幼女年幼,所有嫁妆由侍女夔永安所看,包括小西苑,此为信证,我为人证。”
众人哗然一片。
张岩连忙让小厮将那女子赶出去,未料女子更加是高声道,“如今地契有官府私权卖走,改成洛府的彩礼,平白免费送给了知州老爷的女儿,今日的新娘子褚婉君。”
知州下意识看向了自己女儿。
婉君脸煞白煞白的。
褚能良顿时耳晕目眩,顿感自己数十年的兢兢克克,任劳任怨都付之一炬。
“岳父大人你别那疯婆子乱说,她就是见不得我好、她就个疯子!”张岩急急忙忙的搀扶着褚能良下台,见有人挡住了路,正欲发火,就听见了黄州叹了一口气,过去搀扶着褚能良,声音不大不小,“大人,江宁府吴监来了,他本来路过说是要吃喜酒的,这一番话他都听的一清二楚了……”
褚能良万万没想到自己的顶头上司居然会出现在扬州,硬撑着站起来,“快、快去把本官官服取来,本王要见府监……”
官服很快就取来,随从为褚能良披上到了官服,选了一处幽静的厢房去见府监。
张岩底下人也跑来汇报,“公子,人已经扣下了,但老爷说永安娘子是故交,因而把人扣到他那边去,宴席已平息了不少。”
“我亲自去见老爷!”张岩知道这个隐患不除后面还是会有大问题的,永安娘子他必须要拿到手,让她闭上嘴说不了话最好。
“扬州闫楼送礼————”
“礼金一万缗————”
这两句不长不短的话平凑在一起,让那些做官的听到都瞪大了眼睛,嘴巴长的快塞进一整个鸡蛋,一万是什么概念?上一朝是天子嫁公主隆重排场都还不到一万银两。
在众星盼月的目光中,苏镜花走进来,她实在是太漂亮了,穿着淡色黄裙,步伐轻盈,手中那把扇子摇的人心扉乱动。
张岩不记得自己请过闫楼掌柜,毕竟那是皇商,他们是民商,几乎称之为道不同不相为谋,不过她肯赏面来,自然求之不得。
苏镜花落了座,是最尊贵的一桌,可她想憋不住说两句话,毕竟金主,一站上台就吸引了大家都目光,呼了一口气,那张一脸笑笑,“我今日来,是托朋友之托给张公子大婚送礼金的,她让我问个您一个问题。”
张岩立马应道,“什么问题?”
“你拿了她母亲秦鸢的小西苑作为彩礼送给褚婉君,是不是没良心的狗东西~”
苏镜花骂人的语气实在过分可爱,在全场震惊再震惊的目光下,继续道,“她托我给你就一句话,这礼金足以买下五座小西苑,她也愿意就这要看你送了你拿去,但唯独她母亲的那一苑子,不是你能碰的~”
说罢,没等到张岩赶人走,苏镜花自己就又下了台,大鱼大肉的商官们看的她恶心,顺利出了门,那已经有人等着她,将她轻轻抱上马车,“姐姐,可让我等久了。”
“抱歉抱歉。我话今日多了。”
苏镜花一笑,甜美动人。
张岩若不是身有事追不得,此刻早就炸开了锅,他留意到苏镜花离开前往宾客席上看了一眼,一眼看过去,洛希正在干饭。
眼见宾客七嘴八舌,他烦恼至极,只好上台说这几句无关痛痒的话平息下来。
张氏坐在主桌,脸色也很难看,老爷又不帮着岩儿,那该死的永安娘子跳出来弄这一出,她在女眷中是坐立难安,如坐针毡。
“岩儿,你快去看看老爷怎么说,他离开时候脸色十分不好。”张氏趁着空档溜到张岩身边,又道,“如今老爷和我们是一条船的,他大抵不会说什么,你可别恼他。”
“那永安娘子怎么回事?”
“那、那是秦鸾的侍女,带着秦鸾的嫁妆离开府上都二十年了,一直沉默的不知怎么就炸出来。”张氏对永安娘子的忌讳可不比洛希的少,“她不过是个贴身侍女,本可以拿些嫁妆一劳永逸,偏偏蛰伏到这个时候爆发,定然洛希在背后给她出谋划策!”
“又是她!”张岩一听到洛希这个名字就气打一处来,这下子直接穿过人群来到认真吃席的洛希面前,不想让其余宾客知道,故意压低了声音,怒道,“你是活的不耐烦了是吗,居然有胆量敢上门来坐上席面?!”
“这是我家吧?”
洛希一笑。
张岩不满直接拽住她的手腕,“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玩什么,知州与府监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这手段也敢班门弄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