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延皓沉默的看着张盛略显得唯唯诺诺的模样,他向来是陛下身边的人,不会那般畏惧裕王,倒像是被人捉住了把柄一样。
正想着,就看见侧门里有一个人被绑了进来,看模样伤痕累累,缩成了一团。
那人垂着头,被麻绳捆的严严实实,几乎动弹不得,还没有走到厅中央,就双腿一软,吐出一口鲜血,扑通一声倒在地上,虚弱的求饶道,“大人饶命……饶命……”
尽管如此,仍未死透。
齐相公极为嫌弃的用拐杖拨开了他朝着自己求救的手,故而特意站的远一些。
“这、这是齐柳!”张盛看清了那张脸,顿时紧张起来,“就是那逃犯、他、私发文牒,让不少华县逃兵到了南召过去!”
“我…我是受人指使的,是齐相让我这样做的…我…我不得不做……”齐柳颤颤巍巍的爬了起来,看着张盛时更为激动不已,“小人明明都已经招供了…为何公公你还要装作不知道…还…还命人要我命……”
说着说着一口老血吐出,尚活,齐柳脸色苍白发紫,眼圈发黑,看样子不像是被虐的结果,倒像是被人暗暗下了慢性毒一样。
张盛欲言又止,看着千昕鹤那张疏远而冷淡的脸,只觉得一股寒意油然而生。
“他签了认罪书,如今不过不肯认罪伏诛罢了。”上官凌风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了张盛的对面,托着腮笑着道,“张公公忘了吗,我们一起审的人,你怕什么呢…”
说着,上官凌风又看向齐相,略显疑惑,“齐相公,你的脸色怎么那么差?”
齐相脸色不悦。
他抬眸看向上座的千昕鹤,一言不发不知在思考什么,看着地中央的齐柳,却如同自己身处的环境,倒像是被人围观审判。
闹过了一阵,厅上又安静了许多。
又端上来了新茶。
“齐相公请用茶。”侍卫也给齐相端来不一样的热茶,上头还漂浮着一朵干梨花。
众人有些诧异,目光投向一直沉默的千昕鹤,他手里也端着一杯梨花茶,斜睨着地上满身是血的齐柳,眉头微拧,“你似乎并不如一开始所说的对本王有作用……”
此话一出。
屋内几乎无声。
连居功自傲的齐相公也闭了嘴,心里清楚千昕鹤把齐柳弄来,就是扳倒自己,但他实在想不清,自己什么时候得罪了他?
“带下去。”
千昕鹤忽然松了口,他面色如玉,清冷平静,敛着一层属于上位者的漠然之色,足以让气氛冷凝了起来,只见他尝了一口梨花茶,说道,“这茶是本王所爱,齐相尝尝。”
齐相公不好拒绝,接过去呷一口,清香入喉,过于甜,对于他来讲实在难喝。
“很难喝?”
“……”
齐相公被人赶鸭子上架,欲言又止,思来索去,还是应了一句,“很不错!”
千昕鹤的那张冰凉的脸上有了一丝很浅的笑意,将手中茶置在桌上,“此梨花茶是本王让人在扬州寄过来的,正巧,本王这里还有一位自扬州来的人,说认识你……”
“老臣从未去过扬州。”
“见了她,再说这话也不迟。”千昕鹤直视着齐相那张傲慢的脸,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敲在桌上,声音也很轻,“让她进来。”
齐相下意识的握紧了手中拐杖。
张盛也好奇一个扬州来的人值得王爷如此大费周章的介绍,便也望着脖子望向门洞下,心想着,只要不再把火引他身上最好。
门洞下渐出来了一个侍卫,低着头走的很慢,顿时让齐相公暗暗松了一口气。
紧接着,一抹女影出现。
齐相公心头一惊。
他看着冷如霜的出现,昔日江湖有名的宗主,如今像个一具行尸走肉……
她走的很慢,其中一只手搭在别人的肩膀上,脸色苍白,左眼被绷带包扎起来,剩下的一只眼睛耷拉着,在努力适应光源。
这是她半个月以来第一次重见天日,阳光太过于刺眼,她看不清厅上的人。
“还不向王爷请安!”侍卫一声呵斥,松开手,冷如霜就像一坨烂泥朝前倒下去。
她反应过来用双手撑在了地上,累累若丧家之犬,想要看清楚方向时,有人迅速的躲开了,那双黑靴是高山棉绒面的,尖头还有金线,边上还驻着一根黄花梨木拐杖。
“齐相公…?”她喃喃着,缓缓的抬起头来,模糊的视线一点一点变得清晰,看清齐相那张略有躲闪之意的脸,已经顾不得什么,就像是在虚无缥缈的大海里捉住了一根稻草,慌忙大喊道,“齐相公快救我…快救我…我们的约定你不能忘了…我已经帮你做完了事……你不能、你不能让抛下我……”
“一派胡言!”齐相迈了一大步子,气的胡子都在哆嗦,“…本相不认得你!”
冷如霜不敢置信他说的话,爬过去就拽紧了他的腿脚,她早已是惊弓之鸟,齐相要明责保身,她也不傻,要死就一起死!
她被人劫走后关在密内,面前送来一个空碗,顶上有水滴掉下来,目的很简单,吊着她的性命,却不提出任何的交易条件。
没有任何人来。
如今好不容易出来。
她也知道自己的作用了。
曾经那般的桀骜不驯,肆意妄为,在江湖上叱咤风云之人,也会为一碗米折腰。
她以为逃过了洛希这样的魔鬼,没想到转过头掉入另一个魔窟,且两个魔鬼不约而同的都擅长在肉体灵魂上进行双重折磨……
“齐柳不如本王期待的有用。”冰冷的声音从厅上正位传来,让冷如霜回过神,顺着声音巡过去,就听见他一字一句冷的令人害怕,“冷宗主,那你会有利用的价值么。”
众人诧异。
为了保命的冷如霜曾经在密洞大吼大叫,认罪,指认,等来了洛希派菖蒲去看她讨价还价,但千昕鹤不一样,千昕鹤直接就就把她当做山石一体,甚至忘了这一个人。
直到今天,千昕鹤都不屑于提审过她一次,这种自信,仿佛他早已知晓全部。
冷如霜便清楚了,对千昕鹤而言,她不是个人证,仅仅是个冰冷的物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