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希和香颂又走了一段路,她看着宫内红墙绿瓦,辉宏的大殿威严肃静,宫人都垂头不语,行色匆匆只顾盯着路,不禁会在想,倘若当年千昕鹤监国后,理所应当的登上皇位,往后的日子里,他是否还会下江南扬州,自己又是否还会成为他的妻子呢?
甯王府上的王嬷嬷寻了过来,见洛希福了福礼,转头又对群王妃香颂道,“群王妃,小世子哭闹的厉害,非要、非要找你……”
香颂有些脸色为难,怕丢下洛希一人她会受人欺负,结果洛希笑笑,反而摆了摆手,“你去吧,我还不至于软弱可欺。”
“往前直走就是正德大殿,我哄好明恩就会过来寻您的。常嬷嬷会陪着王妃。”香颂指了指方向,本意嘱咐常嬷嬷跟好洛希。
洛希顺着香颂所说的话,朝前看着漫长的宫道,在尽头看到了熟悉的身影,嘴角含笑,止住跟上来的常嬷嬷,“嬷嬷不必跟着我,随香颂去罢,我刚好想一个人走走。”
她话音微冷,一落地,不容的别人拒绝,颔首朝两人一笑,迈开步子潇洒离开。
那位故人身边亦是无人。
洛希朝着他走来,如脚下生风,连罗裙都飞舞起来,她眸色清澈,笑若花开,“宋大人,真是好久不见,你近来瘦了很多。”
“劳王妃关心。”
说这话的事正是宋延皓,他一袭紫袍大衣,腰间红革带,束出清朗少年感,两手藏在袖中,低着头陪走外侧,声音也轻,“王妃约下臣在宫里见面,铤而走险之举……”
“你不也应约了吗。”她的话冷清的如一池死水,菖蒲果然是使命必达的小妮子。
宋延皓有些欲言又止,一时之间对她的称呼也模糊了起来,望着不断走过的青石板,低声道,“……我们来谈谈条件吧。”
“宋大人,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你不应该插手此事。”
“是吗?”洛希忽然一顿,立住脚步,后方的宋延皓也跟着停下,她眸色阴沉,潋滟一寒,笑道,“你可没资格和我谈条件。”
“希儿…”
“宋大人。”
她特意压低了声音截住他的话头,微微仰望浩荡的日头,“我如今是裕王妃,不是你手中的一颗棋子,你应该识得分寸感。”
宋延皓一时语塞,抬头看着洛希,她华服加身,少了些许灵气,端庄雅静的模样多少有些让他恍惚,便又低下了头,“下官一时失言,以下犯上,请王妃恕罪。”
“我们谈谈刘弥秋的事情吧。”洛希声音浅浅柔柔,保持两人距离,她前头抬脚,宋延皓就后头跟着,“她不是刘丽钏的亲生女儿,宋大人早知道这件事情了,对吗?”
“刘丽钏遗腹子出生时,被脐带绕颈窒息而死,她伤心欲绝,捡到弃婴,就像一时间上天眷顾,时值九月,便为其改名刘弥秋,寄养在安华寺。”宋延皓一五一十的讲出了其中的故事,“盖因她棋艺高超,我定期请她进府切磋棋艺,本月二十四,请进府切磋棋艺后,命人送她回去后,她就半路失踪了。”
“你说谎。”
洛希面带微笑的打断了他的话,“刘弥秋不是捡来的,是特意领来的,她生于永建二十一年正月十五,耳后有一块拇指大小红胎记,刘氏产女在正月初一,孩子一出生就没有气息,稳婆吓坏了告诉刘增,可刘增心疼自己亲妹妹既死了丈夫,又死了孩子,特意命人在慈幼局抱养了一个给刘氏抚养,刘氏一直精神恍惚,将刘弥秋养到五岁时,忽然回忆起自己死去的女儿,一并把仇恨记在刘弥秋身上,将她直接寄养在安华寺了。”
“你怎么知道的。”
“王五说的。”洛希笑了笑,看着宋延皓吃惊的模样,她也没想到宋延皓如今也喜欢编故事来骗自己,“宋大人,你从小就不喜欢下棋,只爱读书,何必编那么烂的借口?”
“你知道了我为什么请她到府上来。”
“唔…不是很清楚。”
她若有所思,又放慢了脚步,纤细的手指摸了摸下巴,忽然回头,看着隔了几尺远的宋延皓,一副老派的模样,垂首低眉,“不过…我的一些小道消息倒是有些结果……”
宋延皓的双手默默攥拳头,他知道洛希在故意套话,这是她一贯喜欢的风格。
“你放心,我没告诉王爷。”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宋延皓的面前,那双黑漆漆的眼珠子,有些渗人,“可是千昕鹤那么聪明的人,他已经提前监视安华寺了,怎么可能不知道宋大人的秘密呢…”
“……”
他呼吸骤然急促。
洛希莞尔一笑,极为开心,还不忘略带嘲讽的对宋延皓一顿输出,“呆鹅,没想到你也有栽跟头的一天,哈哈哈哈哈……”
“太子善棋艺,那日我陪他去安华寺上香,偶尔刘弥秋,她与老僧对弈,不输分毫,太子一时兴趣也对弈两局皆输,因而结为好友,太子不便常常出宫,每月我便定期接她到府上和太子对弈,本月她离开后,轿夫行至半路被迷药晕倒,她亦不知所踪。”
宋延皓说完抬眼正视着洛希,这才发现她也在望着自己,又道,“希儿,这事关太子的声誉,我可对天发誓,绝无假话。”
“你说的假话可多了。”
洛希浅淡如云的声音,就像是对待一个讲故事的陌生人,“有时候和宋大人相处久了,以为你我之间是朋友,却没想到是背后插刀的那种,你教我用书信将刘增引出来,不过是渔翁之利,你也想要捉住他……”
“我低估了你得实力。”
“你低估了花使的实力。”
洛希也没想过花使的能力如此优秀,昨晚的引蛇出洞,居然有陛下控卫的抢夺,然而一切,都因为突然出现的月丹使用了特殊鱻香,力挽狂澜,成功将刘增控制住带走。
“宋大人,不要再利用我了,你我之间还仅仅剩下那么一点点情分,不要逼着我哪一天撕破脸面,要拔刀相见,就太过于难看了。”洛希从他的话语中已经明确了月丹不是他安插进来的花使,也算有小小的心安。
宋延皓欲言又止,“太子舞勺之年,聪慧仁胜,这件事不应该牵扯到他的声誉。”
“民不与官斗,我还不至于那么傻。”洛希的手上掌握京中小报,一言两语杀伤力无数,但她也不屑于如此做,何况宋延皓还为太子担保,那就说明刘弥秋的失踪和太子无关,这样想想,心中未解开的疑惑越发乱思绪,扶着脑门又是一阵长叹,“扰了宋大人一路跟随,着实打扰了,就此别过了。”
他欲要追上去,却恍惚间发现洛希根本不会在原地等着她,她变了,自己也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