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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明微启程离开的时候,天尚且没有亮。

这一次,她只与白璟和白瑜,还有成碧以及众护卫同行。

俞剑凌则在后面,组织随同而行的各属官一起回京。

一行人悄无声息,没有惊动任何人。

范蕊娴站在门口送行,清丽的面庞在凛冽的寒风中冻得发红。

她亦没有言语,只是朝着马蹄声远去的方向挥挥手。

靖心被留了下来,伴在范蕊娴身侧提供保护。

她已经转身回屋,范蕊娴依旧没有动弹。

过了许久,范蕊娴才拢了拢披风,回到屋里躲避凛冬的夜风。

马蹄声哒哒,踏破静谧的夜。

不消多久,一行人便出了历城,走上官道。

“五哥,七哥,中午前我们需得赶到临阳驿站,在那里歇脚一个时辰,补充食水,然后继续快马加鞭往庐泉方向而去。”

白璟与白瑜不约而同点头:“好,我们没事,会跟紧你。”

白明微扬鞭策马,骏马疾驰,如同穿梭云端的闪电般绝尘而去。

她之所以如此想尽快赶回玉京,一则是为了家中挂念他们的祖父与亲人;二则是担忧正在京中孤军奋战的九殿下。

她对九殿下还是有信心的,知晓九殿下必定能应付元贞帝,然而朝中各派系却有些棘手。

虽然九殿下有个韦家支持,可韦家忠心的是韦妃,而并非九殿下这个皇子。

所以她需得尽快站到九殿下身边,不叫九殿下一人独木难支。

于是,她没有给队伍任何喘息的时间,一口气奔行数十里。

彼时已天光大量,金色的冬阳从云朵的间隙中漏下来,倾洒在这片刚被洪水肆虐过的土地之上。

那一条条曾被强行变道的河流,已经回归它们数千年来一直缓缓流淌的河道。

而那人工开凿出来的河道位置,也正在被勤劳的百姓开垦为可以种下粮食的田地。

这片满目疮痍的土地,正在被一点点修复,回归到它曾经锦绣华美的状态。

……

与此同时。

玉京城,太极殿。

元贞帝高坐龙椅,文东武西位列左右。

刘尧赫然站于中间,如同大海里孤零零漂浮的一块浮木,几乎要被左右朝臣淹没。

可他的声音,平而缓,稳健而有力量:“臣刘尧归来述职,拜见吾皇万岁!”

说完,他一撩衣摆跪下,保持一个恭敬的姿势。

元贞帝身子向后一倚,盯着刘尧久久不曾言语。

刘尧也不着急,哪怕已经跪得膝盖发麻,浑身禁不住微微颤抖,他也依旧恭恭敬敬地跪着。

这时,元贞帝终于轻轻咳了一声,按住膝盖站起来,缓缓走下龙椅,来到刘尧身边,伸出一只手扶住刘尧的臂膀。

他上下打量刘尧一眼:“朕的小九黑了,也壮实了。谁能想到,这是曾经那个弱不禁风的公子哥。”

说罢,元贞帝又打量了刘尧一眼,意味深长地开口:“就好像御花园里的那棵松树,越长越茁壮。让朕都心生敬畏了。”

刘尧当听不懂他的言外之意,露出受宠若惊的神色:“儿臣回到父皇身边,甚是欣喜,多谢父皇称赞。”

“很好!”元贞帝拍了拍刘尧的肩膀,随即转身提着衣摆缓慢登上台阶,走到那龙椅落座。

刘尧始终保持着拱手作揖的姿势,直到元贞帝发话:

“朕没有看错人,小九北行一趟,不仅赈济安抚了灾民,消除了江北动荡不安的因素;还清除了水患,解决江北贪腐问题,以及疫病难关。”

“如此作为,朕心甚慰!得子如此,是朕的福气,也是百姓的福祉。朕今日让小九站在这里,就是要让尔等知晓,小九把事情办得漂亮!朕有个能干的好儿子!”

他的话音刚落,众朝臣连忙跪下:“陛下英明,九殿下英明!”

元贞帝笑容满面,抬手示意:“众卿家快快平身。”

在众起身后,元贞帝从桌面取出几本折子,交给王公公递下来。

他开门见山:“既是述职,那小九你就好好讲述一下,这几本折子背后的含意。”

刘尧拱手:“是,父皇。”

王公公把折子呈到刘尧手中,这当头一本,则是他汇报商人入仕举措的折子。

他只是看了一眼,便又把折子递回王公公手里,随即跪了下来:“父皇容禀……”

元贞帝摆摆手打断了他:“好端端的,怎么吓成这样,朕只不过是让你解释一下,为什么开商人入仕的先河,你倒是先跪下了,难不成你也认为,你大错特错么?!”

说到后来,他的音量猛然拔高,那字眼犹如巨石,劈头盖脸地砸下来。

刘尧尚未开口,秦丰业当即越众而出:“陛下,这可不是大错特错么?!”

“国以民为本,以农为本,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为什么商人不能抓到权柄,走入仕途?”

“那是因为商人以利为本,重利市侩!他们本就手握大部分财富,一旦让他们得了权力,他们也只会以权谋私,根本就不会考虑食君之禄当为君分忧!根本就不会把百姓放在眼里!”

“到时候他们依靠手中的权柄以及万贯家财,将会日益膨胀,一发不可收拾!”

元贞帝没有表态,只是默默地看着秦丰业发挥。

众朝臣看了一眼元贞帝的反应,有人开始附和:“陛下,此举实在太过冒险,一旦让那些奸商得了势!后果不堪设想,这不是拿江山社稷开玩笑吗?”

沈自安正要开口,但却被刘尧抢先。

他没有把矛头直接对准秦丰业,而是看向那名跟屁虫。

但听得他不紧不慢地开口:“这位大人,你既认为本王拿江山社稷开玩笑,怎么江北百姓水深火热时,不见你舍得拿出你的俸禄,拿出你积攒的财富,去救下任何灾民?”

那位大人开口反驳:“这根本就不是一回事,九殿下怎能同一而论?”

刘尧依旧是那副镇定自若的态度,不急不躁:“本王提你私产,你说不能同一而论;但你张口闭口就暗指本王祸害东陵,那么你的依据是什么?你看到的事实又是什么?既无依据又无事实,你怎么能空口白牙呢?难道这就是你为官的素养?!”

刘尧脸不红气不喘,几个问题就让那名官员哑口无言。

他不再把注意力放在那名官员身上,而是放在元贞帝身上。

因为他明白,不论是那名官员,还是秦丰业,都只是爪牙而已。

只要解决了父皇,一切问题就都迎刃而解。

他没必要生闲气,也没必要浪费时间。

于是,他微微抬头看向元贞帝,态度诚恳:“父皇容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