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繇向来很少喝酒,即使是喝,也是浅尝辄止。
因为他觉得喝多了酒,写字的手会抖,头脑也会昏昏沉沉,不能保持清醒。
对于他这种坐在司隶校尉这种关键位置上的人来说,喝酒误事,可能一个小小的失误,便会葬送眼前的大好局面,所以他不能,也不敢多喝酒。
于是每次举杯,钟繇都只是在嘴唇边沾一下,所以那两名掾属倒地的时候,他是最先反应过来的,立刻叫道:“叫医士过来,所有人不要再进食了!”
“来人,去把后厨的人全部控制住!”
闻声冲进来的一众侍卫兵士听了,连忙赶往后厨,一时间外面鸡飞狗跳,惊叫连连。
此时堂上的众人连惊带吓,脸色都极为难看,有个人太过紧张,当场呕吐出来,他还以为自己也中毒了,吓得惨叫出声,结果过了好一会,他发现自己并无异状,这才平静下来,但此时已经闹得人心惶惶。
钟繇脸色阴沉,他感受着自己肚腹,发现并没有明显的疼痛感,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不多时,几名医士赶到,在钟繇的指挥下,有的去查看倒地官员的情况,有的去查看酒水菜肴,过了好一会,才有人上来,迟疑道:“应该是中毒了。”
“看发散的这么快,很可能毒是下在酒水中的。”
此话一出,众人更是惶恐不安,因为几乎所有人都喝了酒!
钟繇此时却是出声道:“不要慌,不是所有酒水里面有毒。”
“十几个人中,只有两个人反应那么大,说明他们喝得酒和别人不一样。”
“酒水是轮流倒的,说明有毒的是最新开封的那坛,大部分人才才来不及喝!”
“刚才谁开的酒坛?”
婢女们听了,连忙有人出来,将那坛酒指了出来,医师们连忙上去,查看了好一会,才一起道:“没错,就是这坛!”
钟繇听了,当下思忖起来,这酒是自己从甄家商行买的,难道真的是幽州故意下毒?
但看这样子,应该是只这一坛酒有问题,要是对方想杀人,针对的是谁?
还是无差别杀人?
钟繇一时间也无法判断,只得命令将医士将两人带走救治。
他本来想让其他人先回去歇息,但转念一想,随即出声道:“这事情有蹊跷。”
“诸位先待在我府里,敌人可能意不在此,等我调兵加强城防,再将甄家商行的人抓过来审问,弄明白事情再说。”
他当即出去,开始叫过身边侍卫官员,让其拿着自己手令,去城内兵营调兵,看着手下鱼贯而出,钟繇不知怎么,就是放不下心来。
他总觉得今晚的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对方到底要干什么?
他正没有头绪,过不多时,骚乱声和喊叫声传来。
“有刺客!”
“有敌人!”
“有人冲进来了!”
耳听周围厮杀声四起,钟繇脸色一变,这才反应过来,对方竟然是要直接冲进来!
而方才的毒酒,显然是调虎离山之计,因为刚才钟繇为了查明事态,已经将近半侍卫都调走了!
他当机立断,掉头就往屋里冲,同时喊道:“来人,全部进来,护卫我等安全!”
府内的兵士们听到号令,纷纷往钟繇等人所在的屋子冲来,同时各门的侍卫一边抵挡着想要冲进来的敌人,一边想府外的兵士们求援,一时间喊声震天。
钟繇见侍卫涌了过来,将厅堂门口堵了个里三层外三层,当下稍稍放下心来。
喊杀声越来越近,不多时,厅堂外面,便冲过来十几个人浑身浴血的黑衣人,看其身上,人人都受了不轻的伤,但还是泯不畏死地冲了过来,和钟繇府中的侍卫战做一团。
钟繇看到自己侍卫抽刀砍在对方身上,血痕立现,当即放下心来,对方没有穿甲胄,这倒是说明自己在入城盘查上没有出问题。
钟繇掌管怀城后,对城内定居及进出的人,进行了详细的盘查,外面的人想要带进来一把小刀都难,更不别说全套的甲胄了。
看来这些刺客是扮做小商贩进来的,其人和货物,都要在城门口经过严格的搜身盘查,所以想要将甲胄带进来,几乎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看到对面已经被自己侍卫团团围住,钟繇心里冷笑,就凭这些人,就想攻入府中?
随即他开始疑惑起来,对面难道就想凭着这些人,冲入自己防备如此严密的府邸吗?
怎么看也是不可能的,而且他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他正思索间,蓦然却听道屋顶一声轻响,便下意识抬起头来,看到屋顶上的尘土,正扑簌簌落了下来。
钟繇若有所悟,刚想出声大喊,却转念一想,把身子往后挪了挪。缩了缩,藏在了人群后面。
下一刻,屋顶喀拉拉一声巨响,破开了一个大洞,砖瓦哗啦啦掉了下来。
众人见状,惊叫着闪避,一个人影却从洞口上方一跃而下,向着底下的众人扑来!
来人正是杨凤,她手持一柄两尺来长的环首刀,人在空中,急速往场中扫了一眼,看到有十几个官员打扮的,衣袍皆是宽袍大袖,极为相似,而且都低着头,一时间却是认不出谁是钟繇。
她心中暗骂,本来就不凑巧,遇到钟繇设宴,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于是她让袁熙死士想办法在酒中下毒,引起混乱,这样一来,其他人必然四散回家,留下来的人肯定便是钟繇。
但偏偏将所有人都留了下来,这怎么分辨谁是谁?
不过好在一大批兵士被调走,杨凤等人才能顺利突围进来,杨凤看到下面的人,心中发狠,不管了,全都杀了便是!
她单脚踏出,正好落在一人头顶上,她脚尖点中,身子顺势一扭,只听喀喇一声,那人脖子竟是生生被杨凤踩断,哼都没哼一声,便即倒地毙命。
杨凤轻轻一转身,便落在地上,一丝功夫都不耽搁,便大喝一声,向众人冲来,手中刀扬起,瞬间血花爆散开来。
钟繇听杨凤女子声音,瞬间猜出了对方身份。又看到其砍瓜切菜般将面前的人一一砍倒,屋外的侍卫还没来得及进来,知道再不跑就来不及了!
他挪到了窗前,趁机猛地一把推开窗子,翻身而出,同时在屋外喊道:“快分头跑!”
这一下子里面的掾属官员才反应过来,丁冲,司马防,卫觊等人纷纷四散逃窜,杨凤见了,气得心里暗骂一声,这就是十几头猪,仅凭她一个人都无法尽数杀死!
她看向叫喊的钟繇,大踏步赶来,此时丁冲正跟在钟繇身后翻窗,慌不择路中,身体却被窗户卡住。
他身躯肥胖,挣扎了几下都没有挪动,他见杨凤赶来,当下更是心中害怕,不由道:“元常,拉我一把!”
此话一出,杨凤面现喜色,钟繇脸色阴沉,心中暗骂,这时候叫我名字,是想害死我吗?
他伸出手去,丁冲见状心里一喜,连忙把手也伸了出去,没想到钟繇按住丁冲肩膀,狠狠往后一推。
这一下,丁冲身体彻底被窗户卡住,杨凤想揪住丁冲衣领,将其拖出来,丁冲却卡的纹丝不动,杨凤怒上心头,一刀插入丁冲背心。
丁冲惨叫一声,望着越逃越远的钟繇,不甘地伸出手去,随即背上的疼痛袭来,眼前渐渐陷入黑暗。
杨凤砍了几刀,眼见丁冲断气,尸体却还死死卡在窗户上,后面侍卫已经冲了进来,只得心里暗骂一声,回身持刀迎了上去。
钟繇一路逃窜,他转过屋角,冲入一间柴房,在柴堆后面找到了一个隐秘的暗门,他掀开暗门顶盖,然后花了溜了进去,再将顶盖封上,然后一路沿着狭窄的通道滑了下去。
他向下滑了一段,脚尖碰到了另外一扇暗门,钟繇费力推开,钻了进去,然后将门后的厚重门闩格住。
这本来是一个放菜的地窖,却被钟繇偷偷改造成了一个藏人的暗室,还做了双重门户,这样即使第一道门发人发现,有这第二道门户,敌人也无法轻易进来。
此时外面的喧闹的的声音已经完全被隔绝开来,但钟繇知道,此时必然发生着一场惨烈的搏杀。
他闭目屏气,背靠着墙壁,慢慢平复着狂跳的的心情,一边思索着接下来会发生的变故。
看对方的行动和反应,十有八九是冲着自己来的!
想到这里,他恨得牙痒痒,丁冲真是个混球,公然在敌人面前叫自己名字,这是生怕自己死不了?
虽然丁冲是奸细的可能性很少,但其这么作死,也休怪自己无情了,既然想拖自己下水,那就请你先死吧。
钟繇已经猜出,这来袭的敌人,十九八九便是黑山军统领杨凤!
而背后指使的人,板上钉钉便是那凶虎了!
没想到凶虎抓走杨凤,不仅没有杀她,还能让其为自己卖命,以后麻烦大了!
而且凶虎此时派人刺杀自己,是不是说明其准备从黑山出兵了?
钟繇一边思索,一边静静等待,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的门户敲响,正是钟繇和侍卫约定的暗号。
钟繇这才放心下来,明白自己终于安全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