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工呼吸？心脏复苏？说的都是什么玩意儿？
八十年代的农村，哪有人听过这么新鲜的词儿。
在场所有人中只有陈玲明白了小志和小平的意思。
她深呼吸了几口稳住慌乱的情绪，跪到地上小刘永的旁边一把推开了还在按压其腹部的陈利。
紧接着陈玲按照陈卓教的那样，开始为小刘永做心脏复苏，默默的数了几十下后又开始人工呼吸。
陈利观察了一会就明白心脏复苏该如何做，便让大姐一心做人工呼吸，他则是不断的做着心脏复苏。
几分钟过去，在众人眼中仿佛好几年那样漫长。
小平把阳阳的小脑瓜扣到自己怀里不让她看，小志则是扯着张淼不让他上前，紧张的和李茹待在一起。
小志看了一圈，问向小平，“二叔呢？”
“上大队叫人去了。”小平抿着唇回道。
腿脚慢一些的陈家老两口这会儿追了上来，看到眼前这一幕也急得红了眼。
陈老太太直接瘫坐到自己姐妹身边跟着哭了起来。
虽说刘家这俩小子不是她的孙子，但那也是陈老太太眼瞅着长大的，是她亲外甥的孩子，这会儿一个吓得坐那丢了魂似的，一个躺在地上毫无声息……
陈老太太越想越是伤心，抱着刘老太太姐俩就痛哭起来。
刘珍在一边也跟着哭，着急孩子的同时又心疼自家男人。
冰冷寒天的，陈利嘴唇青紫身上都冻青了，光溜溜的只穿个裤衩。
刘珍也不知道陈利把衣裳都脱哪去了，脱下自己身上的棉袄直往陈利身上披。
陈利正用力做着心脏复苏，身体反复起伏，没两下那件小棉袄就滑落掉在地上。
刘珍则是站在他身后，一次次的捡起来给陈利披上。
就在众人都以为刘永没救了时，半晌都没反应的孩子忽然呛出了一口水，随后剧烈的咳嗽起来。
陈卓飞速赶过来时，恰好看到了这一幕。
见到陈卓来了，陈利像是有主心骨了似的，给陈卓让开了地方焦急的问道，
“三哥，咋整现在咋整？小永是不是没事了？”
陈卓看着躺在大姐怀里不断打寒颤的小永，连忙脱下军大衣将他包在里面，朝着身后也跟过来的陈胜道，
“二哥！赶紧去老胡家借摩托车！得把孩子送医院吸氧！”……
一顿人仰马翻之后，陈卓和陈胜哥俩夹着小刘永，骑着摩托车跑小东村卫生院吸氧去了。
姜婉和陈玲几个女人也不闲着，回家又是熬姜汤又是灌热水袋，都弄好了姜婉骑着自行车往小东村送。
孩子一被陈卓带走，陈利就彻底松懈下来，高度紧张了半晌的心情逐渐舒缓，这回也感觉到冷了。
他连着打了好几个大喷嚏，冻得浑身哆了哆嗦，上下牙直打架，回到家躺炕头用大被捂着都好半天缓不过来。
刘珍心疼的一个劲儿掉眼泪，捧着碗大姐熬好的姜汤吹了又吹，一口一口的喂他，
“利哥你真能耐，要是没有你，小刘永肯定不行了。”
陈玲也心疼自己弟弟，打了盆热水让他泡脚，一边拿热手巾给他擦脸一边说道，
“还是我老兄弟反应快，一下就找到那俩小子了，再晚一点怕是都要掉进去，那就没处找去了！”
陈利在大姐和媳妇儿的双重照看下，总算是缓过来些，嘴唇红润了，身上不由自主的颤栗也停止了，喃喃道
“都是自己家孩子…也不知道二哥三哥那咋样了……”
小东村卫生院。
小刘永吸上氧气后就逐渐精神起来，神智比较清晰，除了说话略微慢一些外没有其他的问题。
大夫一边让孩子大口大口的吸氧，一边检查他身体各个部位。
陈卓见孩子沟通无碍，大脑没有受到损伤这才松了口气，又忽然想起方才大姐和老四急救时的情景，拧着眉提醒道，
“大夫，你摸摸孩子肋骨断没断。”
心脏复苏很容易把患者肋骨压断，老四初次施救又救人心切，极有可能无意中伤到了小刘永。
大夫却不知道陈卓在想什么，纳闷的看了他一眼，心道掉冰窟窿还能把肋骨泡掉了？这不大可能吧？
他虽心有疑惑，却仍是满足了陈卓的要求上手摸了摸，询问孩子有没有哪里疼。
当大夫逐渐按到左侧胸口下方的肋骨时，大夫手部动作一顿，看向小刘永问，
“这疼不疼？”
小刘永皱着眉点点头，示意疼。
大夫仔细摸了摸，说是有两根肋骨轻微骨折，让陈卓给孩子好好养一养多吃点肉补补，这阵子都不要剧烈运动了。
大夫还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但小孩儿愈合能力好，没准一个月就能长好了。
陈卓听后松了口气，坐了下来和身边的陈胜道，
“二哥，看着我二嫂点，千万别让她去冰面，今天这事这多吓人！”
亏得救回来了……要不然真像梦里那辈子似的，俩孩子淹死，二姨和二姨父往后余生都会活在愧疚之中。
陈胜“昂”了一声，
“她不去，她知道冰面不安全，还叮嘱我不让我去呢。”
哥俩说着话，姜婉骑着自行车到了。
她把带来的棉衣棉裤给军大衣底下光着屁股的刘永穿上，随后又把热水袋塞进了他怀里。
可怜的小刘永一直哆嗦，抱着热水袋总算是舒服了些。
因为他在吸氧没法喝姜汤，姜婉就先递给了陈卓和陈胜，让他们俩也喝点。
陈卓感激妻子的贴心，捧着暖壶盖喝了一大口，正想递给二哥，就听到又有人来了。
卫生院就这一个就诊室，人一进来，陈卓等人就抬眼看向他。
是一位四五十岁的中年人，他身着一件过膝的羊呢大衣，大皮鞋西装裤，看起来分外的精神带劲，一看就不是乡下人。
只是如此打扮气派之人，这会儿却十分的狼狈。
他正用力捂着额角，殷红的鲜血顺着他的指缝往下流，弄得他半边脸都是血，看起来有点可怕。
陈卓立马捂住了姜婉的眼睛，免得她被这场面吓着做噩梦。
大夫也吓了一跳，忙把来人扶进处置室为他清理伤口。
大夫似乎认识这人，嘴上惊讶的问着，
“咋回事？你又让老姜给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