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显圣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雕像的语气之中充满了无尽的怅然。
不过徐凉安倒是能够理解他和张扶瑶前辈为何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就如同今日的自己这般。
如果今天他没有直接闯入竹林之中，见到李念苍。或许对方还能够凭借着自己心中的那一份信念继续活下去，百年、千年……
但正是因为今天见到了他，所以李念苍似乎便没了任何再一个人活下去的理由。
并不单单是因为从徐凉安的口中听到初代儒圣刚刚散道不久的消息，毕竟其实在李念苍的认知中，他的老师早就在七百年前就已经彻底的离开。
而是对于如今这个世界的陌生。
读了几百年的书，就把自己锁在这一方小天地之中。即便是读出再多的道理又能如何呢？
徐凉安默然。
“前辈不需要自责，李老前辈离开的时候，脸上是带着笑意的，我相信他很开心，终于可以去见张扶瑶前辈了……”
“呵呵，或许吧。”
雕像轻笑一声，似是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再继续说下去。而是随之语气突然变得肃穆。
“我且问你，为何读书？”
“……”
对于徐凉安来说，其实这是一个有些超纲的问题。小时候读书的原因是因为母亲，长大后读书……打发时间？
当然，他大可以随便编一个显得高大上的原因去搪塞过去，但徐凉安终究还是没有这么做。
“晚辈读书，以前是因为不想让母亲失望，后来是因为不想让自己失望。”
他只是不想变成自己所讨厌的样子罢了。
家仇，身为人子的徐凉安绝对不可能忘记，也不敢忘记。他或许只是不想变得和那些为了自己的利益而去殃及无辜之人一样罢了。
除此以外，他似乎并不能给自己找出第二个理由。
“呵呵，你倒是坦诚。”
雕像闻言轻声一笑，似乎对于徐凉安的这个回答十分满意。不过随即他便轻轻一叹。
“世人都说读书能够增长知识，所以为人父母者，便将自己的孩子从小便送入学堂之中，让他们跟着先生学习读书认字。”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徐凉安感觉自己从他的语气之中听到了些许嘲笑的语气。
“但殊不知，若是没有自己心中的目标，只告诉他们读书能够变的更好，有几个孩子又能真的愿意读书呢？”
“读书也好，写字也罢，归根到底不过就是人们为了满足自己的目标，可以选择的一种方式。”
对于这种说法，徐凉安深以为然。
至于雕像所说的目标，无非就是为了天下、为了苍生而去做的，是大义。而为了自己能够活得更好一些，是自强。
自然，也有许多人利用自己从书上学到的知识和道理，去做一些背离原本自己信念的事情。
当然，现在说这些就太远了……
徐凉安重新整理了一遍自己的思绪。
而雕像似乎也已经看出了此时徐凉安的想法，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再继续下去，只是“他”的身体上，却开始散发出一片雾蒙蒙的金色光泽。
一道悠然长叹传来。
“与他一起看了这人间八百年，之前总想着这天上的仙人胆子也太小了，我可是好不容易才诞生出的灵智，空有着一身的实力却没有任何发挥的机会。”
“不过现在想来，倒也是幸事。”
“他现在已经走了，而且我也看到了这世间有你这般后辈，似乎也没什么非要留下的必要了。”
听到他的话以后，徐凉安立刻便神色一怔，因为他听懂了这位前辈的意思。
“前辈，您……”
“呵呵，无需多言。我在这片圣林之中站了700多年，早就想要去看看这人间到底是什么模样，只是一直都没有机会。不过现在，倒是可以放心的去看看了。”
“那前辈您看完人间再回来便是。”
“回来？”
雕像发出一声意味深长的笑容，并没有直接与徐凉安说什么。
而他身体散发的光芒则是愈加的璀璨，连带着身体也不停的抖动，簌簌泥土掉落的声音不断的发出，随后便以徐凉安肉眼可见的速度片片碎裂开来。
“前辈！”
徐凉安刚刚开口，就只见一道金光从雕像中激射而出没入他的身体之中。
还没等他再多说什么，张扶瑶的雕像便停止了所有的异象，颤抖停止、金光散尽。
只是徐凉安可以清晰万分的感应到，在雕像之中的那道灵现在已经彻彻底底的离开。
“这是老夫在这里待了700年才积攒下来的所有气运，现在全部交付于你，希望你能看在我和他的面子上，在未来上阴学宫遇到问题的时候，能够出手相助。”
雕像的声音突然从徐凉安的心湖之中响起。
与此同时，还有另外一道潇洒无比的笑声传入他的耳中：“哈哈哈！这人间，老夫来也！”
徐凉安眼神怔怔的望着声音消散的方向，眼神之中满是复杂的神色，或许有一天，他也能如张扶瑶以及这位雕像前辈一般洒脱。
只是……
他的脸色突然有些古怪。
不知道为什么，他在这一刻感觉自己像个瘟神似的。来了一趟上阴学宫，自己倒是一共没听多少话，基本上都是在听别人说。
李念苍，跟自己说完话以后，消散了。
雕像前辈，跟自己说完话以后，远游了。
“……”
“算了，再去其他地方转转就离开了。”苦笑着摇了摇头，徐凉安并没有再继续纠结下去。
然而他才刚一离开圣林，上阴学宫的上方便接连出现数道虚影，遮天蔽日般直接呈现在所有学子的眼中。
徐凉安神色一怔，那些虚影他在圣林之中都见过，里面除了没有儒圣张扶瑶的虚影以外，其他那些先贤的虚影尽皆存在。
“这又是搞哪样？”
可就在下一秒，那些先贤虚影竟是齐齐朝着徐凉安同时深深鞠躬：“上阴学宫学子，拜见徐圣人！”
“圣……圣人？！”
所有学宫学子在听到这句话以后，几乎全部都愣在原地。
这天地间或许有很多陆地神仙境界以上的强者，但有资格被称作圣人的，也就只有儒家一脉的儒圣。
这些学宫学子，顿时热泪盈眶。
“弟子何其明（李怀安……），见过圣人。”
这一刻，徐凉安双眼浸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