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早就候在了城门口,看到玉浅肆快马入城,正要招呼,就看到玉浅肆身后,正被当做头号疑犯的伯懿一身朴素黑衣,大摇大摆地策马跟随。
当时已是惊得喘不过气来,再一转头看到一身素服的长思郡主与他们同行,更是差点没背过气去。
待到玉浅肆下马,林深五官都皱在了一起。
“我的姑奶奶呦,你这又是打算做什么呀?”
带着这么两个祸害,到底是来查案,还是来找茬看热闹啊?
玉浅肆知晓林深是好心,不忍心继续逗弄他,递给他两壶昨日未来得及饮的桃花醉。
安抚道:“你放心,广直。这次来是正儿八经的公务,我心中有数。你快说说情况如何吧。”
林深毫不客气地接过酒,仰天长叹,但对玉浅肆的“心中有数”并不信服。念头一转却想到了自己今早的听闻——凶签案的凶手死了。难道......
他凑过去小声询问:“你带他来,难道是为了那和尚——”
“——广直”,玉浅肆淡淡睨了他一眼,打断道:“时间紧迫。”
林深只好认命般细细道来。
昨日清晨,为了不耽误出殡的时辰,林深被迫答应了郡主会彻查后院起火一事。本打算去走个流程,却没想到还真发现了奇怪的地方。
火是大约丑时二刻烧起来的。两个小丫鬟来依命来后院取老夫人生前遗物做陪葬。因其中还有老夫人院中常常栽种的鲜花等物,一早就被虞仁收于后院冰窖之中。
二人到达后院时,只看到屋中点着烛火,虞仁似是伏在桌案前,就着烛光正在雕刻些什么,影子被烛光印在窗上。
虞仁平日里喜好玩些石雕,手艺很不错。但因着平日里脾气古怪,二人都不敢上前打扰,只想取了东西快去快回,便绕开屋子前往地窖。结果刚走到地窖口,便听到屋内“轰隆隆”的声响,像是许多重物倒地的声音。二人被惊了一跳,回头一瞧,火已经烧了起来。
两个小丫鬟连忙高喊起来。可经历了晚间试探的那一拨,又正是夜黑困顿之时,这院子更是偏远非常。等二人嚷嚷到有人的地方,火势已经点亮了整片夜空。
葬礼结束后,林深连忙赶回去就给玉浅肆写了信。待到处理完手头的公务,这才带着人去查看火灾现场。更多也是为了查看一下起火点,好对侯府有个交待。
没想到这一查,倒查出了许多问题来。
林深说到这里,停了下来,笑眯眯地望着玉浅肆。
玉浅肆那日因着人多行缓,为了一早入京,丑时正便带着人马拿了令牌叫开城门离开了,并不知晓着火一事。难得她耐着性子等了半天,没想到林深说到真正关键的地方却卖起了关子。
冷哼一声:“你都能查出来的线索,我会找不到?再卖关子,下次就不给你带桃花醉了。”
林深见拿捏不住玉浅肆,抱着两壶好酒,不情不愿地说了自己的发现。
虽然整个屋子已经被烧得不成样子了,但屋梁并没有倒塌,还能勉强进去查看。屋子里虽然乌漆嘛黑,但大致清点后发现,的确少了一些值钱的东西。
听到丢了东西,一直沉默不语的伯懿有些异样。
“丢了值钱东西,还能安心深夜坐在桌前雕石头?”玉浅肆一边说着,故意落后几步,打量了打量郡主,却发现郡主听到偷盗之事后并无异常。
林深附和道:“不仅如此啊!我们调查起火点,发现屋子里虽然有油灯被打翻的痕迹,但是,那油散布的痕迹却是乱七八糟,满地都是。”
那便不排除有人人为纵火的嫌疑。
林深继续道:“......都到了这一步,我也只好找仵作过来查验尸体。没想到啊!你猜怎么着?我那仵作虽不及你那个张小弟,但也说尸体应当在丑时之前便死了。不过尸体被烧得不成样子,他查不出具体时间......”
玉浅肆头痛不已,林深这口才,真真适合去做个说书先生,绝对是个一座难求的人才。
她不得不提醒道:“广安侯府就要到了,还有其他要说的吗?还有,那个更漏究竟是怎么回事?”
怎得凶手便非伯懿不可了。
提到更漏,林深一言难尽,附在玉浅肆身边悄声说道:“我可是悄悄告诉了你更漏之事,还没告诉侯府的人呢。不过......那东西......咳,那更漏着实奇怪,我还是亲自带你去看看吧。到时你就知道了。”
玉浅肆望着眼前侯府别苑的大门,挑眉而笑。
不管做这一切的人目的为何,敢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搞这些伎俩,妄图瞒天过海。玉浅肆磨刀霍霍,杀气腾腾地带着人二入广安侯府。
广安侯早早着人候在门口,将玉浅肆请了进来。
当玉浅肆看到满面笑容,和蔼可亲的广安侯在前厅候着自己时,难以置信这与那日对自己横眉冷对的虞风是同一人。
甚至在看到伯懿与虞安宁时,神色都未曾有过变化。
倒是小张氏,坐在一旁面沉如灰,还有些不易察觉的慌乱。
“玉提刑大驾光临,一场小小的火灾还要劳您亲自前来,小女真是给您添麻烦了。想必这位公子便是巍然书院的伯先生了吧。那夜真是误会,误会啊!”
消息很灵啊。玉浅肆想到了户部有他们的人,但没想到竟然会这么快。身在京郊,尚在服丧,还有如此耳目,真是厉害了。
她向来厌恶这些虚晃的你来我往,正待开口切入正题,却被一旁的伯懿打断。
伯懿一鞠礼,洒然有仪:“‘先生’不敢当,只是个伯家的小辈罢了。前夜因晚辈与玉提刑之间的误会,搅扰了贵府安宁,晚辈与大人着实是过意不去。还请侯爷准许我们二人前去给老夫人上一炷香,以示敬意。”
抬头看到一旁有些心虚紧张的郡主,又补了一句:“长思郡主也是忧心府中有恶人作祟,为了您和夫人的安全,这才拜托了大理寺彻查起火一事。京城中人听闻此事,都对郡主的孝心交口称赞,也希望侯爷莫要责怪她一片赤诚之心。”
伯懿这番话铿锵有力却不咄咄逼人,真倒是有了几分书院浸染过的君子味道,让广安侯对虞安宁的七分不快,霎时间便褪去了三分。
巍然书院的名号可不小,再加上伯懿仪表堂堂,气质斐然,又举止洒脱有礼,比一旁的玉浅肆不知好到了哪里。虞风连称“费心费心”,再也不提虞安宁之事,只着人引着他们二人前往老夫人的院子里进香。
京城的规矩,为长者守灵,需出了五七,才可挪动灵位。是以,出殡礼一过,老夫人的灵位便挪回了风亭苑供奉。
虞安宁连忙上前一步,热络道:“还是我带玉姐姐他们去吧。”
自玉浅肆答应相助后,她便松了一口气,恢复了少女本性。牵着玉浅肆的手,只觉得葇夷温心,让她再次将那传出“玉罗刹”名号的人骂了个狗血淋头。
虞风看到虞安宁,气怒不休又不好发作,只冷着脸让她快走。
虞安宁手脚不停,连忙带二人并引路小厮一同离开。
待出了前厅,虞安宁望一眼伯懿,见伯懿直盯着玉浅肆似有话要说,便欲言又止。杏目咕噜一转,命小厮与她一道在前面带路,与玉浅肆和伯懿,拉开了一小段距离。
待到走远了,伯懿这才放低了声音,用小厮听不到的声音小声嘲讽玉浅肆。
“就你这样还查案?不仅不知道说些漂亮话,连最简单的看人脸色都不会。”
玉浅肆抿紧了唇,却也掷地有声,道:“我断狱查案,从不靠看人脸色。”
所以她才最讨厌与这些高门大户打交道。一个个都喜欢假惺惺地你来我往,真真将时间都浪费在了无用功上。
看到身边游刃有余的伯懿,一身普通黑衣也掩不住其气度盛然,饶是她眼高于顶也不得不承认,他这招还是有点作用的。不费吹灰之力,便能前往老夫人的院子里查看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