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岳，你知道吗，当我以为你回到了12年前的时候，我也是开心的。”
俞言闭着眼睛靠在秦岳的肩膀上，她的声音没有太多气负，但是却让秦岳听到了惋惜的味道。秦岳下意识的想要拉开俞言，看看她此刻脸上的表情，可是俞言察觉到他的意图，也在暗中用力，无声的拒绝了秦岳的请求。
“秦岳，我想给自己一个圆满的结局。”
俞言的声音轻轻的。
“给12年的我，一个圆满。”
俞言微微用力的抱紧秦岳，好像只有这样，才能支撑着她，把下面的话说出来。
“秦岳，我总是忍不住的要做梦，我就像一个读者，看到了一本丢失了结局的故事书，我辗转反侧，总是想要知道书中的男女，到底获得了一个怎样的结局。”
俞言靠在秦岳怀里，揽着他的脖子，她闭上了眼睛，放任自己享受着此时的温馨。
“我幻想过很多次，我是不是生下来一个女孩子，人家都说女孩像爸爸，所以她应该长的很像你，但是性格像我多一点，可是这样不好，我性格太软弱了，她应该多像你一些，不然我总要担心她会被人欺负被人骗，可是这样对我又太不公平了，我这么辛苦的生下她，她怎么能一点都不像我呢？”
秦岳慢慢收紧自己的怀抱，他听着俞言的呢喃声，感觉自己心里缺失的部分，正在被慢慢填满。
“那或者我生下的是个男孩子，男孩子就会长的像我了，这样性格像你也很好，我们一人一半，这样才公平。他还可以和浩浩作伴，浩浩其实很聪明，他明白很多事情，就是性格有点闷，不爱说话，有个弟弟烦着他，他就能多说说话，没准以后就能变得更开朗了。”
秦岳听见俞言这时再提起秦浩，并没有直呼他的全名，而是还像当年那样，叫着他“浩浩”秦岳眼睛立刻就酸涩了，他大口的呼吸着，强行把这哽咽咽了下去。
“我嫁给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没有多喜欢我，我的优势就是年轻、没有背景，可以好好的帮你照顾父母和幼子。”
秦岳听见说这些，立刻就要张嘴说点什么，但是被俞言拦住了。
“没事的秦岳，我没有因为这个责怪过你，我是自愿的，因为当时，我也以为我只是想找一个成熟稳重的好男人，成家立业，平平淡淡，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就好了。我不相信自己这样的人可以遇到爱情，就算有，我也不敢尝试，我害怕，我怕这爱情太短暂了，我也怕这爱情太美好了，我会患得患失的，那不如干脆就没有吧。”
俞言闭上眼睛，抱着秦岳，她自己都有些恍惚，现在究竟是什么时候呢——她一个人的漂泊的这些年，唯一有认真在做的事，就是不停的幻想着她曾经的那段婚姻。
“所以秦岳，我们的婚姻，在一开始其实就是一份互惠互利的合同。我很清楚的知道，嫁给你，我会得到什么，失去什么。所以秦浩为难我的那些事，我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只是我太傻了啊，我还以为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我以为我总是能把他的心捂热了的。”
俞言的声音还是那样软软的，但是现在的她，似乎有些小小的郁闷，让秦岳有种“他们还没有离婚，他们就像一对普通的夫妇，正在一起抱怨不听话的孩子。”的错觉。
“秦岳，你知道吗，当我在医院醒来的时候，我脑子里第一个反应竟然是：这一天终于来了。”
秦岳知道俞言说的是哪一天，俞言离开的这些年，他经常会回想那天的情景，他想，当时自己到底该怎么做，俞言才会做出另外的决定呢？如果自己那天的表现不一样，那么他和俞言的结局，是不是也和现在不一样了。
“我那两年，其实很累的。我知道秦浩不喜欢我，可是我就像一个被画了饼，灌了迷魂汤的实习员工一样，依然每天动力十足的为了升职加薪拼搏着。我一直想着，总有一天，我能得到他的肯定。”
俞言回忆起当时的自己，她虽然觉得自己傻的可怜，但是也觉得，那时的自己，真可爱啊。每一天都活的很开心不是嘛。
“秦岳，你说，如果没有后来的意外我到底能不能让秦浩认可我啊？”
俞言似乎是真的很在意这个答案，她轻轻软软的声音在秦岳的耳边响起来，秦岳心里酸酸涩涩，他想说，会的，一定会的。可是他说不出口，他心疼，他的言言，曾经那么努力的讨好着他的一家子人，她和自己在一起的时候，有为自己想过吗？有哪些事，是为了讨好她自己的呢？
秦岳说不出话，但是俞言好像也在意他能不能给出这个回答，她依然用着自己那温柔的嗓音，慢慢的诉说着她所为自己幻想的结局。
“秦岳，你知道吗，我甚至还幻想过，你终于在和我的朝夕相处里，发现了我的好，最后慢慢的喜欢上了我。”
俞言说到这里的时候，声音是那么轻，那么远。她就像一只在暗夜里穿行的精灵的，脚步轻轻的，生怕惊醒了睡梦中的人儿。
“秦岳，我幻想过最多次的事，是你在那天，没有离开游乐园。你和我们一起排队，陪着浩浩把他喜欢的项目都玩了一遍，然后在事故发生的时候，你像个英雄一样，你救出了浩浩还有我。”
尽管俞言已经在努力克制和隐藏，但是这段回忆实在太过刻骨铭心，俞言在讲述这段时，身体还是忍不住的在颤抖，就连她的声音都是抖的。
秦岳心疼的紧紧回抱着俞言，并轻声的安抚着她。
“没事了言言，我就在这里，我就在这里。”
不知道秦岳此刻回答的是哪一个俞言，也不知道俞言究竟听到了没有，她沉默片刻又开始继续说道。
“秦岳，我其实很想知道，如果当年那个俞言一直傻傻的过下去，到底会不会有一个属于她的圆满。”
俞言松开自己的手，她抬头看看秦岳，现在的她，眼睛里已经没有了刚才的温柔和迷茫，她的梦碎了，她也再次醒了过来。
“秦岳，你看，我想要的回答你给不了，我想要的出路，你也给不了，我们之间，还能有什么呢？”
俞言悲悯的看着秦岳，她看着秦岳望着自己，静静的流泪。他不再试图争辩，也不再想要挣扎，他似乎也完全放弃了抵抗。
“秦岳，我已经习惯了现在的生活，我会自己给自己找一条出路的，你也忘了我，换个活法吧，我们都浪费了太多时间，你看看我们俩，身心俱疲，千疮百孔，这样活着有什么意思呢？秦岳，你还有父母，还有秦浩，你的人生里，不是只有我，你也该向前看了。”
秦岳看着眼前的俞言，正在苦口婆心的教育自己，他突然感觉很滑稽。俞言才是众人眼中的受害者不是么，她怎么反而来开导自己呢？
“言言，你是不是就从来没有想过，我早就喜欢你了，在我们没有离婚之前，我就已经喜欢上你了。”
秦岳一边笑一边哭，他笑的那么灿烂，因为他终于亲口对着俞言，如此坦荡的说出了这几个字。可是他又是那么悲伤，他已经失去了说出这句话的资格了。
“言言，你到底是不相信我，还是不相信你自己呢？我喜欢你，我不知道自己在哪一个瞬间爱上你的，可是等我明白那就是爱的时候，你已你不要我了，言言……”
秦岳说着说着，竟然就泣不成声了。
“是啊，别说你不相信，我自己都不敢相信我自己。我那算什么爱呢？我看不见自己的心，我不知道自己已经爱上你了，可是我知道浩浩在和你闹别扭，我看得见的你的疲惫也看得见的委屈，可是我全都视而不见，我放任他所有的任性，还在要求你的大度，我有什么自己说我爱你？”
秦岳越说越激动，他本就因为哭泣而布满血丝的眼睛，在此刻显得更加的妖冶。俞言看着秦岳此刻狰狞的模样，不知道该怎么办。
“言言，你想要一个答案，我给你。”
秦岳看着俞言，他的眼睛那么亮，就像暗夜里的星星。
“在我们离婚之前，我就爱上你了。我以前以为，成家立业，不过就是一个人生的一个环节，是我必要有的，所以我结婚，生子，一次失败了我就再进行第二次，如果没有你，或许我还会第三次第四次……”
秦岳曾经以为这些话，会以他的遗书的形式，传递给俞言。那些他没有勇气说出的话，那些被他的深藏起来的往事，终于得到了机会重见天日。
“可是我遇见了你，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就在想，有这样傻乎乎的女孩子陪着自己也挺好的，她好像永远没有心事一样。”
秦岳回想起第一次见俞言的情景，他还是会被那时的俞言而沉醉，但是当时的他并不明白，这就是心动的感觉，因为在他的世界里，他已经习惯了征服。他会把任何自己想要的东西具象化目标化，他会制定严谨的计划，随时根据进度调整策略，力求在最小的成本下，使得利益最大化。
于是想当然的，他追求俞言的过程是简单而顺利的，他在得到俞言以后，也是物尽其用的。所以他只是觉得一切都是那么的顺应他的心意，他以为那种满足是因为目标的达成所带来的成就感，而他从来就没有想过，这成就感，是因为俞言，仅仅是因为俞言这个人。
可惜是，当年的秦岳，并不懂。
“后来我如愿的把你娶回来家，我真的很开心，我每天都在期待下班，我想回家就看见你，我会在回家的路上想象你又做了什么好吃的，回家听着你絮絮叨叨的和我说着你的圈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你在讲述那些事情的时候，总是声情并茂的，可是我其实什么都没有听，我一直都是这样的，我根本不在乎别人的生活里发生了什么，我只是想听你的声音，想看着你那亮亮的眼睛……我每天都在期待这个时刻。”
秦岳的话，震的俞言不知所措，她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她听着秦岳的话，也慢慢回想着他们婚后的点滴。她也不记得这些了，她对于这段婚姻到记忆，全都是她对秦浩的付出，还有她对秦岳的等待。
他也曾经那样深情的注视过自己吗？
秦岳看着俞言的表情，就明白了她现在想什么，他突然咧开嘴巴大笑起来。
“言言，我们活的多么糊涂啊！”
秦岳感觉自己的这一生，真是可笑啊，他们竟然浪费了这么多的好时光，就因为那些愚蠢的理由。他现在都想找个人问问，这一切，到底该怪谁呢？
“言言，我是真的爱你，不是愧疚，也不是感动，是爱。是爱！你现在明白了吗，你肯相信我了吗？”
秦岳再次走向俞言，他抓住俞言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口，让她感受着自己的心跳。
“言言，我们到底还要错过多久呢？”
秦岳握着俞言的手，他的话语是那么的委屈。俞言想要挣脱，可是秦岳现在完全不像一个羸弱的病人，他已经向俞言表明了自己的心意，还有他那迟来的表白，好像都给了他无尽的动力，他开始变得霸道而倔强。他紧紧的抓着俞言手，固执的等待着俞言的回答。
“秦岳，那又能怎么样呢，我们之间不仅是这些误会，我们之间还有现实，你忘了吗？”
俞言挣脱不开秦岳的束缚，她的心里很乱，她等待了十二年的答案，她本以为这辈子都不会有人给她解答出来了，竟然是在这样的境况下，出现在她的人生问卷上，可是却又不想要了。
得不到，和迟到，到底哪一个更让人遗憾呢？
俞言感觉这二者的重量都是一样的，都是她不能承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