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暗潮湿的房间内,只有中央的电脑屏幕发散出冷白荧光。
银色长发披肩至腰的冷峻男人站在电脑前,向来高傲如狼般的头颅此刻为屏幕中的那束黑影低下,语气依旧冷然,却难掩其中尊敬。
“boss,有关您上次交代的任务我已经顺利完成。”
电脑屏幕的白光中只露出一道同样隐藏在昏暗光线里的红绒方正椅背,以及搭在椅子两边扶手上的手肘一角。
那一位与他们之间的联络向来这般不露面。
“Gin,做得好。”屏幕里响起的声音分不清性别老幼,明显是使用了变声器,“关东地区的渗透既然已经完成,下一步你要着重注意关西地区的计划。”
“是,大人。”
“好了,今天就到这儿吧。”
“……”
没有在第一时间收到忠心下属的反应回馈,那一位首领大人马上便意识到了这其中的含义。
“Gin,还有什么事?”
琴酒保持着俯首的姿态,闻言没有迟疑,直接问出了心中所惑:“请问,您是否还记得曾经由我带回的一名金色眼睛的少年孩童?”
boss沉默半晌,似乎是在依据他提供的描述而回忆。
随着那一位的沉思,寂静逐渐侵蚀了这方光明无法涉足的角落,唯余有些老旧的电脑主机嗡嗡作响。
琴酒的姿势未变,恭敬而耐心的等候着上位者的答疑。
“……是几年前的事了吧?”boss语气平淡,“我记得那孩子的眼睛很好看,让我直到现在都还能回忆得起里面闪烁的光呢。”
“你不是一个爱翻旧账的人,所以是发生了什么事,居然让你突然提起那孩子了呢?”
绿眸幽深,琴酒想起昨晚遇到的年轻男人,平铺直叙道:“我在昨天夜里遇到了一个带着口罩和金色美瞳的青年人,突然就想起了这件事。”
“哦?”那一位似乎起了点兴致,居然就这么跟他闲聊开来:“昨夜……那时候你合该与martell一同行动才对。”
“是,我是在前往任务地点途中意外发现的那名青年。”
屏幕里缓缓流出一抹笑音:“那么你和martell是怎么处理的呢?”
“本来以为是几年前的幽灵苟且偷生至今,但martell从那人眼中取出了金色美瞳片。”琴里漠然,“未免节外生枝,我没有动手。”
言下之意就是人还活着。
“martell那孩子也没有做些什么吗?”
琴酒对boss有此一问感到奇怪:“当年他还没有加入组织,对这件事并不知情,因此也没有过多在意昨晚的那名青年。”倒是调侃过他好一阵子。
“这样么……”boss莫名愉悦的心情透过变声器的传达清晰传进琴酒的耳中,“那么Gin,你想怎么做?”
琴酒思忖几秒:“只是想向您确认一下,当年那个孩童的确死在实验室中了吗?”
“是啊,那孩子当初可是死在我眼前的呢。”boss轻笑着喟叹,带着一种诡异的欣然:“Gin,你都不知道那双充满光明与温柔的眼睛在逐渐失去光芒直到陷入死寂时,是一段多么令人惊叹又愉悦的过程。”
琴酒有些意外:“您去见了他?”
boss似乎又笑了一声,这次却没有回答他的疑问,而是话锋一转,缓缓道:“Gin,暂时停止原定所有需要martell参与的任务,我有其他的事要他去办。”
这么突然?明明之前的对话中boss没透露出有这种倾向。
然而琴酒仍是顺从道:“是,大人。”
电脑屏幕闪烁几下回归成最初的雪花模样。琴酒终于挺直腰躯,转身推开房门,背负着最新任务毫不留恋的离开。
……
被汗水打湿的发丝黏在脸颊脖颈,刺眼的白炽灯照射在薄薄的眼皮上,青年难得在灯火通明的实验室中恢复了最真实的模样。
皮下眼珠转动,失焦的金色瞳眸挣扎着缓缓睁开。因陡然入眼的刺目白光,青年眼角不受控制的流下两行清泪。
惯常一身白大褂的岩上户正坐在病床对面的办公桌前指尖飞跃着敲击键盘,在看到电脑上突然弹出的通讯请求时微微一顿,旋即鼠标移动到“接听”键,同时推开椅子后退一步低头臣服:“大人。”
仍是那方红绒椅背,经过变声器加工的声音不紧不慢,却丝毫不容人置喙:“m,结束了吗?”
岩上户的恭敬比起琴酒来有过之而无不及:“是的大人,martell现在还在休息。”
“让他过来。”
岩上户刚要点头,一道虚弱而平静的声音就自他背后响起。
“父亲大人,我来了。”
岩上户惊诧回头,他居然丝毫没有察觉到病床上的动静。
那一位对他如此迅速的苏醒过来并没表现出意外的情绪,或者说能让这位首领惊讶的事情本来就不多。
坐在欧式木椅上的老者背对镜头而坐,因此屏幕中只能看见方方正正的红绒椅背和一角难以分清颜色的袖角,显得高贵而神秘。
不得不说,这位掌权人和其亲自挑选的继承人风格一脉相承。
岩上户在心中无意义的喟叹一声。
boss的话语中明显带上了柔和亲近的笑意,只是在变声器的修改中不可避免的染上了几分诡谲:“我的孩子,你的伤势如何了?”
碎发青年的身上早已被岩上户换成了蓝白条纹的病号服,右肩再度撕裂的伤口也被仔细包扎,刚刚又经历过一番精神洗练,此时状态已是非常虚弱。
他身体微晃着靠近,却一步一个脚印,努力保持着平稳的步伐,不至于在那一位面前狼狈失态。
岩上户低垂着头颅,心中却不停思量着。
照往常的经验,青年在结束后应该至少再休息两个小时才能够恢复意识……是因为在潜意识中捕捉到了那一位的声音,所以才强迫着自己挣扎着醒来吗?
那一位对martell的影响,似乎比计划预期中高出了很多。
泷夜一站定在白大褂男人的身旁,眼中深深倒映出屏幕中的红椅背,脸上笑容恬静:“我的伤不要紧,父亲大人,多谢您的体谅。您是有新的任务需要我去完成了吗?”
“果然最理解我的人永远是martell。”那一位毫不吝啬于给他的认可和夸赞,“我的孩子,愿意为我销声匿迹一段时间吗?”
岩上户讶然,但当事人却一丝迟疑都没有,甚至是夹杂着几丝欢欣般满口答应下来:“一切但凭父亲大人安排!”
“你向来是最让我省心的。”boss道,“m,你先出去吧。”
岩上户的腰又弯下去一截:“是,大人。”
今天这间实验室里发生的对话,一字一句他都不能泄露出去。
房间的门被细心关好,室内就只剩下了碎发金眸的青年。
“我的孩子,从此刻开始,我要你去用那个编织完整的假身份生活一段时日。”
这一次响起在耳边的,是那一位年迈而轻缓亲和的沧桑嗓音。
秀致青年不是第一次听到那一位的真实声音了。每当这个时候,青年总是会无法掩饰自己的孺慕与崇敬。
因为父亲大人只有在自己面前才会显露真实,父亲大人只有对自己是与众不同的!
怀揣着这份狂热心情,青年单膝跪地俯首:“martell如您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