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楚越看到那女子的那一刻,心中顿时浮现出一句话来……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尽管这一池荷花早已枯萎,但有佳人在此,也不显得萧瑟寂寥。
他的脚步不受控制地上前去,想看清楚女子的面容,但当他走到哪亭子时,人早已不见了。
是眼花吗?
他看着那亭子,空落落的,没有一点痕迹。
心中的失落感瞬间袭来。
“陛下是在寻找奴婢吗?”
楚越顿然回首,竟发觉陈昭云不知何时来到了此地,一双漂亮的眼眸愣愣地盯着他看。
“你……你是那个乐人?”楚越看着她,有些奇怪,“宫内这些日子禁了笙歌,你是教坊司的,来此做什么?”
陈昭云没有应答,而是看向了那一池枯萎的荷花,有些怅然若失。
“陛下忘性有些大,最近皇后娘娘在接受什么乐曲疗法治疗头风,奴婢便日日夜夜都待在宫里的。”
而沈问筝让她入宫弹奏,一般都是从早到晚的不停歇,不给她休息的机会,仿佛是在惩罚她一般。
楚越点头应了一身,很显然,他压根就没有把皇后身体有疾一事放在心上,更别提什么乐曲疗法了。
“惊扰了皇上赏花,奴婢该死。”陈昭云语气异常平静,一改往日柔弱胆怯的模样,“奴婢先行告退。”
陈昭云要离开,但楚越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她的样貌虽然不是那种明艳型的,但也算是柔婉可人,清丽端庄。
而且举手投足之间,都有一种熟悉感,好像他曾经见到过。
“慢着。”他叫住了她。
“那日,是朕喝醉了,但你后来似乎离开了,可有发生什么事?”
那日在长极殿,这些个教坊司新调教出来的琵琶乐人就坐在下面弹奏曲子。
他饮了些酒,错把其中一位当做了少时见到的那个花魁萧萌,后来便一发不可收拾……
而这位被他宠幸的乐人,便是陈昭云。
“为什么那日朕一觉醒来,你已经不在了……”
“教坊司有门禁规定,如果没有及时回去,会被奉銮大人问责,因此奴婢便跟着其她乐人离开了。”陈昭依旧是低着头,没有看他。
听到这样子的回答,楚越有些不知道再说什么好了。
“朕会给你些赏赐。”
陈昭云行礼,跪谢。
“如果你想离开教坊司,朕也可以为你脱了乐籍。”
“奴婢谢陛下赏赐,只是成为一名出色的琵琶乐工,是奴婢和奴婢娘亲的心愿。”陈昭云罕见地抬头望了他一眼,“奴婢并不想离开教坊司。”
琵琶乐工……
楚越突然想起,萧萌那日笑吟吟地看着他,语气轻柔:“奴家不是宫里人,奴家是一名琵琶乐工。”
同样都是琵琶乐工,同样都是这副清丽柔婉的长相。
正当他在思索之时,陈昭云毫无预兆地干呕了一声,面色有些苍白。
可惜周围侍候的人都被他支开了,楚越也不知如何是好。
“你……你这是……”
他刚想问是不是吃坏了肚子,但看陈昭云这副恶心的样子,他的脑子里瞬间浮现出了一个十分荒谬的猜想。
他瞪大了眼睛,忍不住上前搀扶了陈昭云一下。
“你莫不是有了身子?”
陈昭云依旧恶心地难受,扶着胸口,眼眶波光粼粼。
看她这副不承认也不否认的样子,楚越坚定了自己的猜想。
没想到那日的误打误撞,竟然让他多了一个皇儿……
“朕先带你出去。”楚越心里顿生一股怪异之感。
他本来是扶着她的胳膊,但思来想去,觉得这样走得慢,没法儿及时就医,便一把将女人柔软轻盈的身体抱了起来,一路护送着她出去。
等到宫人们迎驾之时,看到皇上从御花园里抱出个女人来,都瞬间惊住了。
毕竟皇上方才强烈要求他们在外头候着,要求一人进去,可出来确实两个人,很难不想入非非……
“快去叫太医。”楚越厉声道,“去长极殿。”
……
陈昭云身体底子偏弱,遇喜后身体便更吃不消了。
所以害喜的症状比别人都要严重一些。
太医来整过脉,郑重其事地告知了楚越,陈昭云的确有喜,但身体亏虚,需要滋补。
否则怕胎儿在体内吸取了母亲的养分,母亲气血亏空,临产之日,便要遭罪。
楚越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床上的陈昭云。
她闭着眼睛,似乎很是疲惫。
“这些日子,就由你来为她调养身体,切记要保证母子康健。”
他有些担忧,虽然这也不是他第一个孩子了,但宫中皇子公主少,这些年又没有一个嫔妃肚子里有消息的,所以他也紧张。
生怕这一胎再出现什么意外。
想到这儿,皇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得知了消息,一路赶了过来。
她焦急地走到了楚越身旁,一副气愤的模样。
楚越其实真的不想看到她,但碍于她是中宫皇后,也不好直接驱赶。
“皇后不是头风犯了,怎么还来长极殿?”
面对楚越的冷言冷语,沈问筝气得手心紧攥。
“皇上今日所为,恕臣妾冒犯,实在是过于荒谬。”沈问筝冷声道,“御花园私会乐人,若是被朝臣们知道了,不免再大做文章。”
朝臣?
楚越生平最厌恶女人干涉内政,对他的行为指手画脚了。
看向沈问筝时,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戾气。
“那这些日子朕禁了笙歌,皇后又为何非得以治疗头风为由,请教坊司乐人日夜不休为你弹奏曲子。”
本来此事,他是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但陈昭云怀了龙子,还被皇后这般折腾,他实在不快。
“皇后的头风,朕看着确实是好了不少,否则也不会有力气来长极殿与朕对峙了。”
话音刚落,沈问筝微微倒退了几步,眼中满是惊讶。
往常皇上怎么可能会对她说这么多斥责之语,没想到今日说了,完全是因为一个卑贱的伶人。
“是臣妾错了,臣妾告退。”沈问筝不甘心地行了一礼,走出了长极殿。
跨出门槛那刻,她忍不住回头看了躺在床上的陈昭云一眼。
她就那么病怏怏地微微抬眸,充满悲戚地看了自己一眼。
仿佛在告诉自己,她如今才是皇上心尖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