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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事初定之后,我特地去去大辰国寺走了一趟,

对此表示诧异的部下,我给出的理由是,作为上位者和统帅,须得该放手时且放手,这样才不会被各种事无巨细的庶务,给淹没了主次轻重。

当然,真正的原因是,眼见安定下来诸事进入轨道后,我某种好逸恶劳的懒病,又有所发作了了。

虽然是再度故地重游,但这一次身份和形势上已经是天然之别,重游的对象也早以及物是人非了,特别是经过数度残酷的攻城战之后。

远远望去,作为标志性的建筑,辰国寺里那座如天柱的包银的大白舍利塔似乎依昔,只是战火造成的破败,已经不可避免的影响到了寺院之中各处,

淤塞的沟渠和花池,被砍伐的乱七八糟的花树,破败凋敝的院落,推倒满地的花墙,门户空洞的佛堂与龛位,

原本昼夜不息的长明灯火和金碧辉煌的反光,早已消失不见,只剩下在风中沙沙作响的破烂帷幕,在被剥蚀的露出惨白里色的佛像、菩萨身上,轻轻随风拂动着。就像是这些沉默无语的泥胎石塑,在遮遮掩掩的偷偷打量着残酷世间。

因为数度遭受了兵火和抢劫的缘故,寺院里一切值钱的物件,包括那些墙壁、梁柱、佛龛间的铜铁花饰和涂抹的金漆,都被事无巨细的刮得干净。

就连大白舍利塔的下半截也不能幸免,若不是五层以上的包银和鎏金铜饰,实在太高又空悬在外的话,只怕早已经遭受了各种毒手。

而在塔基上,也不乏各种挖掘破坏的痕迹,似乎是想把这座高塔挖到,以取用其中的锡料和包银的打算,只是因为工程量太大才放弃了。

不过,这里的确是一个很好的观测点和戒哨位置,如果再加上昼夜轮替的浮舟(观测用热气球),基本可以俯瞰监视城区的大部分面积。

僧人早就逃散一空不知所去,就连原本精致整洁的僧房和客舍里,也早被各种饥民和乞丐之流,给雀占鸠巢了。

在大白天里,也烧着各种劈碎的门户窗几什么的,发出呛人的烟火味来。随着我们这波武装人员的进入,而如下水道里的老鼠一般,丢下满地的狼藉,而躲的远远去了。

这让我的故地重游变得有些意兴寡淡了,

突然我看见负责外围勤务的姚仲平,走了过来低声对我禀告道

“儿郎们在锡塔上抓到了一个奸细。。”

“纳尼。。”

我惊讶了一下

“方才一直在塔上窥探着这里。。”

“这又是怎么回事。。”

我摇了摇头,想我这次出行,乃是临时起意。

这样事都能给人窥探到机会的话,那我师法后世一手创立的军中保密与内卫制度,也就成了一个笑话了。

作为一个带有图书管理员属性的穿越者,我可比这个时代大多数无知无畏,傻大胆性质的古人,可怕死也更加注重自身安危的多。

随后一个衣衫不整,鼻青脸肿,很有些狼狈的人,被反绑着架到了我的面前,又按跪在地上。

“贵人有事问你,且好生回话。。”

这才有一名罗氏亲兵开声到

“为什么要窥探我等。。”

“实在是冤枉。。”

那人垂头丧气的应道。

“某不过是登塔凭吊故人。。不防这些军爷上来”

“却无冲撞且窥探之意的。。”

“香烛供果,却是还留在塔上任凭查验就是了。。”

我突然咦了一声,

“你是.蔡元长?。。”

虽然对方的外观和装束,都有了极大的变化,但我还是一眼认出来了。

“.”

他猛然抬起头来,一下子却是没能认出我来,有些犹疑的道

“不知贵人当如何称呼,,”

我却笑了起来。这次故地重游,早已经物是人非,却没想到还能遇到一个数面之缘,却印象颇深的故人?

这也算是意外偶的了。如果他真的还是我印象中那个蔡元长的话。

半个时辰后,重新洗漱干净又换过衣裳的他,得以坐在我的面前,大口的吃起摆在身前的茶点了。

看起来这几年他过的相当潦倒困顿,肤色和发质都差了许多,只有一些旧日出身环境所养成的习惯和细节,还能依稀让人感受到那个,曾经作为东林社召集人和最大赞助者的雅士风范。

待腹中稍稍充实,又灌了一肚子糖水后,正面应我之请,他也说起这些年下来,那些曾经相交结缘过的那些人的各自下落和一些消息。

“我却没想到,有德你却是那般的煊赫来头”

“洛都之变,可是天下震惊,绝未想到还会有人逃脱出来”

“后来,洛都来人气势凶然的大捕全城。。”

“逼得老帅退养而扶持少帅上位,大刀阔斧任用新进。。”

“家中长辈虽然薄有些身份,亦是受了牵连,无法保全我的前程。。”

“只好先下狱待罪。。”

“后来才知道是李伯纪出的首。。”

“原本他一贯清直耿介,深的我辈同赏,却不知为何会突然失心疯,做出此事来,”

.。

“再后来。。”

“李伯纪等都被朝中来人带走之后,就在没有回来了。。”

“某却被忘在了狱中。。”

.。

“愈年后,某被放出来之后,社中诸人早已经不在了。。”

“觅得原处苟且栖身,以印书糊口”

“却不防本地战事又起,被裹入军中.“

。。

“如今幸得童屠户仗义相助.一路扶持和救助”

“逃过数次城中的杀劫与变乱。。”

“才苟全一隅,幸得与君相见。。”

虽然说的这些年坎坷流离的岁月,但他神情上已经是淡漠的波澜不惊了,就像是在说发生别人身上的故事一般。

“却是被我给殃及池鱼了啊。。”

我叹息着道

“你不觉得应该怪我么。。”

“怪与不怪,现今又有何意义了。。”

他很有些沧桑苦笑了一下

“天下大势焚如洪炉,又有谁人能真正避得过呢。。”

“就算没有这个因由。。洛都那些人,又会轻易放过插手青徐的机会呢。”

“我辈不过是恰巧身在其中的扉粉尔,“

“那,现下跟着我干如何。。”

我手中摩挲这茶盏的边缘。

“虽然功名利禄什么的不敢保证,”

“但是衣食无忧,保暖无虞却是不成问题的”

“对了,。。”

听到这个邀请,他没有回答,而是有些神情复杂的问道

“不知有德在军中,又是所任何事。。”

“这样把,且让某来猜一猜如何。。”

他随即又苦笑摇头道。

“当年初逢夏兄,便知君非是池中物。。”

“只可惜招揽不止,错过了这个机缘。,。到要仰仗于你了”

“如今我观有德,已经是扈卫成群,拱卫森严。。”

“在军中,最少也有一个正将或是指挥使的出身把。。”

我只是笑而不语,却用眼神鼓励他继续道

“难道是兵马使,或是都监官。。”

说道这里他看着我认真道

“那想必兄台在南*中,已经颇具身份的人物。。”

“只怕还是那位罗大帅,格外看中的俊杰新秀。。”

这算是传闻误人么,我有些哭笑不得,又有些心思微妙的,摸了摸鼻子道

“其实我也姓罗。。”

“当初所言是为了避祸,而假托之名。。”

“难不成,你还是那位罗大帅的子侄。。”

蔡元长有些惊异的道,却也恍然大悟。

“这却也不难理解了。。”

“你既身具才望,又是罗氏的本家子侄,自当有一番不错的前程。。”

说到这里,他有些自嘲的摇摇头。

“当初却是我妄自揣度了。。还想顺势招揽一二呢”

显然他又偏到其他方向上去了。

“我虽然姓罗,但是单字一个夏。。”

我摸了摸下巴有些好笑的继续道

“罗夏。。难道是同名,”

他的脸色一下变得很是奇怪。

“这不可能啊。。尊长须得避讳不是”

“难不成,你你您。。”

他突然变得有些结结巴巴,手指着我忽然说不出话来,却是一副要昏阙过去的表情。

“不过是些许虚名而已。。”

我很是无奈的摇摇头,难道我非得老大一大把胡子,才能让人觉得信服么。

然后,我就听到身后传来某种重物跌倒的声音,再次叹了口气,有必要这么夸张么。

在另一个时空,同名同籍贯出身的那位,好歹是祸害万年的权奸之首。

.....。

江宁行在,脱逃回来的诸位帅臣,所带来的影响,还在继续扩散着,甚至波及到江宁对岸的巢州,

各种乱兵流匪,正当烧杀抢掠的烟柱和漂流物,哪怕在南岸的石头城里,也能用咫尺镜隐约的看到。

伴随而来的是,各种北国敌军追击而至,或是塞外胡马已经杀入江淮的各种真假不明纷乱消息。

有随着争先恐后度过江来的各色船只,而在江南传播开来。

“调兵。。从岭内调兵”

嘴角已经生出些许燎泡的监国,则正对着兵部尚书和诸位枢密使吼道

“我要更多的兵员。。来应变大势”

除了三位兵部主官外,枢密院一正三副使,外加四位知枢密使或是枢密知事,除了留守广府的正使,其他都已经据聚集了这里。

“北伐之初,已将岭内东三道并畿内的大部分战兵调集一空。。”

从后方赶过来的未久,枢密副使刘绍能低声道

“就算是在岭内重新征发更多的兵马,一时半会是无法成行的。。”

“那就从岭外之地想办法把。。”

监国有些烦躁的道

“可都将那些归遣的藩镇旧属,重新召还回来,继续为国出力。。”

“或有可行之处。。”

最资深的一位枢密使终于开道,就像是在等着这句话。

“不过所需钱粮不菲。。”

“钱粮不是问题,我许你用一切权宜手段,,”

监国不耐的打断他道。

“在开春之前,迅速把人马军序,拉起来再说。。”

“谁能够替余分忧。。”

监国目光灼灼的再次扫视过这些军国重臣,

“有又谁能够度过江去,收拾这番残局。。”

只是,这一次他们似乎个个都成了淡定无比的雕塑,而丝毫不为所动。最后监国目光还是落到了原东南路招讨行司总管,枢密知事宁冲玄的身上。

“东南行司还有多少余力。。”

“东南行司的可战之兵。。都随征在北地”

宁冲玄正色回应到。。

“如今只余一些各地的驻屯兵马。。”

“那你可否带着帅帐并殿前军一部,”

监国有些无奈的换了个说法

“前往扬州就地收拢旧部。。”

“臣愿做勉力一试。。”

宁冲玄还是那么平靜无波的道。

“只是需要一应名分。。”

他顿了顿又道

“此外还请借大愫一用”

“准你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