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永恩的话掷地有声，可见真心。
蒋婉迎跟他成亲这么多年，也是头一次看到他情绪波动。
她以为他对她也不过是出于家族联姻，表面敬重罢了。
毕竟，梁家公子对死去未婚妻的深情，众人皆知。
她蒋婉迎向来高傲，没嫁成自己喜欢的男人便罢了。
要嫁的丈夫竟然还是个心有她人的，她一身傲骨，岂能甘心？
不过没关系，她也不喜欢他，并且，永远不会喜欢上他！
她是一个固执的人，说到做到。
这些年来，甚至都没好好睁眼看过自己这个枕边人。
却没想到，蒋家倒台，他不仅没冷待自己，还在梁家维护她的颜面。
便是眼下明知她有问题，竟也要护她一回。
罢了，到底给他生了一儿一女。
或许，这么多年下来，她也在他的心里留下一点情分吧！
向来偏执的她终于有了一丝动容，若她早早回头，若她早点看看身边的人……
可惜，一切都来不及了。
定定地看了梁永恩两眼，她用这辈子都没有过的温柔语气道：“你要好好照顾晴儿和硕儿，也照顾好……自己。”
她想告诉他，若再续弦，记得挑个好的，不要像她一样，心狠手辣。
后来想想，他向来稳妥，没什么好让自己伤心的。
这辈子是她对不起他，若有下辈子，她再还他。
蒋婉迎的配合让齐大人松了一口气，她若真不跟着走，他大理寺在伯爵府也不好闹起来。
可才走过梁家大门，他只觉身后一阵风过，“砰”的一声，蒋婉迎一头撞在了门前的石狮子上。
登时，血流一片。
梁永恩崩溃地扑了上去，抱着蒋婉迎的尸体大哭：“婉迎！婉迎！”
在场众人大惊，谁也没想到，蒋婉迎连大理寺的大门都没去直接就在自家门口碰死了。
怔愣过后，齐大人却是狠狠皱了眉头。
死无对证，便是大理寺人证物证俱在，也是难办案的。
若梁家死活不认，大理寺还能往一个死人身上安罪名吗？
便是真这么做了，对大理寺的名声也不好。
“你们两个留下，其他人跟我一起，去平安巷抓人。”
略一思索，齐大人便带着人往平安巷去了。
姐姐畏罪自杀了，当妹妹的，不能也自杀吧！
齐大人狠狠打了个哆嗦，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如此想着，脚下步子更快了。
梁永恩抱着满头血污的蒋婉迎，泪流满面。
“你为何要这般？！你难道不相信我吗？便是罢官不做，我也能保你一命的啊！为何非要这般？！来人！快来人！去叫太医啊！”
弥留之际，蒋婉迎好像听到了丈夫的哭泣。
真难得，她以为，他只会道一声可惜。
她自然不相信有人会舍了前途只为保她，眼下求死，不过是知道，以睿安郡主一系的实力，早晚能把她捶死在耻辱柱上。
蒋家已经没了，那日在宴会上被人指指点点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若以后就让她那般活着，还不如死了算了。
好歹，能为儿女求个可能。
只要他们心软一点，她的罪名确定不下来，就影响不到孩子了。
这也算是她活一世，唯一无私的一次吧！
………
梁家大夫人畏罪自杀，沈家二太太却在战战兢兢，苟且偷生。
她才生下嫡子，好不容易才过上了自己能做主的安稳日子。
娘家又倒了！
老天爷怎么就不能放过她？！
向来胸有沟壑的沈二太太，这段日子终于慌乱起来。
她终于发现，人算不如天算，曾经或是为自己或是为嫡姐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到最后，也没得到什么好。
“我这一生，实在是不值当。”
自从蒋家倒了之后，她一直就心惶惶，连门都不敢出。
沈二老爷待她再没了曾经的敬重，时不时在她跟前说些嫌弃之言，更是不再踏进她的房门，转头跟苗姨娘过起了日子。
不过，她也不是很在意罢了。
沈家二房如今的光景，也就是比普通富户强一些，家底子啥都没有，一个人到中年的老男人，早就不值当她在争什么了。
她只是在愁女儿的归宿，愁自己下半生的去处。
正发愁的时候，沈家门外响起了“砰砰砰”的敲门声。
蒋晚春被这敲门声敲的心头发颤，直觉不想开门。
犹豫间，在东厢房的沈二老爷却已经出屋开门去了。
“谁啊？”
沈二老爷才把门打开，齐大人就带着人闯了进来。
“大理寺办案，你夫人呢？”
本就是庶出，又经历过流放，沈老二骨子里对当官的就带着畏惧，下意识就道：“她就在屋里。”
听到他的回答，齐大人立刻带着人进屋。
沈家不比梁家，这些办案人员对蒋晚春也没有蒋婉迎那么客气。
不过几息的功夫，蒋晚春便被几个办案人员推搡着出来了。
“娘！娘！你们这是做什么？你们凭什么抓我娘？”
沈锦柔跟着跑出来，几次三番想扑上来，都被官差们用刀柄挡下了。
齐大人为人正派，手底下的人也不是什么猥琐之徒。
他们对蒋晚春不客气，那是因为知道她心狠手辣，是个毒妇。
但对无辜的沈锦柔，却还算客气。
“沈小姐留步，你母亲犯了案，大理寺依律抓人，还请沈小姐不要耽误我们办案。”
沈锦柔摇了摇头，一张俏脸哭的梨花带雨。
“不可能，我不信母亲会犯案，大人一定是抓错人了！”
可惜，齐大人并不是什么怜香惜玉之人。
在大理寺办案多年，他看多了表面柔弱，背地里给人下毒的“柔弱女人”。
对沈锦柔客气，只是因为他的原则不让他对无辜之人发作罢了。
他也不废话，直接抬手就让人把蒋晚春带走了。
蒋晚春被人拖着走的时候，费力回头叮嘱：“记住，要去找你表姐，记得照顾好你弟弟！”
沈锦柔的眼里闪烁着泪花，不禁想起这几天她娘对她的叮嘱。
蒋家倒台了，她姨母和表姐都会受牵连，更遑论她。
若实在找不到好夫婿，可以看看表姐的未婚夫。
反正，她也看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