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就算是《净心诀》这样普适性的法诀,季明月修行起来也十分困难,否则她的病也不会使皇宫御医、仙门医者都束手无策。
一般练气期之前的仙门练气法,只讲究纳气修行,《净心诀》却是纳气养神兼具,故而修行缓慢,但却有一优点,修成之后有宁静心神的力量,抗干扰能力极强,不会稍有风吹草动,就打破修炼状态,甚至气息紊乱,正合季明月修行。
季明月依法施行,运转《净心诀》,微弱的灵气在经脉内流淌,如小溪流水般,缓缓运转百脉。
可即使灵气流动是这样缓慢,季明月的身体依然会有反应,她的经脉内淤积堵塞,形成特殊的斥灵结构,使灵气一进入其中,便开始发生暴乱。
一股逆血涌上心头,季明月不禁脸色煞白,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流下。
“纸人法·替!”
阿祖催动纸人妙法,纸人在烟气中膨胀,化作真人大小,而香炉里的紫烟则演化为经脉运行图,附着在纸人身上。
季明月肉体上的痛楚被转移给了纸人;经脉运行的详情,也通过与纸人之间的奇特联系,直接反馈到了脑海中。
转移了大部分痛处,经脉运行图也了然于胸,季明月表现的更坚强了,催动灵气,不停地冲刷着经脉中的淤积。
“蓄气冲脉,破!”
季明月咬牙聚集体内所有灵气冲击经脉中的淤积,如雨季集满河水的长河,冲向高耸的河堤。
“轰~”
经脉中气的涌动,亦如河水般猛烈,但冲击之下,那“河堤”却依旧安然无恙。
这种一往无前的猛烈,终是溃败于淤积之前,失了净心真意。
“这~”
季明月心存不甘,脸上满是苦涩。
眼看季明月就要岔气破功,阿祖连忙以秘法口绽出道音:
“净心!”
一股清净祥和的气息笼罩季明月,季明月这才把握住机会,控制住脱缰的灵气。
“唉!”
在净心秘法的加持之下,季明月心神恢复宁静,也知道自己太急于求成了,她叹了一口气,散尽了体内灵气。
季明月宁神静息片刻后,她很快重新调整好状态,戒骄戒躁,再次纳气入体。
潺潺溪流能积大势,水滴石穿功在不舍。
这一次,季明月体内的灵气运行更慢了,却有着莫名的气势在慢慢聚集。
灵气再次到达淤积处,灵气慢慢浸润淤积。
“哗啦啦~”
就像急雨骤下,突有一阵急躁的声音响起。
淤积之处,破!
季明月体内有所突破,阿祖纸人之上亦有所显现。
阿祖见到纸人上的紫色烟柱突进了一大截,不由微笑点头。
看来季明月确实是有凝炼神识的天分,经脉还没有全部打通,不到筑基之境,她便领悟了《净心诀》中暗藏的净心真意,懂得收束心神以更精细地御气。
如此行功三炷香左右的时间,季明月脸上已经开始显出疲惫之色。
“呼~”
等到第四处淤积打开,季明月长舒了一口气,毫无形象的瘫坐在蒲团上。
“四处!
再来几次,我就能自己独立练气了,到时我的先天之疾便会不药而愈。
我体内的灵气还能突破第五处的,可惜我的头太痛了!”
季明月看着阿祖,自豪地说道。
阿祖脸上微不可察的闪过一丝微笑,随后便又板着脸说道:
“体内灵气枯竭,最多歇下调养两天,但是神识枯竭,没有秘药补救,必然会留下后患,以后有诸多不便,例如:神识运转不流畅,运转神识出现刺痛感觉等。
你可不能因小失大,强行运功。伤了神识。
本来按照一般的练气法,筑基期之后才能自主运用神识,你现在就能调用一丝神识也是功法特殊,莫要急于求成,白白浪费了这个优势。”
季明月细心听着阿祖的讲述,然后郑重地点头,表示一定牢记。
等到阿祖说完,季明月提出了几个关于修炼的问题,阿祖也都一一耐心解答了。
问题都解答完后,季明月便意识到阿祖又要走了,便有些不舍地看了一眼。
“阿祖哥哥,你能多留一会么?”
季明月终还是按耐不住地恳求道。
“宫内有宫内的规矩,我只是个小医师,违背不得!”
阿祖脸上带着抱歉的神色说道。
“哦!”
季明月一抿嘴,生气地跑入了寝宫内室中。
她只是体弱不能修炼,还没到真正弱不禁风的程度,自然也能出寻月宫打听情况。
太医院根本没有姓祖的小医师,唯一一个姓祖的太医都快七十了。
季明月不知卫忠从何处找来这人,但她有直觉,这人的身份恐怕见不得光,与自己的见面也只会见一次少一次。
偏偏,
偏偏,
自己又有点喜欢他。
比起勾心斗角的宫里人,阿祖哥哥虽有隐瞒,但他的每次说起假话时总会下意识地一挑眉头,可比那些撒谎时,面不改色、心不跳的人强多了。
而且,他是真心想帮自己治病,还真有可能治好的人。
阿祖不知少女心思,他默默收起刚刚给季明月施法的纸人。
纸人身上闪过一道若隐若现的凤鸟印记,这是大楚的图腾,大楚王朝之运所凝,便是此次医人的报酬,也是阿祖隐藏在大内的倚仗。
收起纸人后的阿祖,看了看寝宫深处,听得季明月处再无动静,便轻轻走了出去。
与院内的容氏打了个招呼,阿祖寻了个隐蔽处,便化幽光消逝。
随着阿祖的消失,寻月宫中好像少了些什么似的,有一种怪异的疏离感。
清扫寻月宫的宫人们背后的纸人不知何时消失了,而他们自己就像做梦似的完成了清扫工作。
“你们该回去了!”
卫忠不知从何处窜出,阴恻恻地说道。
这样一激,宫人们今天的记忆,就与之前的混合在了一起,十分确信是自己亲自完成了清扫任务。
···
阿祖离开寻月宫之后,寻月宫不远处,一废弃院落中,一道幽光正要窜入院中废井,却不料一颗黑色的珠子从井内打出,直向幽光扑来。
“嗡~”
幽光触碰到珠子,便悬停落地,化作一黑袍人影,正是从寻月宫出来的阿祖。
只是他现在非是玄色道袍,也不是医师装扮,而是罩住全身,不留一丝皮肤在外的黑色带帽长袍。
黑袍阿祖随手捏住了珠子,珠子跳跃了两下,便安静地停在他手中。
“曾有一剑客入了天墟坊市,万宝阁热心接待,疑似鬼王大人的同门。”
珠子化气而散,其中传出一道讯息,飞入阿祖的神识之中,却是鬼童一族在鬼域中的族人发来的信符。
阿祖闻之,面色一喜,更快的飞入井中。
···
“喵~”
阿祖身影才消失,便有一队辟邪卫追踪而来。
“狸主子,你真的感应到这边灵气异常了?”
一个辟邪卫问道,迎来的却是狸猫状辟邪兽那高傲的白眼。
“搜!”
辟邪卫自然不能跟个猫计较,呃,真要计较,他也不一定计较的过,因此,他们只能靠自己的析气秘法,做更细致的检查。
“在这!”
终于,有人在房屋的角落,找到一只被魔气染化的老鼠,只不过它的运气非常不好,被魔气染化的时候估计竭力反抗了,撞倒了本就摇摇欲坠的石墙,结果下半身被砸的血肉模糊。
“吼~”
辟邪兽一声巨吼,辟邪之力荡散了魔气,小老鼠也得以安然死去。
辟邪卫们松了一口气,辟邪兽却是看向了枯井边,疑惑地舔着自己的爪子。
“狸主子,还有异常?”
一个辟邪卫紧张的问道。
“喵~”
辟邪兽不确定地叫了一声,然后晃了晃自己的身子,便优雅的走开了。
只是它走时,还是特意瞟了一眼枯井。
“不见了…,下次一定逮到你!”
辟邪卫来去匆匆,院中枯井一如以往,无人过问,但那确实是阿祖出入宫廷的通道。
那院中枯井,随着时间变化,配合着相应的法诀才能沟通阴阳,入阴遁形。
辟邪卫来的时间不对,自然窥不通其中奥秘,辟邪兽虽有所感,却也因无法行走阴阳,而不能追踪。
···
枯井连接的阴阳界通道中,阿祖身化玄阴灵光,朝着一个方向疾速遁行,身旁偶有凤鸟印记闪烁着,似在发挥着某种莫名的作用。
阴阳界是个很奇怪的地方,它的方位概念混乱,却又能实实在在地感应到阳世的地理方位,只不过感应方向的参照物有些奇特。
阳间的活人居所,人聚集越多,百族更向往的地方,越是能在阴阳界被感应到,比如说,一些大型的城池、各种名胜之地。
这些地方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人心所向,气运所钟。
凤鸟印记为大楚王朝气运所凝,亦是天下民心所向,用来辅助感应阳世城池坐标,最合适不过了。
正当阿祖所化的幽光,在深邃玄幽的阴冥世界中飞遁时。
忽地,一点白芒从阴冥世界亮起。
“嗷呜~”
虎啸之声在阴冥世界中响起,随后一只巴掌大的迷你白虎显出身形,阻拦幽光。
“啪~”
幽光之前,玄阴之气凝聚成一个巨大的手掌拍向迷你白虎,将之拍成了纸片状。
“哼,一道神傀分身就想阻我,不自量力!”
幽光中传出阿祖略为急躁的声音,他没顾得上处理那纸片白虎,便以更快的速度离开了。
那幽光才刚消失,一只巨大的白虎带着数十只迷你小虎来到,那纸片状的白虎也顿时化作一根黯淡无光的虎毛,附着在巨大白虎身上。
“吼~”
虎毛归体,巨虎似得到了什么讯息,它一声怒吼,带着儿郎们朝着一个方向追逐而去。
追逐途中,迷你白虎一个个逐渐分散开来,像路标一样,为后来的郁垒族人引路。
“阴魂不散!”
急驰的幽光中传出不满的声音,随后便见幽光如烟花般炸开,分化出无数更细小的黑色小点,朝四面八方飞去。
黑点才刚散开,虚空中便伸出一截苇索,苇索一出现就不断分裂、延伸,密织成网,而且索身仿佛有魔力一般吸引着黑点。
“勾魂苇索·缉魂!”
咒颂声从虚空响起,苇索宛若游龙,遍行虚空,将一个个黑点都吞噬。
阿祖知道如此被动防御,定会落于下风,当即奋起抗击,手施妙法。
“魇法·千魂缚!”
莫名的波动传播出去,阴阳界的残魂被这一式魇法惊动,当即暴动了起来,攻向白虎神傀与苇索,而阿祖也分化出数十分身,藏在这些残魂里,伺机而动。
紧随白虎神傀而来的郁垒族人见此场景,却并未紧张,反而皆面露轻蔑之色。
郁垒族人停下脚步,脚踏虚空之中,只见其中一人拿出一块桃木神牌,另有一人拿出兽角雕刻的号角。
古老的角号响起,手捧神牌者也将神牌举过头顶,然后高声吆喝起来。
“圣皇谕,桃都治鬼,诸邪伏藏。”
威严之声传遍幽冥,一股针对鬼怪异类的特殊气氛,自然而然地在天地间生成。
这气氛所在的地方,以神牌为中心形成一个淡金色的球形罩子,笼罩住大片的阴阳间空间。
圣皇虽已经离世,但其沟通天地形成的谕令,还发挥着原本的作用,只是威力大不如前,而且这谕令在阴阳界施展,威力更是大打折扣。
不过,这圣皇谕令用来预警、窥破鬼怪行踪,却是轻而易举。
罩子中的黑点无处可藏,被勾魂苇索一一吞噬,到最后只剩下数十黑点聚集在一起,重新变成了黑袍形象的阿祖。
“可恶!”
黑袍兜帽之下,一双猩红的眼散发着浓烈的杀气,显然是在郁垒族的围攻下,阿祖那属于鬼王的杀戮本能被激活。
阿祖冷眼看着身前走来的那一群郁垒族人,他们上穿木甲,下着战裙,披散的头发用麻绳简单的束着,裸露的四肢上画着神秘的图腾,古铜色的皮肤散发着来自于荒古的气息,就像是在圣皇统治下,那些战天战地的远古先民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