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菀抬了下眼眸,不经意看到他笑的样子,只觉眼前晃得厉害。
皮囊这种东西,最是蛊惑人心。
不管是在什么时代。
她想起22世纪,那位长得像周危的地球球草的那些女粉们。
此刻大概有点理解她们的心情。
见唐菀帮着看奏折,周危将手中的奏折敲在桌角上。
“募捐募捐,这些奸臣,只会想到募捐,掏老百姓的口袋。”
唐菀向他伸出手,他将奏折入她的手中。
唐菀看了一遍:“募捐,可行。”
“但在捐赠的数额上,不必限制,大家愿意捐多少,就捐多少。”
“要让豫、湘两省的百姓知道,整个大周的百姓,都在关心他们,帮助他们。”
“让整个大周的百姓,都知道,咱们大周,一方有难,八方支援。”
“他们的背后,是国家。”
和提议募捐的大臣们的目的,不一样。
他们,只是为了解决国库空虚,以及他们自己,不用掏腰包。
周危眼睛一亮,满脸喜色。
“你帮朕,把这些都看了。”
他自己扯过一旁放着的血书,往后面的榻上一靠,半躺。
当真是,坐没坐样,靠没靠样。
但丝毫不影响他的尊贵气质,反而多了几分放浪形骸的惊艳。
见唐菀看着自己,他也看着她。
见她纤腰挺直,双肩平正,身姿轻盈,优雅庄重。
皇家仪态,国之风范,该是如此。
他不由坐起身来,一脸的相形见绌:“朕……朕腰疼。”
他腰上有旧伤,冬季复发。
再加上这半个多月来,为了处理政务,废寝忘食。
最近几天,更是没怎么睡过觉。
这会儿是哪哪都疼,只想瘫着。
唐菀怔了下,假装不清楚他的事,低头看奏折。
周危眉头皱起,他都跟她说自己腰疼了,她跟没听见似的。
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向人示弱。
想到她对沈秀行,都那么关心,却对自己这样。
他心里有些不舒服。
见唐菀专注地看着奏折,自己也拿起血书,研究起来。
唐菀边看边整理,将不同的奏折分类摆放。
多看了一会儿,就头疼。
很多奏折,说的都是同一件事。
不同的大臣,不痛不痒地说着差不多的口水话,全是说事的,没一个给出解决方案。
这届大臣,大部分都是前朝留下来的。
半生心血,全用于权谋,争名夺利。
业务水平,确实不行。
长期以往,周危要被他们活活累死。
她现在才知道,22世纪,那些大公司的管理之法,有多精湛高效。
很多管理方法,可以信手拈来就用。
多看了会儿,她的眉头越皱越深。
周危不由问道:“怎么了?”
唐菀把五六份奏折推到他面前,面前还铺着一份。
周危打开一看,脸色一僵,整个人都被打击到了。
“是……奏折写得不好吗?”他试探地问道。
唐菀一愣,他这反应,有点蹊跷。
“写得,行文……”狗屁不通。
“此人的字……”状若鸡爪,形若狗爬。
还错字连篇。
“不太好。”她客气地给出三个字。
“此人?菀儿看出来是何人?”
唐菀将面前铺开的奏折推到他面前。
周危一震,脸又黑又红:“这……这是?”
“虽然是让不同的人誊抄的,但行文方式,如出一辙,是同一个人。”
大臣们上奏折,可匿名。
说这件事的奏折,都是匿名的。
周危紧张地抓了抓膝盖上的袍布:“这……问题大吗?”
唐菀看着周危怪异的反应,没有再点评这看着眼睛疼的奏折。
“这写奏章的人,是不是跟叶国公有仇?”
“菀儿为何会这么问?”
“一下子杜撰出这么多奏折,都是在谴责叶国府的家风,是打算以此,攻击叶国公。”
“菀儿觉得这么做,不妥?”
“那叶家庶女,抢了你堂姐的未婚夫,还毁她清白名声,你不想替你堂姐出口气?”
唐菀一震,没想到他竟然会关注这件事。
周危心虚地闪躲了下目光。
“皇上,你是不是不想叶昭容进宫来?”唐菀语气温和,认真地问道。
她可不会认为,皇上关注这些奏折,是在关注到她,和唐家。
事关权臣之争,她在很认真地和他商议,只想把这些事情处理好。
若他真的为了沈云宁,无论如何,也不要其他女人进宫,得再想办法。
避开因为此事,而和权臣们爆发冲突。
皇上眼眸一张,定定地看着唐菀。
原来,她是这么想的。
他对她的任何示好,她都不相信。
他抓着膝盖摆袍的手,不由用力了些,眼眸变深,隐隐透出几分暗红。
唐菀见他这副表情,以为自己猜对了。
“朝堂之上无愚者,皆是聪慧精明之辈。”
“他们在乎名誉,是因为好的名声,对他们和他们背后的家族,极为有利。”
“但这些名声,是外界,是百姓们对他们的看法。”
“而朝臣们,看中的,是更深的利益。”
“他们不会在乎,叶家的女人出了什么丑闻,名声有多败坏。”
“他们只认可,同盟的势力。”
“所以在朝堂上,拿叶国公的名声做文章,没用。”
“更何况,出事的,只是一个区区庶女。”
“大不了,到时候,叶国公站出来,大义灭亲就行了。”
“叶国公的对手,也不会因此,上皇上上奏折,当众谴责叶国公。”
“叶国公也容易查出来,是何人在背后捣鬼。”
说到这里,唐菀一个激灵。
这奏折,是他让人写的?
难怪他会是那副表情。
“皇上,这确实也是个好法子,换个地方用,即可。”
“若要叶昭容不进宫,只需让天下百姓知道,叶家家风败坏,叶家女不遵礼德。”
“百姓们,不会让一个声名败坏,德行不端之人,做他们的皇妃。”
“到时候,叶家也不敢逆着民意,送她入宫。”
“皇上便可挑些不那么出众的世家女子进宫,往后,打发了就是。”
给沈云宁让位。
“唐菀!”周危沉声开口,眼眸发红。
唐菀以为他是不想自己插手他后宫的事,就抿上嘴唇,不再说话。
“朕问你,你就不想替你唐家大姑娘,出一口气?”
唐菀皱了下眉头:“夏世子与叶四姑娘,多行不义必自毙,臣妾的堂姐姐,吉人自有天相。”
她不愿意,把唐家,牵扯到周危面前来。
也不需要他的帮助。
“呵!”周危冷笑了一声,胳膊肘往身后的榻上一搭,又研究起血书来。
唐菀继续翻看着奏折,她拿了一个册子,做了备注。
把一些没用的挑出来,放在一旁。
无关紧要的,就自己批了。
她肯定是不能在奏章上批字的,就记下来,让周危到时候注个字就行。
重要的事件,又单独放在一起,由上到下,由重要到无关紧要,依次摆放,并在小册子上注明。
这些奏折,除了谴责夏世子和叶靖茹的奏折,几乎都是在说豫、湘两省的事的。
她正查看得起劲,就听周危有些冷沉的声音:“过来。”
唐菀抬起头来看着他。
他把血书扯开:“这些,你念给朕听。”
唐菀起身,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来,将血书陈铺开。
血书被污渍沾染,被雨水浸过,上面还染了沈秀行的血,有好几处,都看不清了。
作为一个神医和特工,对各类血迹有深入的研究,唐菀很快就能分辨其中的痕迹。
她拿了笔,将最初的血书字迹,补了出来。
花了会儿功夫,就将血书恢复了七八分。
周危诧异地看着,没想到她连这些,都做得好。
还有什么,是她不会的?
唐菀将血书修复,放下笔,转头,就要递给他。
“给朕念念。”周危语气温和了些。
唐菀只得拿起来念。
听了几句,周危打断她。
“上一句,你再念一遍。”
唐菀给他重复。
他百思不得其解:“那字,是这么念的?”
唐菀一震,转头看着他。
他脸色一沉:“怎么?朕有不会认的字,很奇怪,很可笑吗?”
唐菀:“?!”
原来,他让自己帮她念,不是因为其他什么怪癖,而是,他有些字,不认识。
唐菀淡然地说道:“有不认识的字很正常,再博学多才的人,也会有很多字不认识。”
说完,见周危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
她猛地一震,满脸惊讶。
他说的有不会认的字,是压根,就不认几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