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棠钰的室友回来上课之后,沈棠钰还特意交代了白帆的情况,让他稍微照顾一下。
但是老幺回来之后,说并没有看到白帆。
沈棠钰敛下神色,什么都没说。
他这几天心里一直空落落的,沈棠钰努力忽视这股烦躁的情绪,想重新找回那个冷漠洒脱的自己。
连续好几天没有问白帆的情况,沈棠钰想,小孩也不过是他人生的一段小插曲,就像童年的那只小猫。
但是有一天老幺回来,脸色有点同情的看向沈棠钰,语气担忧,“你说的那个小孩,今天过来偷听了,但是他胳膊和腿上都打着石膏,好像出车祸了。”
沈棠钰的心一下子被吊了起来,他拧着眉,语气是从未有过的焦急。
“怎么回事?怎么会出车祸?”
“我不知道,我问他,他没说。”老幺脸色惆怅,白帆的经历,让他想到了自己。
沈棠钰一下午,心都没办法平静,他的思绪很乱,没办法集中精神。
浑浑噩噩的拜访完客户,路过一个小区,他记得白帆说过,他舅舅家住在这里。
鬼使神差的,沈棠钰走了进去。
小区是二三十年前的老楼,没有物业,墙皮都掉了,单元门口堆满了杂物,这里像是被城市所抛弃。
沈棠钰觉得自己实在有病,进来做什么,他和白帆,有各自的人生轨迹。
摇摇头往外走,看到了一个瘦弱的身影,拄着拐,费力的单腿蹦着,用完好的那只手,将垃圾丢进垃圾桶里。
转过身,白帆那张素净清秀的脸出现在眼前,小孩也很惊讶能在这里看到沈棠钰,瞬间睁大了眼睛,小猫眼里满是澄澈的光。
“沈哥?你怎么在这里?”
沈棠钰看到浑身是伤的白帆,不自觉拧紧了眉毛,语气有些不快,“怎么搞的?受伤了还出来干什么?”
白帆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小声解释,“没事,多动动有利于恢复。”
沈棠钰直觉没有那么简单,寄人篱下的日子不好过,白帆估计也是要看舅舅一家的眼色。
但是这么重的车祸,按理来说应该在医院住上几个月,怎么这么早就出院了?难道又是因为钱?
“怎么出的车祸,为什么没住院?”
沈棠钰的嗓子低沉,语气像是质问,小孩想起之前补课时,被沈棠钰支配的恐惧,乖乖回答。
“送餐的时候被撞了,我这个样子没办法打工,就没有收入……”
后面的话不必说,沈棠钰也知道,舅舅一家肯定不会给钱看病,白帆只能拿着赔偿款来度过这几个月。
“最近有没有不会的题?”沈棠钰的眸子幽深,不知道在想什么。
白帆眼神亮了一下,又迅速暗了下去,沈棠钰已经不是代课老师,他也没有钱和理由,去麻烦人家。
“没有。”他低着头小声回答。
“上次考试得第一了吗?”
“当然是第一!”白帆臭屁的翘着小鼻子,眼里满是得意。
“给我看看成绩单。”沈棠钰沉着嗓子。
“那……”白帆有点犹豫,“我上去给你取。”
“瞎折腾什么!我和你一起上去。”
白帆本来还想拒绝,但是沈棠钰已经跟了上来,看他腿脚不方便,要蹲下来背着他,被白帆拒绝了。
结果沈棠钰听说他们家在六楼,咬着牙,额上的青筋暴起,弯腰直接打横抱起对方,把白帆吓了一跳。
“六楼你还来回跑什么,不老实在楼上待着!”
小孩一米七六,瘦瘦高高的,却一点都不重,抱在手里一点感觉都没有,像是风一吹就会散。
楼道逼仄,水泥楼梯满是灰尘,墙上贴满了各式各样的小广告,到了六楼,白帆打开门,房间不大,但是收拾的挺干净。
舅舅一家还没有回来,白帆给沈棠钰倒了一杯水,沈棠钰叫他不要瞎忙活了。
白帆拄着拐往阳台走,在里面不知道翻什么。
沈棠钰跟着走过去,看到狭小的阳台上放着一张床,或者说都不能叫床,就是木板搭起来的一块板子,上面放了一个被,白帆的东西就放在一个小包里,床脚放着好几摞书。
他的眉毛一瞬间拧在了一起,眼里含着愤怒和心疼,嗓子气的有些低哑。
“这就是你的房间?!”
老小区的阳台本来就不大,白帆在里面连腿都伸不直,窗户漏着风,夏天的雨水容易浇进来,冬天也肯定很寒冷。
白帆抿着唇,脸色有些难堪,他从书包里拿出一张成绩单,顾左右而言他。
“你看,我上次考了第一,附加题全校只有我一个人做了出来。”
沈棠钰眼里含着密密麻麻的心疼,他无法想象白帆这些年过的是什么日子。
门锁声响起来,一对年轻的夫妻走了进来,女人烫着老气的卷发,脸上化着廉价的妆。
看到屋里站了一个陌生人,又看着白帆,本来笑着的面容一瞬间变得刻薄,立着黑黑的眉毛,掐着嗓子指责。
“白帆,怎么谁都让进屋?!万一丢了东西怎么办!多你一口人已经要穷死了,再多一张嘴你养吗!”
男人挺着啤酒肚进屋,看到厨房还干净着,皱着眉,“几点了还没做饭!我们回来还要饿肚子吗!你一天天在家没事,不知道干点活吗!”
“你小妹也要回来了,难道让你妹妹饿着肚子上学吗!”
“衣服洗没洗?垃圾倒了吗?让你做点事都做不好!”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完全没把沈棠钰看在眼里,白帆却咬紧了唇,脸色苍白,眼里一片晦暗。
十七八岁正是自尊心最强的时候,当着熟人的面,白帆的尊严却一遍又一遍被踩在脚下,仿佛被扒光了放在阳光下,供所有人鄙夷。
“沈哥,我就不留你吃饭了,改天再谢谢你。”白帆小心翼翼的看着沈棠钰,少年人的自尊在这一刻一文不值。
沈棠钰却沉着脸,眼里翻涌着压抑的愤怒,他走到阳台,拿过白帆的书包,问他,“你就这点东西吗?”
白帆一愣,不知道对方什么意思,讷讷的点头。
沈棠钰扫视一圈,只拿了书本,其他也没有什么值钱玩意,收拾好,拽着白帆往出走。
“沈哥,你带我去哪?”
“饭还没做呢,又去哪疯!”女人掐着嗓子喊。
“这个家还待下去做什么!给他们做免费保姆吗!”沈棠钰眼神冰冷地看着舅舅一家,他身材高大,气质威压,此刻沉着脸看人时,格外吓人。
女人被吓的闭了嘴,白帆的舅舅怂怂的躲在后面,粗着嗓子,“走了就别回来!你当我愿意养他!”
“把好好的人养成这个样子?”沈棠钰眼神狠厉,“不用你们养,以后我照顾白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