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辰龙得到满意的答案离去。
丑牛金色的瞳眸比较显眼,卖糖葫芦的小贩自然是记住了的。
说是去喝酒了。
“非要隔那么久才说实话,早干嘛去了。”
辰龙走在武川的街道上,嘴里嘟囔道。
“大帅明明英俊如我,这小贩非得骗人说都比我英俊,就是为了让我买他的糖葫芦……”
“这么多年没有下山,一下山就碰到如此险恶的人心…真是可悲。”
辰龙一边说着,一边寻着酒馆。
此时,一个漆黑的小胡同里,糖葫芦商贩正鼻青脸肿地躺在地上。
“呜呜……我要报官…我要报官,明明他们都比你英俊,说实话还有错了嘛…呜呜……”
……
桃花酿。
王远面前已经垒起了高高的一摞空坛。
全是喝空了的忘情水。
“再来,不够。”
李酒殇看得有些心疼。
是心疼酒。
照王远这势头再喝下去,迟早将酒窖里的珍藏都搬空。
丑牛则是在一旁直呼“牛逼”。
他已察觉到王远的身上并没有一点内力波动的痕迹,这意味着王远并没有刻意地泄去酒劲。
是实打实地能喝。
“大帅,夫子佩服。”丑牛佩服地五体投地。
“这有何可佩服的…”王远闭着双眼,淡淡回味着。
“夫子我饶是用内力支撑,也不能轻易散去这忘情水的苦辣。”丑牛一脸正经地说道。
王远则是笑笑:
“这算不得苦。”
丑牛仰着头,静静看着王远的侧脸。
“当你尝不出苦的时候……这酒,才是最苦的时候。”
王远眼神深邃,遥遥想着什么。
丑牛则是被王远的话惊骇了片刻。
“尝不出苦的时候……才是最苦的时候。”
丑牛心里五味杂陈,他想。
饶是眼前大帅的灵魂不是袁帅。
那他现有的灵魂,一定也是位活得古老、看透尘世的前辈。
“大帅,您,吃过的苦多么?”丑牛忽地问道。
王远侧了侧眉,丑牛这是意有所指。
是在问真正的自己。
“九年义务教育算吗?”王远随口道。
“嗯?什么?”丑牛脸色发懵。
“呵,”王远轻笑一声,有时候逗逗丑牛的感觉确实不赖。
“本帅所经历之苦,乃是精神之苦。”
“精神之苦?”
丑牛疑惑道。
“你可将其理解为,你之灵识中所有之苦痛,譬如你在青云观的那些年,为了隐藏自己,迫不得已诞生的孩童人格。”王远解释道。
“这就是精神之苦吗?有了孩童人格以后……我选择封闭内力,便遭到了无数的奚落与嘲弄…寻夫子已彻底不在,那时有的,只是一个想成为丑牛的小孩。”
丑牛不停地说着,“大帅,吾还记得,同我一起备选的丑牛,是个小女孩…她的竞选任务是救下正被山匪抢劫的村寨,但要在百姓的感激声中屠了寨子……
她做不到,也不可能去做到……于是她被赵明割去了四肢,丢在了山坳子中…我再去见她的时候,她已经碎成了一地,全是被野兽啃食殆尽的骨头……”
“那你呢?”王远忽地问道。
“我……我迫不得已唤醒了寻夫子,用迷香给予了考核官一段虚假的记忆…”
“但我差点暴露…当时的我虽有先天小成,但在密不透风的青云山上,还是不够看……”
“之后呢?”
丑牛语气一滞:
“之后…赵明将我吊在了山腰上,施了鞭刑……他怀疑我是内奸…怀疑山上爆发的先天波动是我弄出来的……我为了能够继续隐藏…便彻底隐匿了寻夫子,让丑牛帮我扛过一切…他还是个小孩,他所受得苦……”
“我如今才感受得到……”
“你成为丑牛,是因为另一个备选的女童已死,赵明迫不得已让你成为丑牛,是因为……他有什么特别要紧的事情要做?”王远语气深邃。
“确实如此,大帅……那时候,他是想用吾等精血——”
丑牛忽地停顿,原因是李酒殇还在旁边。
王远则是向丑牛轻推酒碗。
“喝点。”
李酒殇看着戛然而止的丑牛,不禁有些抓耳挠腮。
用尔等精血干嘛,说啊……
真是急死个节度使了。
丑牛接过酒碗。
一大口饮下。
虽苦,但却让心里甜丝丝的。
丑牛怔怔地看了王远一眼。
王远回以微笑。
也许忘情水真的有用呢?
“你成了起灵境,也无法阻止赵明?”王远问了句。
丑牛陷入了回忆,半晌才道:
“回大帅,寻夫子已成起灵,但丑牛未成,丑牛只是一个初入中星位的孩童。”
“所以是丑牛压制了你。”王远说道。
“自起灵后,寻夫子恒久未完全接管身体,丑牛亦是,如今大帅你看到的我……其实是二者参半。”丑牛解释。
王远看着丑牛稚嫩的脸庞,顿了顿,
“二者结合?有点意思。”
丑牛本想以先天小成的功力阻止一个乱臣贼子的多年布局,没曾想,阴谋没破,自己反倒进入了起灵之境。
但自步入起灵后,却变成了一个带着丑牛苦痛记忆的寻夫子。
亦或是带着寻夫子功力与学识的孩童丑牛。
“所以在这之后,你便一直寻找让自己变得纯粹的法子?”王远不禁问道。
丑牛点了点头,神色带着些纠结。
“无碍,不纯粹也好,纯粹了……反倒更孤单了。”王远轻声道。
丑牛闻言,陷入沉思。
纯粹了,反倒更孤独了。
他尝试着自言自语道:
“丑牛?”
忽地,其脸色变得单纯天真:
“夫子喊我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