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成四年中,四万天罡军发兵洛阳。
天策上将李茂贞任统兵大元帅,不良人天异星李平川为监军。
林旺未有任何加封官职,只是跟着随行。
据传闻,天罡军中有一小将,整日捧着陀螺傻乐,一边与陀螺亲昵,一边念叨着“我不是挂件”云云。
行军不算急,军中所有人都不急,仿佛跟回娘家一般从容。
半月后,天罡军兵临洛阳城下,却见城门大开。
百姓夹道欢迎。
天罡在近年所积起的威望,几近开元盛世。
于是便有了此前一幕。
大军入城,不动兵戈一分。
是大帅交代的。
临近紫微宫,却见数道素衣官员捧着官服怒目。
“贼子篡夺我李唐天下,可笑!可笑!”
李茂贞皱着眉头,注视着眼前的素袍官员。
“异姓人!却要占据李氏皇位,忤逆!忤逆!”
官员齐声呵斥道,面上红润。
“放你奶奶的骡子马子拐弯屁!”
一道叫骂声传出,惹得周围百姓哈哈大笑起来。
面前官员的脸涨红成猪肝色。
是林旺,从后方军阵中走出。
他知道李茂贞与李平川如今代表着天罡的颜面,有些话不好讲出来。
那他,此次行动中只是一个大头兵的林旺,便要……舌战群儒了!
“贼子夺权,忤逆血脉,忤逆天下!”官员痛声道。
“你他奶奶的,那李嗣源姓李就是李唐血脉了?”林旺不屑道。
一众官员的脸上青一阵红一阵,他们本也是想直接将这东都拱手让出,但为了在史书上留个好听点的名声,便来了这一出素袍拦反贼。
竟搞得自己骑虎难下。
“李嗣源好歹占个李姓,尔之天罡连姓氏名谁且不知,若非见不得人的贼子,怎会如此!”官员无了下限,玩起文字游戏起来。
林旺一把将佩剑插入眼前青砖。
土沫子四起。
“大人脸盘为何如此之大?同我一个泥腿子玩这些?”
周围百姓听了林旺的话,也是指指点点起来。
“李嗣源好歹占个李字”,怎会有如此牵强的解释。
“你!”官员手指抬起。
“李嗣源诛杀天子时,尔等龟缩。
李嗣源祸乱天下时,尔等龟缩。
李嗣源差点将燕云十六州让与漠北时,尔等还是龟缩。
对百姓施以暴政,在战事不久后强征兵役,你们呢?一个个的……都他妈的龟缩!
若不是老子看你们头上还顶着个人脑袋,还真当你们龟缩成王八鳖了!”
林旺唾沫星子乱飞,一旁李平川微微错愕,平日怎么不见这小子这么能骂。
”你!“官员气的说不出话来,只是手指乱动。
“砰——”
一个木质物件猛然砸在为首官员的脑袋上,使其昏厥过去。
“你!!”
周围官员赶忙搀扶起为首官员,一脸愤恨地看着林旺。
这大头兵竟然真的敢动手!
不怕在史书上留臭吗?
为首官员悠悠转醒,看着镶嵌在脸上的东西,竟是一个陀螺。
“诸位大人,我这泥腿子没有见识,但我一直信奉一个道理。”
林旺忽然道,不论是发恨的官员还是百姓,亦或者李茂贞、李平川,都是竖起耳朵听着。
“那就是,朝闻道,夕死可矣!”林旺大声道。
“朝闻道,夕死可矣?”
官员瞪大眼睛,不知这句放在现在是何意。
周围百姓没多少识字的,也都是一脸茫然。
李平川轻咳一声,脸上有些发烫,这小子说的字句一点也不应景,若是再折腾下去,岂不是让百姓以为我天罡军都是文盲?
“哼!泥腿子,你果然是个泥腿子,你们这些天罡军,连此句何意都不知!”
听着官员的冷嘲热讽,林旺淡淡一笑。
“诸位大人别急,我呢,是没读过几天书,对这句‘朝闻道,夕死可矣’的理解,也颇有偏差,那就请各位大人听好,看小人解释的对否。
所谓‘朝闻道,夕死可矣’,小人之所以如此信奉于此话,便是因为在小人的理解中,此句意为……早上知道了去你家的路,晚上……我就过去弄死你!”
“嘶……”
“嘶——”
周围传来倒吸冷气的声音,饶是周围目不识丁的围观百姓,也知晓了这大头兵是在给那几个装腔作势的官员带话。
“你!好的很呐!吾国……亡了!”
官员痛哭哀嚎,让开了进宫的大门。
林旺走上前,冷笑一声,将陀螺拿回。
这官当到狗身上去了,轻轻一威胁就吾国亡了……
终于,在一场算不得闹剧的闹剧结束后,东都城头,插上了天罡的军旗。
……
天成四年末,天下年号更改为天罡。
便是天罡四年了。
据说天罡之朝会数月都不开一次。
百姓都好奇,那皇位上的人,究竟是何人。
如此施以仁政的君主,那定是一位明君吧!
唯有朝堂之上几位高官知道。
那皇位之上,无人。
但却无一人敢生起忤逆之心。
若说之前的皇帝,是压在百姓头上的一座大山。
那现在空无一人的帝位,却成了压在百官头上的一座大山。
明明那庙堂之巅没有一人,但却像一道与天齐高的眼睛,时刻注视着自己。
这便让几乎所有的官员,犹如芒刺在背般,不敢于民生之事上生出一丝懈怠之心。
原来,没有皇帝,天下也能如此昌盛。
天罡七年初,国库充盈,国泰平安。
百姓大兴工商,稳农助牧,一切向好。
李星云之流,宛若疯了般在探求那庙堂之巅的身份。
却是一无所得。
就好像没有此人一般。
那怎么可能呢?李星云想不通,天下不可能没有皇帝。
汴州,成了不良人的第二个根据地。
也是盘踞着跟随新帅李星云的新派。
诸如奎因,洛小北等不良人。
自然,跟在王远身边的不良人,也多是旧派了。
大抵如长安的李平川,漠北的司空柳等人。
“所以那新帝,究竟是谁?”
汴州节度使府,李星云与张子凡对坐,疑惑不定。
安重荣坐在一旁,拍着肚皮傻乐。
如今,他已被天罡招安,在这么一尊庞然大物前,他生不起任何谋逆的心思。
就这样日日看着这二人猜忌。
“大帅,要不咱别猜了,万一……那皇位上,没有人呢?”安重荣有些乏趣道。
“不可能!”李张二人齐声反驳。
安重荣缩了缩脑袋,看着二人偏执的目光,离开了石桌。
“大帅,张天师,你们聊吧,本官去看看新纳的婆姨。”
二人换着不同的姿势思索,终是没有一点眉目。
李星云索性摘下面具,从怀中掏出一副棋。
“张兄,要不再下一盘棋?顺一顺?”
张子凡取下缠目的黑缎,点头应下。
“李兄,请!”
二人持着黑白棋子,铺开棋盘。
半晌未走出一子。
李星云的脸色变得越来越惊恐。
张子凡浑身雷电恣意流动起来,最终传导在手中,捏碎了棋子。
二人的目光,近乎震颤一般对视,一个恐怖的念想从二人脑海中涌出。
“吾等……不配进棋局了!”
李、张二人多年的布局,在各处安插暗子,为对付李嗣源,使出浑身解数,终是等不到时机。
但却被突然出现的天罡,翻手灭了。
这巨大的落差感,让二人挫败感填充在整个心间。
如今再理棋局,却猛然发觉……
二人竟失去了入局的资格。
“不行,我去找尸祖!”李星云拍案而起,浑身气机紊乱。
“李兄,找到尸祖又有何用?该迷惘……还是迷惘……”张子凡眉间凝重。
“降臣尸祖已存世两百载,她一定知道些什么!这天下落入如此不明不白的人手中,纵使仁政当世,但我……不放心!”李星云周身涌出黑气,新版九幽玄天神功催动,消失在院落中。
张子凡揉了揉发烫的眉心,苦涩地笑了笑。
……
长安,王远开了家医馆,却不行医,日日闭着。
林旺曾不解地问过,但王远的答复是:
“医自己。”
林旺也不知王远有什么病,就这样日日过来陪伴王远几个时辰,转而去忙政事去了。
王远不参政事,各地奏折的最终环,还是落在了自己、平川叔和李茂贞的头上。
虽然劳累,但这种有事做的感觉,倒让林旺满足的紧。
至于水瑶,许久前去便陪罗婶子去了,听说罗婶子快死了。
寿终正寝。
年初时,罗婶子走了,带着笑。
水瑶悲痛至极,竟是破了体内阻塞的经脉三成,拥有了中天位的内力。
但空有内力,却无功法章法,也是个问题。
王远坐在医馆前的一张躺椅上,略显倦怠的目光环视来天上飘过的云,地上走过的人儿。
附近街坊,都知这有个怪人,开着医馆不行医,也不知是靠什么营生的。
如今看着这人高马大,年轻俊朗的哥郎,竟生出一股子暮气,让人奇怪的紧。
“远大人!”
一道人影堵住了王远的太阳。
来人正是林旺。
“嗯。”
王远敷衍一句。
“远大人,您到底是怎么了,要不起来走走?”林旺略显担忧道,他不敢相信堂堂不良帅这等神人会出什么事。
“无碍,本帅只是……有些累了。”
王远轻道一句,闭上双眼,有轻微鼾声起伏。
林旺叹了一口气,确认王远还有气息后,守在其身侧。
“远大人,你一定不能有事。”
……
陈仓,一农家小院。
少女在铜盆中扒拉着一只乌龟。
“小帅,你最近怎么了?怎么病殃殃的。”
少女呢喃一句,这小王八好端端地,泡在水里竟是一动不动。
“哎……”
少女粉色发丝晃动,是身后房门打开所引动的气息吹拂。
“你来作甚?”
“尸祖!”
来人正是褪了面具的李星云。
“毛毛躁躁的,这么大的人了都不能稳重点……”
少女念叨一句,继续转头摆弄着小帅。
“尸祖!还请告知晚辈……大帅葬身于何处!”
李星云拱手,额头有汗珠滴下。
他知道,降臣尸祖是见过袁天罡最后一面的,应当会将其安葬。
如今也只有她知晓此地。
少女微微一怔,转过身来,语气中带着些许悲痛。
“他还在乾陵……”
她并没有埋葬袁天罡,只为等待根本不存在的一天,他能活着走出乾陵。
来见自己。
“尸祖,晚辈有一大胆揣测!”李星云颤声道。
“说!”降臣有些着急,她的心猛烈跳动起来。
“大帅,可能没死!”李星云眼眸通红,抬起头来,注视着降臣。
“不可能!不可能……”
降臣语气猛烈,但转而又软了下来。
“是与不是,尸祖同我去乾陵……一探便知!”
李星云转身走出草庐,翻身上马。
降臣语气有些哽咽。
“那……我便去看看。”
……
四日后,二人来到已经已经坍塌的乾陵前。
一块巨石阻挡在入口处。
未等李星云出手,降臣丢出一个小小玩偶,便炸开了巨石。
心跳声成了天地间最后的声音。
降臣与新帅李星云,一前一后,走入了乾陵。
……
……
【第一卷:兵戈(完)】
……
ps:第一卷完结了,能读到这的书友们,想来也是喜欢这个故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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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明天启动,内容会有点惊悚,大家做好准备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