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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山上有涓流蜿蜒而下,拱形石门被青苔爬满。

小小的院落内,鸟语花香,当中有一石桌摆放,两道身影对坐。

其中一人,戴着深沉暗泽的斗笠,遮住大半张脸,其下红色鎏金纹路面具若隐若现,黑袍随风摇曳。

另一人,黑缎遮住双眼,白发扎起,颇有些仙风道骨之意。

二人就是静坐,也不说话,也不品茶。

直到,一只海东青落在黑袍斗笠人的肩上。

一声啼叫,算是打破了宁静。

白发男子轻敲石桌,缓缓张口。

\\\"大帅,你当真要这么做?\\\"

面前之人抬起头颅,布满血丝的眼睛对上黑缎。

\\\"张天师,这棋局已置,棋子皆出,早已无退路可言。\\\"

话毕,又拿起茶杯,握紧,轻轻嗅了嗅,又放下。

\\\"好茶。\\\"

\\\"大帅说笑了,只是普通的茶叶罢了,何况大帅未曾尝过一口,何来好字之说。\\\"

白发男子嘴角勾起笑意,说了一句题外话。

\\\"呵呵。\\\"

被唤作\\\"大帅\\\"的男人轻笑一声,摇了摇头:

“品尝与否,并不影响我对这茶水的评价,就像……我从未做过皇帝,但我却知,那身居高位之人是否清正廉明一样。”

\\\"大帅倒是明悟,只是如此便要让不良人背负永生永世的骂名,当真值得?\\\"

白发男子收敛起笑容,正襟危坐。

被唤作大帅之人抬头望天,仿佛想起什么开心之事。

\\\"骂名,呵呵,本帅最不怕的,就是骂名。

只要让这天下大同,区区骂名,算得了什么?”

白发男子轻轻一笑,语气柔和道:

“大帅的性子,倒是与我一挚友甚是相像。”

“哦?何人?”

白发男子捧起茶杯,一饮而尽。

很苦,一点算不得醇香。

砸吧砸吧嘴道:

“故去的天子,李星云。”

二人无言再对,皆是会心之笑。

……

凤翔,原歧王府。

林旺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不知?”

王远淡淡道,金色内力显化,将身上的血迹冲刷干净。

“大……大人,新帅踪迹,我等已有数月未闻,自从洛阳退走,新帅下达了潜伏的命令后,我就再也未见过新帅了。”

林旺算是憋了许久,解释了个大概。

“去洛阳所图何事?”

王远眯了眯眼,如今占卜之术尚未恢复大成,对这些细枝末节,他倒不明晰。

林旺吞了吞口水,眼前这天远星前辈,似是避世许久,连这等天下皆知的事情也不知。

但,敢说吗?

新帅布局,招式之诡谲,令人猜不透,同那漠北联合,入侵洛阳……

当真敢跟这大人说吗?

万一其不知新帅用意,迁怒于自己,该如何?

罢了,豁出去了。

“回大人,新帅曾与漠北联合,于李嗣源老贼收复岐国之际,拿下洛阳。

但后来,新帅被漠北王后所叛,小人只算个外编,不知其详,只听说有大批同僚死于洛阳紫薇宫前,新帅便遣散我等外逃出洛阳……大致如此。”

林旺拱手欠身,身形颤抖,不敢再去直视王远的目光。

王远闻言,眼神微动。

而后深深看了眼南边的天空。

积云层层堆叠,应当,是有风雨涌动。

“我知晓了。”

王远背过身,走到门前。

远处,似有密集脚步声而来。

“大人,你不怪罪新帅勾结外邦?”林旺有些惊讶地抬起头,作死问了一句。

“呵。”

王远却是轻笑一声。

“这天下如棋,谁都可列子布阵,但一切因果,需得己担。”

林旺怔住,不懂其意,感觉云里雾里的,咂么咂么嘴,细细品味。

“可是,万一新帅,输了棋局呢?”

林旺身子欠的更低,说不担心新帅之险招,肯定是假的。

王远未言,只是双手背负着。

院落里外,已里三层外三层堵的水泄不通。

是卫兵已至。

“你唤何名?”王远忽地问道。

林旺一顿,赶忙回复:

“小人名为林旺,不良人天巧星,刚接替上官云阙前辈名号……算是个半吊子。”

王远微微颔首:

“既做不良人,肩上所担的,便是黎明正道……天定胜人,人定兮胜天,莫把路子走窄了。”

林旺被突然其来的说教打懵在原地,其沉重的语调与气魄惹得林旺不住地打量。

其背负的双手,伫立挺拔的身躯,渐渐与一个人重合。

林旺眼神忽地恍惚,喃喃道:

“大帅……”

“孙大人!”

一声高喝打破了林旺的愣神。

来人为刘唤风,孙连云心腹,战力高强,已有中天位圆满之势。

曾帮衬孙连云坐上节度使一职。

“贼子,是你杀了孙大人!”

刘唤风暴喝一声,就要提着弯刀冲来。

“且慢。”

王远轻声道。

仿佛有莫大的威严,刘唤风的身形滞住。

“贼人!你还想狡辩什么!”

王远一把拽过林旺,将其拥在怀中,右手掐至林旺的脖颈处。

“再往前一步,我就杀了他。”

王远声音不大,却让刘唤风冷汗直流。

“贼子!放开监察御史!”

刘唤风怒喝,面部青筋暴起,内力疯狂窜动。

王远捏着林旺脖颈的手更紧了一分,

林旺:“……”

“你莫动!刘大人,莫动!”

林旺知会,装作害怕的样子对着刘唤风大喊。

“贼人!杀了孙大人,你还想对御史大人动手!你有几个脑袋可以掉的?”

刘唤风言语威胁。

王远的手捏得更紧了。

林旺:“刘大人,你别说了,你别说了啊!”

刘唤风一时语塞,举着弯刀也无从安置。

身后卫兵千余众,却耐不得这贼子半步。

憋屈,当真是憋屈。

“给我备一驾马车,十日口粮,我出城三里后,自会放了你们的御史大人。”

王远话语出,脸上泛着笑。

见刘唤风迟疑,林旺装作害怕地样子道:

“刘大人,快应啊!快应啊!”

刘唤风脸色一抽,牙关紧咬道:

“你莫碰刘大人,我这就派人去备马车与吃食。”

王远笑了笑。

“这才对嘛。”

而后身形一闪,竟是带着林旺出现在了房檐之上。

速度之快,让刘唤风愣了半晌。

“不用备了,你们也拦不住我。”

王远身形消失,只留下淡淡金色内力挥洒在空中。

刘唤风回过神来,将弯刀狠狠杵进地砖之中。

“贼人!耍我!”

……

凤翔一里外,王远身影出现,怀中拥着的林旺眼冒金星。

似是晕了。

“大……大人,你为何要……戏弄他们……”林旺断断续续道。

王远淡淡一笑。

“因为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