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槿安依旧面无表情,只是捏着书册的指节慢慢发白。
思念如潮水,汹涌而来,吞噬着明槿安的自尊与矜持。
心情如这天气,潮湿阴冷,仿佛要将人溺毙。
饶是自小一起长大,凌风也从未见过这样的明槿安。
他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可能是开了个十分不合时宜的玩笑,于是赶紧住了嘴,试图转移换题。
可还未等他想出什么话来,明槿安已然啪的一声扔下书册,唰的起身冲了出去。
“哎!你等等,好歹穿个蓑衣啊!”凌风三步并作两步追上了明槿安,撑起油纸伞,塞到他手里。
明槿安以为两个月过去了,他可以放下,可以释怀了。
如果她一直在他触碰不到,见不到的地方,他还能自欺欺人。
但是,她现在与他只有几步之遥,他还能控制住自己,不去找不去看一眼吗?
狂风大作,雨点打在脸上,刺骨冰凉,却怎么都比不上心底那份蚀骨疼痛。
明槿安就这么静默的站在远处,看着那一抹纤细的身影,在风雨中摇摇欲坠,仿佛下一刻,就要被这卷走。
宋玉与之交谈了几句,便匆匆的赶回去取药箱。
手上的油纸伞形同虚设,沈兰毓不停的抹着脸上的雨水,睫毛被打湿,刺痛着眼睛,她干脆捂着眼蹲下身子,抱紧双臂,抵挡着一阵又一阵的疾风骤雨。
明槿安的手在广袖下,攥起又放下,松开又捏紧,极力的控制着自己想飞奔过去为她遮风挡雨的冲动。
最终,明槿安闭了闭眼,还是转身离去。
凌风默默的跟在他身后,这些日子困扰着他的问题,总算是有了答案了。
他这兄弟,多半是情场失意了。
明槿安半路拦住了宋玉,淡声道:“用我的马车吧。”
“正合我意。”宋玉二话不说的应了,立刻吩咐人去套马车。
明槿安回了自己的寝帐,翻箱倒柜的找出来一件湛蓝的披风,交给宋玉:“给她披上。”
宋玉和凌风小心翼翼的对视一眼,接过披风,轻声道:“好。”
沈兰毓坐在马车里,终于暖和了起来。
宋玉递上披风:“披上吧,小心着凉。”
“多谢宋医士,你也太细心了吧。”沈兰毓展开披风将自己裹住,周身顿时暖烘烘的。
宋玉抿嘴笑了笑,也没有多说什么。
马车摇摇晃晃到了曹家庄。
沈兰毓一刻也没耽搁,引着宋玉去给几个佃户看病。
望闻问切一番过后,宋玉断定这不是普通的受了惊吓,而是中毒的迹象。
“中毒?”沈兰毓想不通:“谁会无缘无故对几个佃户下毒?”
“阿紫,除了这件事,庄子里还有什么事情发生吗?”沈兰毓皱眉朝阿紫问道。
阿紫垂着眼仔细回忆着。
宋玉已经写好了药方,并嘱咐道:“幸好不是什么急性毒药,这个药方每日煎两次来喝,可助身体排毒。”
“多谢宋医士。”沈兰毓双手接过,交给曹管事,叮嘱他尽快去药房抓来。
曹管事揣好药方,突然一拍脑门道:“对了,姑娘,前些日子有人来找,说要收我们庄子,还说价格好商量的。”
“是什么人?”沈兰毓忙问道。
曹管事摇摇头:“当时也没问,只打发他走了。”
“是了,”阿紫也道:“前几日我去孙家庄,也听孙管事提了一嘴。”
看来是有人觊觎她这两个庄子了。
但是,这两个庄子与其他庄园并没有什么不同,况且中间还少了五十多亩田产。
何至于为了庄子给佃户们下毒?
沈兰毓怎么也想不通,只得叮嘱让大家最近都小心些。
急雨满满的落了一上午,下午时分终于转小。
沈兰毓送宋玉上了马车。
宋玉本来已经一脚踏上马车,身形顿了顿,还是转过来,对沈兰毓道:“你和阿槿是怎么回事?都已经......”
沈兰毓陡然听到明槿安的名字,心脏抽了一下,她强颜欢笑道:“宋医士,之前的事情,是你误会了。我们......没什么的。”
宋玉的眉头蹙了蹙,深深叹了口气,转身上了马车,丢下一句:“若是如此,你以后还是离阿槿远些吧,越远越好。”
“好。”沈兰毓声音轻颤的回了句。
......
庄子里中毒的人喝了几天的药,果然都渐渐好转,不再低烧不退,人也都清醒了。
几人醒了之后还在后怕,跟众人描述着他们所见:“有四五只无头鬼,身穿破旧的铠甲,伸手过来就掐我的脖颈。”
“是的,是的,我也看见了,拉着我喊着‘还我命来’......”另一人疯狂咽着口水,心有余悸。
“你们都是同时看见的?”沈兰毓坐在病患屋内的凳子上,皱眉问道。
“没有,当时只我一人。”
“我,我也是,自己一个人。”
“时间呢?你们都是在傍晚时分看到的?”沈兰毓现下能确定的是,几个人看到的所谓“鬼”都是一样的。
几人点头:“都是在傍晚时分。”
同样的“鬼”,同样的时间?
沈兰毓心里有了主意,她宽慰着仍旧有些惶恐的病患道:“你们不用害怕,那根本不是什么‘恶鬼’,鬼又怎么会‘下毒’呢?”
“那......那是怎么回事?”一人怯怯的问道。
“这个嘛,等我们抓到这些‘鬼’,就知道了。”沈兰毓轻松的笑道。
“捉鬼?”众人齐齐愣住。
......
“峰西县郊外的曹家庄和赵家庄闹鬼。”
“自然是要闹鬼的,那里可有一座乱葬岗呢。”
“听说庄子里都吓的病倒好些人呢。”
“不对啊,我好像听说那些人都被治好了。”
“是的,他们东家来了,不许他们说些怪力乱神的话。”
“说这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什么鬼,她根本不怕的。”
“这小姑娘年纪不大,胆子倒不小呢。”
世人对于鬼神之说,总是津津乐道,曹家庄的事情从佃户间传播开来,几天时间峰西县街坊们几乎各个都有所耳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