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安将手机搁下，苦笑摇头：“只是暂时稳住了，以后指不定还有得闹。”
“跟他的孙子联系上了吧？”程焕然动作缓慢冲茶，低声：“他毕竟是读过书的人，礼义廉耻该懂一些的。”
康安想了想，道：“他确实没他那对父母那么夸张……不过，他是受过社会鞭打的人，不得不对现实低头。我和李师傅跟他聊过以后，他回去就把父母亲给骂了一顿。自那以后，他们就不敢再去点心店闹了。李师傅每个月都在微信上转五千块给大孙子，帮他分担一部分房贷。”
“那挺好的。”程焕然轻笑：“还是妈厉害，能想到用魔法打败魔法。李师傅这个当爹的管不好儿子，就让他们的儿子管老子！”
康安扯了一下嘴角，道：“也不知道能管到几时。如果他们手头没钱，就什么都顾不上了。”
“怎么？”程焕然蹙眉问：“他们怎么会没钱？不是说老家的老房子和田地有租金吗？”
康安答：“有，但不多。他们不工作不上班，全部生活费靠的都是租金。但他们上了年纪了，平时又好吃懒做，身体各种小毛病，还得时不时吃药，所以那点租金根本不够用。”
程焕然想了想，忍不住感慨。
“难怪李师傅八十好几的人了，仍在努力拼命赚钱……他要养这么一大家子人，确实不容易呀！”
这时，上完洗手间回来的薛扬听到后半句，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
“别提了！一个个有手有脚却不干活，单靠一个老人家赚钱养他们——真是不知羞耻！可耻！”
程焕然疑惑问：“怎么？李师傅的孙子也不干活？他大学毕业后就找到工作了吧？”
“辞了。”康安解释：“听说公司的效益不好，他能力又一般，去年年底就被辞退了。他不敢告诉父母亲，也不敢让妻儿知道，一直悄悄在找工作，可都不怎么理想。他的房贷供不下去，所以只能求助爷爷。目前都是李师傅帮他供着，生活费靠他自己打零工赚。”
程焕然下意识看向薛扬，问：“他去打零工了，你怎么说他不干活？”
薛扬直接回了一个白眼，解释：“李师傅拜托我给他找工作，我手头上没合适的岗位给他，只好暂时让他去直播公司当后勤。他目前还没法转正，算是在实习期。他——重活干不了，轻活不会干，为人也木讷不爱开口。两三个月了，一直被当成边角料用来用去，还不知道该分他去哪个部门。”
程焕然：“……”
康安苦笑：“李师傅每次一聊到家里就长吁短叹，心里头愁得很。”
“能不愁吗？！”薛扬冷哼：“儿子儿媳妇靠不住，又懒又无耻。孙子孙女也靠不住，一个个连自个都顾不好！三十来岁的人，还得靠爷爷帮衬过日子！真是够够的！”
程焕然若有所思，道：“媳妇，看看李师傅自己怎么决定吧。你跟他学过手艺，又跟他合作生意，你得提醒他说暂时以你为先。需要掏钱买下，也得先从你这边走。”
康安点点头。
薛扬疑惑挑眉，问：“怎么了？什么掏钱买下？”
程焕然解释：“之前李师傅的儿子儿媳妇不停去点心店里闹，说不能拿李师傅的手艺去卖钱，还说那些手艺和秘方是属于他们家的。如果要开门做生意，就必须给他们家分成或者掏钱给他们买配方。”
“狮子大开口。”康安苦笑：“说什么至少一个亿，一种点心一千万，只差没把我给吓懵。”
薛扬呵呵，呵呵冷笑：“不意外。他们担心老爷子干不了几年可能会歇菜，所以打算趁最后一把彻底榨干，捞一把大的。一种点心一个千万——倒是真敢开口！”
康安解释：“李师傅很生气，把他们都赶出去。他还说，他的手艺是国家集体培养的，不归他一个人所有。”
“可目前馅料的配方还在他手里呀！”薛扬忍不住问：“嫂子，你学到了多少？能自己配不？”
康安答：“李师傅没有任何藏私，几乎每一样拿手的都教了我。只是火候方面，我经验还不足，配的效果比不得他。他说至少得十年以上的经验，不然拿捏起来不够标准。普通人尝不出来区别，除非是专业人士。”
薛扬“哦哦”两声，问：“李师傅是不是被儿子儿媳妇说动了？”
康安摇头：“不是说动了，而是很踌躇。一方面他知晓自己的身体一年不如一年，恐怕撑不了多几年。另一方面，他看到儿子孙子一个个又懒又没能力，担心他如果突然倒下，儿孙们没法过下去，可能妻离子散，可能家不成家。”
“可怜天下父母心呐！”薛扬苦笑感慨：“八九十岁的人了，目前还奋战在岗位上，丝毫不敢懈怠。他不怕自己倒下，最怕反而是儿孙们没了他活不下去——可悲呀！”
程焕然却不以为然，道：“他越是这样心疼晚辈们，儿孙们越会拿捏他。谁没了谁就活不了了？除非他自己不想活，不然勤快努力些，哪里会饿死？”
康安低声：“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李师傅就是太顾着儿孙们，才会让他们一直对他产生依赖心理，什么都要靠着他。这是他们家最大的幸运，也是最大的不幸。”
“确实如此。”程焕崇抬眸看过来，道：“凡事都有两面性，李师傅只看到其一，却没看到其二。要我说，他大可以过好自己的晚年日子，至于子孙未来如何，根本不用那么担心。他担心得了儿子孙子，能担心得了曾孙子和曾曾孙子？怎么可能！”
“所以他才犹豫要不要卖他手头上的点心配方啊！”薛扬道：“他现在在网上的名号很大，流量也跟着来了！只要他想卖，以后指不定真能卖得了大价钱。”
程焕崇不以为然：“钱再多也有花完的时候啊！他们一天天不干活，思想也不端正，手头上的钱哪怕再多也会最终守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