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极对公冶峥的分析不能说是错的,因为这也是极有可能发生的,毕竟人都是会变得。
以公冶峥在西棠内部的情况来看,他拥有大越族的血脉,虽也算是皇族,但明显身份较为尴尬。
掌握大月宫,却也只是一半而已。当时有个神庆,神庆死了,又来了另外一个,这就代表不管他杀死多少个‘神庆’,依旧还会源源不绝,因为整个西棠的高层都不会让他独自掌握大月宫。
而纵观他所做之事,无不是极其凶险几乎丧命,换做是她的话,她也会心里不平衡的。
他要做皇帝,和大魏没什么关系,如果他真成功了,秦栀没准儿还得对他说一声恭喜。
但,他给她送白骨就显得莫名其妙了,毫无逻辑,让人费解。、
专程交给元烁,由他代为转交,目的应该就是不想让元极知道。
假设元极若知道了,会怎样呢?
与柴文烈有关,那么事情就又回到了初始,柴文烈临死前究竟说了些什么。
她倒是想问元极,但他那时已明确表示不相信,而俩人也因为此事有过短暂的心理交锋,所以眼下莫名的提起此事,反倒会显得她兴许是对元极不信任。
翌日,用过了早饭,元极亲了她一口便出去了,交代说一会儿就回来。
笑看着他离开,秦栀随后便吩咐侍女去将元烁找来。
很快的,元烁便来了,没瞧见元极的身影,他看起来也很高兴,“我大哥又去忙了。”
“嗯。”秦栀点点头,起身,与他一同往外走。
再次走向旁边的耳房,吩咐侍女在外等着,两个人便走了进去,顺带着把房门也关上了。
元烁动手,开始搬那些箱子,每个都很重,但他看起来却也没费多少力气,有功夫就是不一样。
秦栀站在一边看着,今日是想再细看一下那箱子里的白骨。
很快的,最下面那箱子露了出来。
元烁转到里面,扫了一眼门口的方向,隔着一层房门,但也不代表那些侍女耳朵不好使,所以说话还是得小声些才是。
“我昨晚又琢磨了一番,如果这白骨不是用来吓唬你的,那最大的可能就是你可能会认识。而且如此神神秘秘,又避开我大哥,我就想啊,你说这白骨会不会是、、、”最后的猜测,元烁却没说出来,只是盯着秦栀,用一种悬疑的眼神儿,瞬时朝着聊斋靠拢了。
眨了眨眼睛,秦栀一扬下颌,让他继续说。
“我的意思是,这白骨会不会是我大哥的?真正的大哥早就已经死了,这个是假的。他很少回家,我们对他的脾性也不了解,被调包了兴许也看不出来。”声音很低,说着,元烁自己都觉得脚下发凉。一股寒气顺着尾椎直冲后脑勺,如果他这个设想会成立,那这事情就大了。
看着他,秦栀有片刻的无言以对,“鉴别他人真假可能会费些力气,但鉴别你,真是太简单了。”
“你什么意思?”元烁一皱眉,觉得秦栀没好话。
“你这智商,别人模仿不了。”好不容易高深莫测一次,说的都是些什么鬼故事。这若是被元极听到了,他就死定了。就算把他腿敲下来,估计元极也不会解气。
“啧,我是认真的。那你说公冶峥为什么要这样做,避开我大哥,就是不想让他看见这具白骨。你有什么想法,说来我听听。”元烁挑了挑眉,让她发表高见。
“你有仔细看过这具白骨么?”说着,秦栀将丝绢拿了出来。
元烁打开箱子,一边道:“都碎了,有什么可看的。我潦草的瞅了几眼,没皮没肉的,看不出来是谁。”白骨的头和上半身还是连在一起的,但手臂和腿却都散开了,摞在一起,的确是看不出什么来。
秦栀微微皱眉,蹲下身子,她仔细的盯着那骷髅头,根据头围来推测,怎么瞧着也不太像成年人。
但是也不能这般就下定论,毕竟有些地区的人长得就是很矮小,头也小,所以化成了骷髅,这样也不算违和。
视线向下,再看肋骨,较为纤细。
“这白骨,像是没有成年。”若说头围测定不出,但这肋骨应该就能看出来了,不像成年人。
“你是说,这是个小孩儿?”元烁挑了挑眉,随后想了个法子,“那就把这些骨头都拿出来,在地上拼接一下,瞧瞧有多高。”
“不用,其实看这骨头也就能看出来了。”说着,她用丝绢包住一根腿骨拿了出来。
很细,和肋骨比较一下的话,比例倒是也正常。
元烁拿起另外一根腿骨来,上下看了看,“你若说是小孩儿,倒是也在情理之中。”
“你拿的那根应该是胫骨,而这根是股骨。这个人的身高,最多五尺。虽然我不是专业的法医,但到底也学过一些。看这骨盆,我觉得这是个女人。”她不是专业的,但到底是简单的学习过,如今派上了用场。
“这是个女人,年纪不大,个子不高。谁呀?你认识的人之中,可有符合这几个条件的?”元烁是不明所以,按理说秦栀认识的人,他应该都认识的。
他们俩这么多年一直在一起,可以说是同进退。他的事情秦栀都有参与,而秦栀的事情他也都知道。
可眼下这没头没脑的,让人想不明白,到底是什么意思。
看着这白骨,秦栀一时之间也还是没分析出公冶峥的目的来。将手里的腿骨放回箱子里,又看了看那头骨,也没任何的特别之处。
这样的姑娘,忽然之间又失踪不见的,她不认识。
看着秦栀眼睛都不眨的样子,元烁叹口气,“行了,别研究了。兵法里有云,无中生有。兴许,这就是公冶峥的目的,就是让你胡思乱想。”
“你这个猜测倒是极有可能是对的,按照公冶峥的脾性,是很有可能做得出来的。”秦栀微微颌首,这次元烁倒是说的在理。
“既然如此,那这白骨怎么办?不如把它一并带走销毁了,就当这事儿没发生过。”扣上箱子,元烁扫了一眼房门的方向,也不知元极回来没。
这东西,还是不让他看见的好,否则自己非得被连累不可。
“成,你离开时带走吧。找个地方埋了,若是公冶峥再送东西过来,你不要收。若他执意给你,你也不要看,一把火烧了。”这样也算是不受他骚扰了,尽管不知他真正的目的到底是什么,现在一切都是猜测。
“放心吧,作为你的好朋友,这种替你销赃的事儿,我还是做得好的。”元烁抬手拍拍她肩膀,力气有些大,拍的秦栀不由得晃了晃。
“好朋友?”听他说话,秦栀不由得微微挑眉。
“你什么意思?难不成,你做了我大嫂,咱俩就不是好朋友了?”元烁扬起下颌,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几许不乐意。做长辈上瘾啊看来这是,得好好给她上一课才行,不能被他大哥影响了。
看着他,秦栀面色不变,缓缓地眨了眨眼睛,“你是我的好朋友,公冶峥迂回的将这东西给了你,意思就是让你秘密的转交给我,不让元极知道。”
“这事儿咱俩昨晚就讨论过了,你又有不同意见了?”元烁轻笑,她又重复这个做什么。
“也兴许,这具白骨什么意思都没有,为的是试探呢?”微微皱眉,她心中生起了另外一种想法来。
“试探什么?”元烁脑子跟不上,摇头,让她继续说。
“试探你和我的感情到底有多深。如果你照做了,避开了元极,就说明,你我之间没有元极参与,是另外一种别人想不到的交情。那么,你对我来说是很重要的。”这种可能性也极大。
“所以呢?我本来就应该对你很重要吧。”元烁嬉笑,这话不用外人说啊,事实如此嘛。
“但兴许这就是公冶峥想知道的呢。你往后小心些,他没准儿会算计你。”转身,秦栀坐在了箱子上,一边轻声道。
元烁眨了眨眼睛,然后就笑了,“你这个假设不太靠谱。别瞪我,成,我小心些就是了。”迫于秦栀的视线,他满口答应,但又觉得好笑。他可是在军营,千军万马汇聚之地,想算计他?可没那么容易,得有多大的胆子。
深吸口气,秦栀拍了拍屁股下的箱子,随后站起身,“你什么时候回去?”
“明天,我直接回营地,顺道给你销个赃。”元烁一笑,饶是爽朗灿烂。
从耳房走出来,侍女还在,元极也没回来。
这倒是让元烁觉得心里轻松了许多,只要元极没发现,他是怎样都不怕。
甜汤炖好了,回到一楼,侍女连忙将温度适宜的甜汤送到秦栀面前。
“给二爷盛一碗来。”接过,秦栀一边说道。
“得,我不要。你昨儿不是还说,我吃了你这个孕妇吃的东西会流鼻血么。”元烁大敞四开的坐在椅子上,一边说道。
“逗你的,这又不是炖人参,流什么鼻血。再说,也算是让你有个提前准备,届时蓓蓓有了身孕,也得这样吃,这叫温补,不是大补。”笑看着他,她说什么他都信。
“这个再说吧,我还没想过这些呢。”怀孕生子,还真没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这次若不是知道秦栀有了身孕,他还真忘了这一茬。
“你不着急,王妃肯定着急。对了,王妃对蓓蓓很满意吧。”拿着勺子喝汤,秦栀一边问道。
“嗯,满意。蓓蓓人见人爱,大方得体又机灵,母亲她老人家也没什么理由不满意。”元烁大咧咧,嘴上说这些是他自己的想法。
秦栀几不可微的摇头,若是被王妃听到他说的这些话,非得伤心不可。有了媳妇忘了娘,这话还真没说错,在元烁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品尝了孕妇喝的甜汤,元烁直叹好喝,甜而不腻,符合他的口味儿。
“你有了身孕,还要一直跟着我大哥四处奔波?依我看,你不如回朱城。别的不说,那儿很安全,你待在王府里,任是谁不怀好意,也根本别无他法。”元烁出主意,倒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我若真养着,也是去翎山。那里空气比较好,我很喜欢。”王府,不是她所爱。如果真要在某个宅子里休养的话,这个山庄就很好。
元烁倒也不是不明白秦栀所想,他母亲是什么样他也清楚,在她眼皮子底下生活可不容易。
瞧着元烁的表情,秦栀不由轻笑,“我没有别的意思,王妃现在待我也很好。只不过,我是不想在这个时候还得受约束,所以才不想回去。正好你把蓓蓓娶了回去,王妃也不会寂寞,我回去与否不重要了。”
“你和我大哥一样,都不喜欢回家。”他们俩也不愧能成为夫妻。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很快的,时近晌午。
而元极也回来了,随着他来的还有一群背着药箱的人,粗略一扫,二十多人。
看这阵势,秦栀也立即明白了,那些大夫终于到了。
元烁倒是不懂这什么情况,站起身,瞧着那些人,有几个却是几分眼熟。脑子一转,他想起来了,宫里的太医,见过。
元极走过来,看着秦栀,虽是什么都没说,但他眸子里的情绪很真切,让她做好准备。
秦栀扫了一眼那些大夫,心下倒是镇定,这么多天她没有任何的不适,愈发觉得腹中的这个小生命不是一般的坚强,而且非常的体贴。
十几个大夫,还跟随着学徒助手什么的,一堆人,将这整个一楼都占满了。
元烁站在一边瞧着,怎么看这阵势都觉得几分古怪。
调整了一下坐姿,秦栀看着走近的大夫微微点头,然后将手递了出去。
学徒快速的将药箱打开,拿出软枕来,秦栀的手也放在了上面。
一个大夫给她切脉,其他的大夫就站在后面,排排站的样子,让秦栀也不由得抿唇。
元极紧张,这些大夫看起来也一样,她这怀孕看起来好像得了什么绝症一样。
扫了一眼元烁,他也摸不清情况,好像被吓到了似得。
大夫切脉极其认真,不比这山庄里的大夫耗时短,他也应当害怕会出现错误,那可就真是吃不了兜着走了。
元极就站在一边,他什么都不用做,也什么都不用说,只是站在那儿,就能给人带去灭顶的压力。
秦栀看着大夫的脸,她面带笑意,还是很让人放松的。
大概用了将近一炷香的时间,那大夫才撤开了手,站起身,示意下一个大夫可以开始了。
他什么都没说,面色也几分耐人寻味。退到了一边,与山庄里那个大夫小声的交流,他问的是前些日子秦栀吸入过毒气的情况。
第二个大夫切脉,亦是十分认真,不言不语,似乎大气儿都不敢出。
元烁皱着眉头瞅着,鬼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儿,莫不是秦栀的身体有问题?
可是瞧她好像也并不担心的样子,那这又是演的什么?
视线转到元极身上,如果说有问题的话,在元烁看来,他大哥才需要看看大夫。好好瞧瞧他为什么总是一副不高兴冷着脸的样子,这应该是病,毕竟整个元家也没有他这样的。
大夫一个接一个,他们切完脉就会挪到一边小声的讨论。而元极也一直在听着他们说话,面色没有松懈。
元烁挪到那几个大夫身边,听他们说话,半晌后倒是也明白了。原来,秦栀中过毒。
他就说跟着元极不会有什么好事情的,受伤遭暗算之类的应该算作家常便饭了。这回是中毒,下次指不定是什么。
但现在说这些也没用,毕竟他们已经是夫妻了,看样子这辈子也不可能分开。
元烁几不可微的摇头,看着面色依旧很轻松的秦栀,希望不会出什么事情吧。
耗费了很久,从翎山和帝都而来的大夫才算切脉完毕。
他们全部围在一起,各抒己见,虽声音不大,可加在一起嗡嗡的,看起来好像在开什么辩论会似得。
秦栀依靠着软榻,看着他们,视线也缓缓的移到了元极的身上。
他的脸色看起来可是越来越臭了,那些人拿不出最终说法来,还在一直发表自己的见解和反驳别人。
秦栀就知会这样,每个大夫的经验都不同,风格不同。即便是面对一个将死之人,也会有大夫说自己可以试试把人救回来。
各自意见不同,这事情就会出现僵局,并且这种僵局打不破。
她等的就是这场面,再看元极那不善的面色,她强忍着没笑出声。
元烁挪过来,在她旁边坐下。扫了一眼那些大夫和元极,他压低了声音,问道:“你肚子里的孩子,到底能不能顺利的生下来?”
“当然能。”秦栀挑眉,根本不用过多思考,大家意见不统一,那么她是不会放弃这个孩子的。再说,这也是她和元极之前的协定,他若敢违反,她就咬死他。
“瞧我大哥的样子,好像没什么信心似得。”反正元极脸色不太好,按照正常来说,这有了孩子,不是应该很高兴才对么。
“他始终没信心。”这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儿了。
元烁微微皱眉,“瞧他的表情,你确定你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小声的问,元烁一副觉得很悬的样子。
秦栀还什么都没说呢,元极便眼睛如冷刀似得扫了过来。
元烁立即讪笑,躲开元极的视线,假装刚刚那句话不是他说的。
一个下午,那些大夫的辩论都没有停止。秦栀听得累,和元极说了一声,便转身上了楼。
这结果啊,肯定不会合元极的心意,但必然会合她的心意。既然如此,她心中的石头都落了地,安安稳稳的开始睡觉。
这一觉睡到太阳都落了山,侍女在天暗下来时便点燃了琉灯,眼下这房间灯火幽幽,让人不由得想再接着睡。
不过,晌午看那些大夫辩论,看的她都忘记吃饭这事儿了,这会儿几分饥饿感。
下床,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长发,然后缓步的下楼。
下午还聚集在一楼辩论的那些大夫都已经不见了,琉灯明亮,侍女都立在各自的位置,悄无声息。
一个人坐在软榻上,一动不动的,看起来思绪好像已经处于另外一个世界之中了。
缓缓的走到他身边,秦栀歪头瞧了瞧他没有表情的脸,随后在他身边坐下。
抬手,她摸了摸他的头,“大夫们的结论是什么?”
元极若有似无的深吸口气,随后转脸看向她,漆黑的眸子在她脸上游移,最后又定在了她的眼睛上。
她的眼睛特别好看,像是能看穿一切似得,任何秘密都藏不住。
“还在争论不休呢,看来是没有结果了。”元极开口,随后抬手捏住她的脸蛋儿,从她脸上的笑就看得出,她已经知道是这种结果了。
秦栀忍不住笑出声,“不会有结果的,所以我说,顺其自然是对的。你是不相信自己拥有美满么?连个健康的孩子都无法得到。”
“幻想终究是幻想,同时也要承认现实。现实就是,你的确吸了毒气,身体也受到了影响。这个小东西,有极大的可能也被影响。”说着,他的手落在了她的腹部,虽是现在什么都感觉不到,可眼下真的有个生命在这里,是他和她一同创造出来的。
“别再发愁了我的世子爷,短短几天时间,你看起来好像老了十岁似得。”倾身,秦栀捧着他的脸,一边小声叹道。
老这个字,绝对是元极的大忌,面色微僵,连呼吸都变了。
秦栀噗嗤笑出声,捏住他的脸晃了晃,“逗你的,世子爷即便满头白发,也是一个俊美的老头,会惹得许多老太太生扑你。”
元极微微皱眉,“就是不知你这个老太太还会不会如旧。”别的老太太他也管不着。
“你变成老头也不代表我会变成老太太,我可比你年轻着呢。”身体向后靠在了软榻上,她如是道,果然又气着了他。
“看来,我的驻颜汤得接着喝。”不能停。
“嗯,喝吧,挺你。”秦栀点点头,看他想法设法的保青春她就觉得好笑。
晚膳一一的送上来,秦栀也拉着元极走到了桌边。
元极看起来并没有什么胃口,因为今日的事情影响了他的心情。
秦栀虽是高兴,倒是也收敛了些,免得身边的人气的头顶冒烟。
“二爷呢?没有过来么。”饭菜都摆好了,却不见元烁的影子。
“回世子妃,二爷和萧公子出去了。”侍女回答道。
“跟着萧四禾?这城里应该也有烟花之地,但质量不会太好。我还是得警告这小子,不要随便脱裤子,很容易染病的。”与萧四禾在一起,除了去那种地方,也没别的去处了。
“用饭的时候能不能不要说这种让人作呕的话题。”本来便心情不佳,听了之后更是几分难以下咽。
“好,不说,快吃吧。”忍不住笑,将玉箸送到他手里,这般服侍,好像他怀孕了似得。
看了她一眼,元极开始用饭,心情不佳是真的,但瞧她那一直笑的眼睛亮晶晶的样子,情绪倒是好了许多。
虽说如此,但他的担心依旧是不能消减,毒气影响胎儿,可能会对孩子的身体亦或是头脑造成不好的影响。再来就是生产时的危险性,这个最让他不安。
所以,既然那些大夫现在对胎儿是否健康正常没有统一的意见,那么就让他们开始研究,如何能顺利的生产。距生产还有多个月,如此早早的防范,他们总是能做到的吧。
“元烁明日便回去了,你有没有什么话要带给父亲和王妃的?”动作很慢的用饭,秦栀一边歪头看着他问道。
元极看了她一眼,随后摇头。
“希望我的孩子不要像你这样冷情,我会伤心死的。”轻声说着,这倒是发自内心。
“他们还有元烁。若是要我如元烁一样的在他们面前晃荡,他们会吓死的。”元极语气淡淡,但很显然说的是对的,他就不是那会撒娇的人。
他有道理,人的个性不同,自然是不能强求。
只不过,想想自己把孩子孕育出来,孩子却对自己不冷不热,于情感上来说,难免会觉得有些委屈和伤心。
“倒是你和元烁几分神秘,偷偷商讨什么呢?”元极忽然问道。
这倒是让秦栀几分意外,“眼睛这么好使?”
“虽说一群大夫让我头疼,但我的眼睛可不是摆设。或许你隐藏的很好,但元烁见了我就心虚,必然有事情瞒着我。”他可全然的看在眼里。
“你眼睛是好用,但我不想说,你会强迫逼供么?”眉眼弯弯的问他。
看着她,元极随后摇头,“不说就算了,你什么时候想说,再告诉我吧。”
“真乖。”点头,她很满意。
元极若有似无的弯起薄唇,虽说担心,但看她笑颜如花的样子,他的心情也好了起来。
无声的用饭,元极数次看她,似乎有话要说。
“你又想发表什么见解呢?”放下玉箸,秦栀不吃了,开始缓慢的喝汤。
“有件事,我觉得应该告诉你。尽管可能会影响你的心情,但若不告诉你的话,可能以后你知道了,心情会更不好。”元极也放下了玉箸,一边说道。
眸子微动,“说吧。”有那么一瞬间,她还以为他要说柴文烈临死前说了些什么。
“是寇先生,我们在吴国时的那几天,他去世了。临死前忽然精神好了起来,喝了很多的花雕,醉了之后睡着,便再也没有醒过来。”这件事在刚刚回到这山庄时,元极便知道了,但一直没有告诉她。
闻言,秦栀若有似无的叹口气,“回光返照,在睡梦中去世,也算很幸福了。”虽说和这个老头交集并不算很多,可是听了这个消息,也不免心下几分可惜。
“看,一个人若是死了,多么的容易。只是睡着了,就再也醒不过来了。所以,你得重视自己的生命,不能玩笑。”看着她的脸,元极放轻了声音。
“我知道。”他这也算耗费心机了,挑选这个时机说这个,又让她珍惜生命。珍惜生命这种话还真不像他能说出来的,他可能都忘了自己杀过多少人了。
生命可能真的很脆弱,但其实,又超乎寻常的坚强。
一夜过去,那些大夫们的争辩也没有得出结果来。
随着元极给他们布置了另外的任务,他们也不再争论这件事了。
专门在山庄里辟出了一个单独的院落给他们,但凡路过,都能听到他们这些大夫之间较量的声音。
元烁也要在一早离开,他手底下的亲兵将两个箱子又搬回了马车上,这是要带回朱城的。
站在山庄门口,秦栀微微眯着眼睛看着他,唇角微弯。
“回去吧,我走了。”跳上马背,元烁朝秦栀扬了扬下颌,一边喊道。
点点头,秦栀却没有动,看着他们调转马头离开,直至消失在视线之中,她才转身走回了山庄。
迎面便碰到了走过来的元极,阳光下,他挺拔俊美的耀眼。
“要出去?”微微歪头,秦栀问道。
在她面前停下,元极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片刻后,才缓缓开口,“元烁临走时拿走了两个箱子,其中一个里面是锦缎,另外一个,是什么?”
歪头,秦栀盯着他漆黑的眼眸,“你不是说,要等我想告诉你的时候再说么?”
“我是担心以他的脑子,会被人利用。”他信秦栀的判断,却不代表相信元烁。一根筋,很容易被利用。
“唉,高高在上的世子爷,真是拿你没办法。既然如此,我就告诉你,另外一个箱子里是一具白骨。公冶峥送到元烁手里,让他转交给我的。我们俩研究了一番,确定此事是公冶峥的无中生有之计,然后他就把白骨带走了,打算埋起来。”走到他近前,秦栀张开双臂圈住了他的腰,一边仰脸儿看着他说道。
闻言,元极的眸色却在瞬间变了,“什么样的白骨?”
“应该是个女孩儿,年纪不大,不足五尺。严重白骨化,看起来已经死了很多年了。”秦栀说着,根据他的眼色,他明显是知道些什么的。
“看来,他的确是很闲。西棠内部的动乱,还没有给他造成太大的压力。”拥住她,元极看向别处,刚刚眼中的神色已被淡然所覆盖了。
“他很快就会自顾不暇的,不要理他。他呢,是越理他越来劲。没人搭理他呢,他就消停了。”秦栀看着他,一边轻声道。
“玄衡阁被毁,内部也四分五裂,短时间不足为惧。但大月宫还完好无损,虽是短暂联手,但各自的立场却不变。若是松懈,便是给了他趁虚而入的机会。你去休息,我去去就回。”低头在她额上亲了一口,元极随后便放开了她,快步走出了山庄。
转身看着离开的人,秦栀缓缓的皱起了眉头来,元极是很谨慎,做事滴水不露。面对这种情况,他的行为也在可理解范围内。
但是莫名的,秦栀还是觉得有隐情在其中。
缓缓摇了摇头,她转身走回去,步子很慢,又绕着小楼转了几圈,然后舒展身体。
这些事情照常做,决不能如同猪一样被养着。这个时代的女人之所以在生孩子时危险性很高,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她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不吹风不淋雨的,身体素质很差。
以免元极所担心的事情发生,不止大夫们得准备,她也得准备。
小城外的官道上,元烁的队伍被拦了下来。
看着追上来的元极,元烁就无意识的开始冒冷汗,显然这是被他发现了。
元极面色如霜,太阳还在头顶呢,却好像怎么也无法融化他身上的淡漠。
淡淡的扫了他一眼,元极直接命甲字卫上马车将那装着白骨的箱子搬了下来。
元烁从马背上跳下来,走到距离元极的一米开外处停下,看了看那被翻出来的箱子,又看了看元极,“大哥,你都知道了。”
“公冶峥的人将这白骨给你送去时,可说过什么?”开口询问,声音冷淡。
元烁摇头,“只说转交给小栀,她看到了就明白了。”
“那她看到了之后说过什么?”元极接着问道。
“她很莫名其妙,完全没猜透这回公冶峥要做什么。所以,我们俩都认为这是公冶峥的无聊之举,也可能是离间之计,所以就让我把这白骨运走埋起来。往后公冶峥再送什么过来,都不要接。”元烁还算诚实,一一说道。
那箱子被搬到了元极面前,甲字卫手脚利落的打开,白骨躺在里面,因为颠簸,都散碎在一起了。
元极垂眸冷冷的看着箱子里的白骨,从他的脸上,可什么都瞧不出来。
元烁转着眼睛,看了看白骨,又看了看元极。片刻后,他小声道:“大哥,你认识这姑娘啊?”
若有似无的深吸口气,元极给了甲字卫一个眼色,他们立即将箱子重新盖上了。
转眼看向元烁,被盯着的人不由得直起脊背来。
“再有这种事,你就将公冶峥送来的所有东西都交给我,不许外传。回到营地之后,想办法让所有人都闭嘴,不许乱说议论此事。听到了么?”一字一句,听起来更像是什么死亡通牒。
倒是没想到元极会这种态度,元烁点了点头,“这都没问题。但我还是想知道,大哥你认识她?”指了指箱子,他真的很好奇。
这是个小姑娘,看起来死了有些年了。如果没死的话,那现在说不定也已经成年了。元极看起来又这么在意,莫不是什么旧情人之类的?
微微扬起入鬓的眉,元极什么都没说,但那个表情却说明一切。
元烁咂了咂嘴,“我多嘴,不问了。那这白骨,大哥你打算怎么办?”
“我要带走。”元极告知,甲字卫也迅速的再次将箱子抬起来,然后捆绑在了一匹马的马背上,动作极其利落。
元烁无法,元极说要什么东西,他还真不敢争抢。
“那小栀知道么?”他接着问道。
“管好你自己的嘴,不然的话,我也不介意亲自动手帮你修理修理。”清淡的话语,却是极其慑人的威胁。
元烁立即把嘴唇严严实实的抿了起来,他不说了,也不问了。眼前这位的淫威,那真是光芒照万里,他无话可说。
元极随后便上马,甲字卫也迅速的跳上马背,带着那个箱子离开了官道。如同来时那般迅速,眨眼间只剩下几个点点了。
元烁双臂环胸,瞧着元极走远,心中疑惑更大。
一个女孩儿的白骨,让他这么在意,没准儿还真是他以前情人之类的。
而公冶峥抓住了这一点,特意把这白骨挖了出来送给秦栀,想破坏他们的感情和信任?
想了想,元烁觉得合情合理。倒是有一点没看出来,他这大哥居然四处留情。
没有回城,元极直接带着那个箱子到了河边。四下无人,河水流淌,能将一切都冲走。
甲字卫迅速的把箱子从马背上解下来放到了河边,打开箱子,开始往里面倒入烈酒。
浓烈的酒味儿随风飘荡,随后甲字卫拿出火折子,拔掉盖子,吹燃,手一松便扔进了箱子里。
烈酒易燃,眨眼间火苗就窜了起来,白骨燃烧,发出形容不出的声音,以及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味儿来。
元极站在不远处双手负后看着,他的眉目极是淡漠,即便那跳跃的火苗也无法熏热。
很快的,整个箱子都燃烧了起来,里面的白骨自然也别想逃脱。
燃烧了有三刻钟,那整个箱子都逐渐变成了灰烬。
甲字卫用树枝挑拨观察了下,一切都变成了灰,没有任何的留存,然后动手,直接连带着河边的泥土,都推进了河水里。
它们顺着河水流走,可谓是丝毫不留,一切痕迹都消失了。
元极若有似无的缓了面色,随后转身上马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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