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霖宗果然去了帝都城郊的别院,当晚,元烁就派人向秦栀发来了‘求救’信号,要她去别院。
即便现在元烁比儿时做事要稳妥的多,可是,在元霖宗眼里,他还是那个二愣子。
这‘求救’信号一来,秦栀就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她太了解他了。
然而,元极却面露不满,“别搭理他,挨骂也是活该。”
擦拭着潮湿的长发,秦栀瞧着他那无情的样子,不由得挑起眉尾,“我得过去,别的不说,我还是想看看王爷的身体到底如何了。”
“这会儿怎么不叫父亲了?见风使舵的本事,你是炉火纯青。”不会让人觉得有一丝一毫的不自在。
“叫王爷父亲,自然是为了哄王爷开心啊。这不叫见风使舵,哄长辈开心,是晚辈应该做的。你以为所有人都像你一样,面对谁都冷脸相对。”秦栀哼了哼,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简直是难听至极。
“不冷脸,难道我要见到谁都笑么?我为何要笑?若真是见了谁都笑,那是傻子。再说,这世上的人,有哪个会有如此福气,需要我对他笑脸相迎。”靠在床上,他那个姿势无比帅,全身都透着一股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气势。
“你说的如此有道理,我竟然无言以对。好吧,我不与争辩了,你是铮铮铁骨宁死不屈,我是见风使舵八面玲珑,和你世子爷相差十万八千里。怎么样呢,世子爷打算悔婚?”走到床边坐下,秦栀将擦得差不多的长发拢到一侧。
“若是再次发生悔婚之事,估计镇疆王就会杀人了。”抬手揽住她的腰,他一个施力,便将她拽到了自己怀里。
靠在他身上,秦栀转头看着他,蓦地拿起自己一缕湿发扔到他脸上,“看来,眼下世子爷不是为了自己而不悔婚,是担心王爷的身体。表里不一,说的就是你了。”
用另一只手捏住她的湿发,却没有松开,用手指缠着,“是你逼迫我说的,我说了你又不高兴。好,那我便违心的夸赞秦小姐一番,想听么?”他的声音很低,还带着若有似无的笑,很是动听。那是一种来自成熟男人的性感,但是他含笑的眼睛却不免有些青稚。
“算了吧,听你吹捧,我可能会消化不良,没准儿还会月经不调。放开我,我要去别院了。”拿开他的手,秦栀站起身,走到衣柜前,开始翻找衣服。
床上的人坐起身,看着那个已经穿上衣服的人,他面色几分不愉,“一定要去么?”
“我总不能每日都围着你转吧,元烁可是我的朋友。再说,我真的想看看王爷的身体到底如何了,他不肯说,但我可以问四夫人啊。”回头看了他一眼,他眼下的模样特别像被抛弃的小狗。
元极若有似无的深吸口气,“去吧,早些回来。”他也没办法了。
弯起眉眼,酒窝浅浅,她扭头看着他笑,像颗蜜糖。
“你睡吧,我今晚不会回来了。”穿好了衣服,她抬手拢着自己的长发,已经打算好了。
看着她,元极欲言又止,什么话都没说出来,但不爽很明显。
将长发拢起来,整理好,秦栀走到床边,蓦地抬手捧住他的脸晃了晃,“自己睡吧。反正这将近三十年你都是自己一个人睡得,总不会现在我不在你都睡不着了吧。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儿,我开始怀疑你是不是有恋母情结。”
抓住她的手,解救出自己的脸,元极深吸口气,随后道:“二十九,不是三十。你去吧,我自己也能睡好。”
轻笑,“二十九,三十,就差那么一年,你和我争辩什么。睡吧,我走了。”真是极度的敏感,连一年之差也得纠正。
盯着她不眨眼,元极不动也不语,直至她离开,他才眨眼。若有似无的叹口气,随后翻身躺下,看来今晚这大床只能他一人独享了。
只不过,一人独享也没有任何的开心可言。
坐上马车,由甲字卫护送,很快的离开了宅子。
夜里的帝都较之白天要平静的多,尤其是街巷之中,更是无人。
车轮轧轧,马蹄声回响,格外的清净。
秦栀靠着车壁,闭着眼睛,这马车摇摇晃晃,倒是晃得她有些昏昏欲睡。
这个元烁,是真的怕了元霖宗,那边人过去了,他这边赶紧派人过来找她。
不由得,让秦栀想起以前的事情来,几乎每次元霖宗回来,元烁都要挨骂。
尽管在秦栀看来他做的挺好的,但元霖宗并不满意。
终于,马车停了下来,秦栀也睁开眼睛。
起身从马车里走出来,这别院的大门敞开,灯火通明。
王府的护卫就守在门口,她虽不能一一叫出名字来,但都是认识的。
走进别院,没走出几步呢,就瞧见元烁从大厅里跑了出来。
“可算来了,从他到这儿就开始问我在帝都这段日子每天都做什么,我真是绞尽脑汁回想我做的那些事儿,就差往自己脸上贴金了。”说一件两件的倒是无所谓,但他现在根本不是说一件两件事那么简单,元烁真是把自己毕生的记忆力都用上了,这会儿脑仁疼。
看他那满脸愁苦的样子,秦栀不由的笑,“想不来就瞎编几件呗,反正这帝都这么大,什么怪事儿都有。”
“即便是瞎说,我也得有那个心情才是啊。在帝都就那么回事儿,有什么好说的。”带着她往后方的主居走,他一边嘟囔着。
“他是许久不见你,想念吧。想和你说说话,你别总那么大的压力,谁说王爷就一定会训斥你的。”秦栀几不可微的摇头,他这属于心理障碍。因为元霖宗总是训斥他,觉得他什么事儿做的都不好。
“我觉得只要我再说几句,他就该训我了。他还没睡呢,说是这一路来在马车里睡的够多了。我是借口尿遁才出来的,幸好你来了,走,你陪他聊一会儿去。”这样,他也能歇一歇。
被他带到了主居,灯火通明,元霖宗果然没睡呢。
不过已经洗漱过了,换了一身较为舒服的长袍,四夫人正在给他捏腿。
瞧见秦栀来了,元霖宗看了一眼元烁,随后便露出笑意来,“还想着明日将小栀你叫过来,这小子倒是伶俐,这么快就将你叫来了。过来,坐这儿。”招招手,他的语气倒是舒和了许多。
元烁就知如此,带着秦栀过来坐下,又亲自动手给她倒了一杯茶,有她在这儿和元霖宗聊着,也就没他什么事儿了。他只要坐在这儿听着就好了,这种事儿他最适合。
看着四夫人还在给元霖宗揉捏着腿,秦栀叹口气,“父亲,你的身体到底如何了?看你瘦了许多,但精神很好。不知,这身体何时能养回来?”
“年纪大了,也不盼着能养回来,只要不会早死,也就罢了。”元霖宗叹口气,中了毒险些丧命。如今还活着,已经是不容易了。
“王爷,不要总是这样说。在孩子们面前这样说,好像妾身没照顾好你似得。”四夫人轻声的说着,声音很软,又不免娇滴滴,但男人倒是喜欢这种娇软。
元霖宗轻笑,看向四夫人,随后收起自己的腿,“行了,别按了,一日不按,它也不会废了。”
看着他们俩,秦栀始终面带笑意。四夫人很会做人,不止王妃不忌惮她,元霖宗也很明显十分偏心于她。
“父亲,这次好不容易来帝都,不知哪日去见见莯妃娘娘。她有了身孕,现在暂时还未公布,不过您来了,她若见到您,一定会很开心的。”说起元莯来,将话题从元烁的身上彻底扯开,也免得他不自在。
说起元莯,元霖宗也面上浮起笑意,“本王打算明日便进宫看看她,许多年没见着她了,真是想念。正好你们俩都在,明日咱们一同进宫。”携家带口,他的心情也很好。
秦栀点点头,也同意。只不过,元霖宗丝毫未提及元极,看来,他们还真是习惯了这种关系。
给元霖宗讲了讲前些日子去见元莯的事情,说了些她现在的近况,元霖宗倒是听得很认真。
说着,元霖宗又忽然将话题转到了元极的身上,他还是不太确定秦栀与元极的关系到底如何。
“世子爷很好,即便他看起来对外人很冷漠,心机深沉,不容易相处。甚至可以说,没人会愿意靠近他。但是,如果作为夫君的话,他可以称得上二十四孝了。”秦栀轻声的说着,反倒让元霖宗很诧异。
他自己的儿子,他还是了解的。但,居然能被称得上二十四孝,真是让他有些无法想象了。
“是啊父亲,这倒是真的,我还从未见过大哥会那样。到时你瞧见了,就会明白,这世上有许多未解之事,我大哥就是其中一个。”他能轻易的做到在同一场合脸色转换自如,面对秦栀是一张脸,面对别人是另外一张脸。
看向元烁,元霖宗单手托着茶杯,似乎才想起来这小子还在这儿呢。
“你与汪小姐相处的如何?脾气要好一些,你是男人,不可小肚鸡肠斤斤计较,多包容人家女孩子。”如训斥,又像在上课,元霖宗一边叮嘱道。
一听这话,元烁不由得动了动眉头,自己还真是多嘴多舌。
“我和蓓蓓很好,父亲不用担心。待得大哥的订婚礼结束,就会张罗我和蓓蓓的成亲之事了。”看了看秦栀,他挑了挑眉,给她暗示。
秦栀抿唇,“蓓蓓是个很好的姑娘,父亲见了她,也会喜欢的。已经太晚了,父亲和四夫人早些歇息吧。小栀今晚就留在这里,明日,待元烁一早巡街回来之后,咱们便进宫去见莯妃娘娘。”话落,秦栀站起身,身边元烁也赶紧跟着站起来。
“好,你们也去休息吧。”元霖宗点点头,说起见元莯,他还是很高兴的。
两个人离开,走远了,元烁终于长舒一口气,“父亲如此瘦削,我看了还真是心里有些难过。他那时每次回府都要揍我,可是很有气势的。”现在看着他,不免让他心中不适。
“他精神很好,思路清晰,由此可见他的身体也没什么太大的问题了。你就别担心了,明日早去早回,咱们好进宫。”走到岔路口,秦栀停下脚步,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进宫什么的,最没意思了。好,去休息吧。对了,你今儿来,大哥没生气吧?”元烁才想起这事儿来,将他独自一人冷落在那宅子里,也不知他什么心情。
“现在才想起问他生气没生气?晚了。”最后看了他一眼,秦栀转身离开,直奔那个临近小湖的小楼而去。
斗转星移,一夜很快便过去了,秦栀裹在被子里,这还是近些日子以来第一次在太阳还没出来时便睁开了眼睛。
身边无人,只有她自己,她也第一时间想起也不知元极有没有睡好。
如今她倒是真的开发出自己的操心本质了,居然睡醒之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想元极。
如果被元极知道了,会开心的不得了。
想想他昨晚那如同被抛弃了的样子,满脸的怨色,她就不禁笑。
希望这一夜过去,他不会气的白头。
起身,洗漱了一番,她随后走下小楼,绕着小湖,开始散步。
那时来帝都,她便住在这里,后来元极也搬来了。
其实想他那时,便是为了接近她吧,否则他也不会到这儿来。
只不过,最终在这儿和他发生了一些不太美好的事情,以至于后来再来帝都,他都只字不提这别院,尽管这别院要比那个宅子舒服的多。
转悠了几十圈,早膳才送过来,她缓步回了小楼,开始用早膳。
很快的,结束清早巡视的元烁便回来了。洗了澡换了衣服,他才着人去请元霖宗和秦栀。
在大厅汇合,元霖宗看起来精神很好,或许是因为要见到自己的女儿了,所以面上一直带着笑。
马车准备好了,四夫人和秦栀扶着元霖宗上了马车,元烁跳上马背,队伍便出发了。
一路朝着皇宫而去,这是秦栀第二次进宫,对比上次,她的好奇之心已经没有了。
虽是华丽,但太过憋闷,供人活动的区域就那么一隅,若是一辈子在里面,非得闷死不可。
元莯这辈子是只能待在那里面了,其实想想,她挺为她可惜的。
终于到了皇宫,车马都停下,随后三个人下了马车。
宫人已经在候着了,在前引路,带领着他们前往元莯居住的宫殿而去。
对这皇宫,元霖宗还是很熟悉的,知道元莯现在所住的宫殿,他还是很满意的。
看着元霖宗的表情,秦栀觉得,这大概就是父亲的爱了吧。他觉得自己的女儿享受荣华富贵,衣食无忧,还有尊贵的身份,这就是最好的了。
但是,他们从未想过,这些是否是儿女想要的。
终于到了元莯所在的宫殿,她早就站在宫殿门口等着了。瞧见了元霖宗,她快步走过来,瞧着他的脸,随后眼泪就下来了。
几年没见过元霖宗,知道他中毒险些丧命,也不曾去看过。如今再见,瞧着他瘦削的样子,一时控制不住。
元霖宗抚着她的头,面上诸多笑意,低声安慰着她,这场面很是让人感叹。
元烁和秦栀站在一处,瞧着他们,也不由觉得感慨。
许久后,几人才回到宫殿之中,元莯还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这宫殿还和之前一样,没有太大的变化,宫女来来回回的端茶倒水,极为勤快。
元霖宗询问元莯的身体情况,元莯也一一的说着,只是一直盯着他的脸,自己的眼睛红红的。
看着他们父女二人如此场面,秦栀也心头被触动。
就在他们父女叙旧之时,一个宫人快步的从外走进来,手中还捧着一个食盒。
他将食盒交给了守在外面的宫女,随后毕恭毕敬的退了下去。
“娘娘,长靖公主着人送来了热汤,说是很补身体。”宫女将食盒送进来,一边说道。
元烁看着那食盒,蓦地道:“长靖公主是谁?”
元莯叹口气,“你这脑子,什么时候能装一些东西。长靖公主是皇上一母同胞的姐姐,唯一的姐姐。”
闻言,元烁点点头,“我想起来了。她不是嫁到长川城了么,怎么回宫里来了?”这嫁出去的公主,除非宫中有重大的事情,不然是不会回来的。
听他这么问,元莯不由轻笑,“说起来也是好笑,长靖公主和驸马吵架了,她生气了,便回来了。”
“吵架?”元烁皱眉,原来还有这种公主。
“其实是很小的事情。因为驸马在床上出虚恭,公主骂了他一句,但是驸马没听,又来了一次。然后,公主一气之下,就把驸马从床上踹了下去,手腕都扭了。公主生气,就跑回来了。”很小的事情。
秦栀和元烁对视一眼,真是没想到这公主脾气这么大,因为丈夫放屁,就发这么大的脾气。
“唉,可能这就是个引子,估摸着公主本来就看不上驸马了。是不是这驸马很难看啊?”元烁笑的开心,这种脾气的公主着实少见。
“不,驸马一表人才风度翩翩,可是长川城有名的美男子。”元莯摇头,这一点元烁可猜错了。
“相看两生厌,时间久了,腻烦罢了。你们可得切记,不能发生这种事。”元霖宗轻咳了一声,随后嘱咐道。
秦栀点头,“父亲说的对,就是时间久了,生厌罢了。优点也变成了缺点,缺点也被放大。不过,只要分开一段时间,这种感觉也就会平息了。相信用不了多久,长靖公主就会回去的。”
元烁还是忍不住笑,这世上夫妻居然会因为放屁一事而吵架,还把丈夫从床上踹下去扭了手腕,天下奇事真是多呀。
“你别再笑了,汪小姐可是个很有性格的姑娘。日后,你可别做这种讨人嫌的事情,到时,谁也不会为你说话。”元莯禁不住训斥,这是宫里,他笑的毫无避忌,简直是嫌脑袋搁在肩膀上的时间太长了。
“你们活着太累了,这吃喝拉撒乃人之常情,又不是犯罪。再说,世上哪有那么多脾气暴躁的女子,蓓蓓的脾气很好。还有小栀,也是天生好脾气。我问你,如果是我大哥的话,在你面前毫无顾忌的出虚恭,你会把他从床上踹下去么?”靠在椅子上,元烁的姿势十分男人。
眸子一转,秦栀看向元烁,这厮倒是会抛问题。
扬了扬下颌,让她回答,他倒是想知道,这世上的女子是不是各个都这么暴躁?他就不信,好脾气的姑娘多得是。
想了想,秦栀深吸口气,“我倒是不会将世子爷从床上踹下去。不过呢,这个问题还得有个前提,那就是,世子爷也不会在我面前做出那种事。”
元烁满脸受不了,“又不是让你夸他,我是说如果。”如此肉麻的夸赞对方,他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好吧,如果的话,我相信世子爷也会憋着的,他不会像你似得毫不避讳,上下通气。”最后一句,她咬紧了字音。这个二货,还真是天不怕地不怕,这种问题若是问道了元极的头上,他非得揍他不可。
堂堂大魏双俊之一,俊美无双高洁优雅的世子爷,怎么可能会放屁?有屁也得憋着,风度不能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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