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光线暗然已看不清金风玉露,该念几回,今夜欢颜。
夜寻暂时放下羽澜,立于白鹤上,晚风吹袍,呼呼作响,举起龙胆亮银枪奋力投掷射出,扎向灵舰防护罩戛然而滞进,数几声异响后,一道凛凛寒光在几人拥护之中闪现身姿,抬手收回,因失而复得仔细摩挲。
“夜寻,你居然没死?”
来人正是沈滢,她看清楚眼前人,又喜又疑,既庆幸夜寻还活着,到了通天城有了交代,但是后怕夜寻将此地诸事上报,那也同样难逃一劫,两种情绪交叉语出惊人。
夜寻凌空错愕,与她掰扯:“得亏沈姑娘那时临危赠枪之恩才逃过一劫,不过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像是这么短命的人吗?”
“哼——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既然没死为何不早些回来,父亲为寻你三番五次涉险入密林,要是出了事你拿什么赔?”
沈滢愤愤咕哝了前两句,俏脸含怒耍动银枪,风姿飒爽,冲天遥指夜寻质问道。
经过前事,夜寻深知沈滢与其父沈破天感情深厚,便不在乎她的言语诘责,而顺其心意道:“呵呵,其中变故颇多,沈姑娘你可传讯沈师,让他不必浪费时间了,早些回来启程,另外能否让我进来借一步说话?”
同行护卫听之上前小声劝谏,沈滢犹豫之后屏退几人,拿出黑煞墨牌谨慎放开防御一角,夜寻回笑,抱起羽澜踏鹤一跃,落到灵舰外仓甲板上,在沈滢的带领下步入一间密室,轻轻放下羽澜,于床旁注目许久。
“喂,羽澜姐姐这是怎么了?”
“只是累着了。”
沈滢关心一句,瞥见夜寻一脸怜惜难舍之情,不愿多说其他,她不禁切了一声喧宾夺主反问道:“你还有其他事吗?没事就老老实实待着,等父亲赶回立即出发,我是一刻也不愿在你们夜族这个鬼地方停留了。”
夜寻尴尬摸摸鼻头,话还没出来就已经被猜到了,这小姑娘对自己怨气很深呐。
“还有一桩小事劳烦费心,沈姑娘,拜托剩下去通天城的旅程帮我照顾好师姐,当然不让你白白出力,这点心意权当报酬。”
夜寻一口气倒出数十株灵阶药材,馥郁芬芳充斥在整个室内,态度极为恳切,沈滢也算开了眼界,没见过这么个二世祖,送礼堪比洒水一般自然,匆匆一瞥,其中那无影玄果核对离尘境来说都是不可多得宝物。
“停停停——你这是做什么,我自知无功不受禄,你不是在吗?难道你要离开?”
沈滢出手制止了他这轻描淡写乱丢萝卜白菜的行为,看着满地的灵材忽有些莫名的嫉妒和无奈,回味夜寻刚才所托,无论怎样也没猜到他竟然不搭乘灵舰离开,难道是要留在这,给自己去寻个风水宝地墓冢吗?
“你不要命了?有什么难言之隐,我去帮你找耿老,他老人家虽说略有小伤,但实力仍是首屈一指,就说那山神再厉害,还不是得潜身缩首躲着,任由我们来去自如?”
夜寻听完摇头苦笑,一言不发,而沈滢唇角微翘,语中却藏有一丝戏谑,这时隔空偷听的耿老赶忙咳嗽两声,提心吊胆与白鹤结束对视,闪身到门外,打断两人对话。
“滢儿小丫头,不必多说,这位夜寻小友自有他事,你就按照他说的做即可,快传讯沈破天,让他速速返回,时间不等人。”
沈滢白眼哼气应了一声,夜寻心中石头暂落,又提及一事:“对了,到了通天城要是夜族有人问我去向,你将此信给她,我不久即归,免得存在消息误差,牵连于你。”
“多谢公子好心。”
夜寻此话令沈滢暂且满意,她语气稍软施礼拜别,因承委托遂走到床前观察着羽澜状况,神女无恙既睡,眼角却涌垂泪,似是一阵梨花春雨过后,那红衣脱尽芳心苦。
“喂——夜寻,羽澜姐姐她似乎有话想对你说,我怎么叫不醒她,你速来看看。”
这般玉容阑珊如此叫人不忍,沈滢出声呼喊,夜寻顿时僵住脚步,转身回看为羽澜擦去泪痕,良久贴耳话别:“来时见——”
夜寻收好情绪,起身理袍,对沈滢拱手一拜道:“不用担心,离开此地即醒,这一路还望沈姑娘多加照料师姐,后会有期。”
黯然销魂,唯别而已,明明如月,终有圆缺,夜寻不再停留,驾鹤飞去,再回首已遁入虚空,了去无痕,沈滢觉察到羽澜神魂传来的强烈情感波动,脱铠卷袖为她擦拭着鬓角香汗,叹曰:此去经年,何时再见。
“羽澜姐姐你稍宽心些,夜寻他既然在这沈老都解不了的困局中送你回来,定是有着通天本事,我们就先到通天城,静候。”
半晌过后,风渐止,云消散,一切归于平静,灵舰也化身成天上一颗星辰,沈破天接讯着急忙慌赶回未见异动,通过沈滢知晓全貌,对夜寻只身离去仍然心有余悸,直到耿老现身说法,这才妥协,朝大玄起航。
白鹤振翅高飞穿梭浩瀚夜空,即带夜寻重回丹穴洞天,落在仙榆上化为乌有,此时四下张望,并未见山神,唯有树影婆娑。
夜寻顺藤滑下,一屁股坐到了树梢垂钓仙卵之上,趴在这个硕大圆润的玉台抚摸着歪七扭八的浮刻花纹,激发神魂凝视,宝光炫目,好似通透的五彩琉璃,不见其形。
月华如水,晚风和畅,夜寻徜徉在灵力海洋中入定酣眠,每次呼吸,每处玄窍经脉都在吞吐着生命精气,再加持着太穹苍龙诀炼体融灵之术,隐隐约约强有金身法相。
如此一夜到天明,只待金鸡啼鸣,澄日破晓,夜寻内藏神华,吐纳暂停,才从修炼状态中脱身出来,双目一睁便面见山神。
“感觉如何?”
此刻山神已化身人形,面容俊俏,神情寡淡而威严,让人不敢正视,夜寻起身匆忙一瞥,某一刻似乎觉得竟有些熟悉,理了理头绪还是想不出所以然,于是回复他道。
“身在瑶池仙乡自是极妙,前辈手眼通天构造丹穴,看这天花乱坠,地涌金莲,敢说世间再无此等洞天,若能在此潜修,紧跟着前辈步伐,即使大玄域主也不足为惧。”
说完此话,夜寻不等回应,遂话锋一转恳切道:“不过晚辈窃以为,自困一隅,道不达意,心有旷野,难被所羁,所以——”
夜寻话半而止,见山神脸色未变,接着道出想法:“我既应前辈复生仙卵之事,当全力以赴,可时不待我,敢问有何秘法能快速为它补缺命力,早一日完成早一日安心。”
山神随手引来一根仙榆细枝,直逼夜寻胸口,锋芒毕露的刺痛令其心脏狂跳,若是再进一寸,将他串烧吸成人干不在话下。
“心者,君主之官,神明出焉,以此仙枝直连你与仙卵,心脉相通血液互溶,若破茧重生,则石破天惊,其中蕴藏的能量能将你一举推向开光大成,若胎死腹中,就…”
山神难得动容起了几分微笑,不言后果其意明显,夜寻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在心中七上八下思索着,最后神色凝重咬牙问。
“这概率有多大?”
问概率就是给自己在求一个心安,夜寻当真忍不了一朝跨越境界的诱惑,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他也相信山神不会作壁上观。
这时,山神回道:
“事在人为,盖闻明者图危以制变,凡人虑难以立权。是以有非常之人,然后有非常之事;有非常之事,然后立非常之功。”
听闻此话,夜寻那叫一个震惊,这引经据典文采斐然,没去世俗中读几年书都说不出来,何人传授?夜寻定心,沉声决定。
“前辈,来吧——”
山神一指,仙枝直刺夜寻心脏,大恐怖降临全身剥夺意识,将他牢牢钉死在了仙卵之上,而后沉入水底,放置于灵池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