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今绝城在里应外合下,顺利攻破,再次回到大祈军队的控制之下。
只可惜阿罗珈和阿奇广望风而逃,并未被抓到。
战线往前推进了二十里,大祈的大营也驻扎到了今绝城西北面。
慕仙宜忙了一个晚上,晨光熹微的时候才在营中睡下,傍晚的时候被楼毓章叫醒了:
“仙宜,今晚大营要庆祝,你快起来,我带你出去玩!”
慕仙宜迷迷糊糊醒了,呆愣了一下,又嗓音低哑地问道:“驸马呢?”
“诶,你就知道驸马驸马!”
楼毓章啐道,又补充道,
“他在城中善后,应该也快回来了。”
“哦,好的。”
慕仙宜听说凌雪棠要回来了,也睡不着了,赶紧起床。
女子不得进入军营,所以慕仙宜一直作男子打扮,也只有大帅李旗知道他是金城公主,和李雁关都以为他是女扮男装,其他人则都以为他是凌雪棠的朋友,也不疑有他。
他觉得这感觉好极了,毕竟在京都可都是要穿女装的,如今在西北大营里可以恢复男儿身,真是最好不过了。
起身更衣洗漱,慕仙宜便跟着楼毓章一道出去了。
大帐外,一些士兵军容严肃地在大营中巡视,还有一些各自站在该站的地方放哨,别的一些则喜气洋洋地在来来回回搬东西。
慕仙宜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场景,觉得极是新鲜,虽然西北寒冷干燥,他也不觉得有什么了。
“我带你去宰杀牛羊去!”
楼毓章说着,一抓他手腕,拉着他就往左边走。
两人在帐篷中钻来钻去的,走了片刻,就来到一处空旷地,这里有好几头牛羊,中央处几个穿着单衣的汉子正在磨刀宰牛。
那牛被蒙着眼睛,被制住了四个蹄子,正在哞哞哀嚎。
慕仙宜好奇地看着,问楼毓章道:“为什么要蒙牛的眼睛啊?”
“你不知道了吧,牛通人性,知道自己被杀的时候会流眼泪,求人不要杀它,所以要蒙住它的眼睛,这样就不会不忍心啦!”楼毓章解释道。
“哦,原来如此。”
慕仙宜一脸若有所思的模样,又把手搭在楼毓章肩上,挨着他的身子,笑道,
“好多人言不由衷说狠话的时候,眼睛也会不敢直视对方,其实也是这意思吧?”
楼毓章没往这深处想,随意应付道:“是吧。诶你看你看,就要杀了!”
慕仙宜也赶紧往前看,就见一个大汉,身材格外壮实,三月初的天气,也只换了一件短衣布衫,他从一旁拿起铁锤,作势试了试,随即便在众人的起哄叫好声中走向了那头牛。
“哇,原来牛是用铁锤锤死的……”
慕仙宜看着这热火朝天的场景,觉得自己一直待在皇宫里,真是见识短浅,
“我还以为牛也跟人一样,用刀杀的呢!”
“诶,我们不知道的还多了去了。”
楼毓章一边看着一边说道,
“我也是来了军营才知道,原来军队里吃的是小米,我以为大家和我们一样也吃米饭呢,哈哈哈。”
慕仙宜也哈哈笑起来,说:“长见识了。”
两人说话间,牛已经被锤昏了,几个火头军正在开膛破肚。
其中一个火头军认识楼毓章,与他说笑:“小楼将军,等下这牛尾巴给你,下酒的时候味道可好了!”
“哈哈哈,我才不要牛尾,我要牛耳,我爹常说要做执牛耳的人,大概吃了牛耳朵也能做执牛耳的人吧!”
慕仙宜听了,在一旁笑话他:“哈哈哈哈你傻吧,执牛耳是吃牛耳朵的意思吗?”
“你才傻呢,这不是取个好兆头吗?”
楼毓章理直气壮地反驳,又说,
“回头牛鞭给凌雪棠,让他好好补补去!”
慕仙宜一下红了脸,说:“你这人净说混账话,我不理你了!”
说着,转身就走。
楼毓章在他身后哈哈大笑,很是得意。
慕仙宜走得快,都没看路,走着走着居然迷了路——眼前都是一模一样的帐篷,也不知道自己住的那个帐篷在哪儿了。
索性也不急着回帐篷,就在大营里瞎逛,看看大家都在做什么。
大家都挺忙的,有的在清点武器,有的在搬酒,还有的在忙活着今晚的庆祝活动。
正看着,就看见凌雪棠从不远处匆匆走来,还是一身的铠甲,今致的面容上带着些许疲惫,他心中一喜,赶紧迎上去:
“雪棠!”
凌雪棠见了他,只瞥了他一眼,也不理他,转身一掀帐篷帘子,走进了大帐里。
慕仙宜忙跟着进去,见他将长枪放在一旁的武器架上,又开始脱铠甲,忙走上前去,道:“我帮你。”
凌雪棠却是一侧身,躲开了他:“不必。”
慕仙宜撅起嘴,不高兴道:“昨天还是我帮你的呢,你忘啦?”
凌雪棠面无表情地看向他:“我又没求你帮我。”说完,又把目光看向别处。
“你这人不讲道理!”
慕仙宜气鼓鼓地在蒲团上坐下来,愤愤道,
“就知道欺负我!”
凌雪棠脱下铠甲将铠甲挂在一旁,眼睑垂了垂,随即转过身来,走到慕仙宜身前,居高临下地望着他:
“你知道韩钰怎么死的吗?”
慕仙宜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提这件事,略一怔忡,抬头看他:“不是被流矢射中的吗?”
“不对。”
凌雪棠缓缓蹲下来,黑眸深邃而复杂地望着他,
“我查看了他身上的那支箭,发现那支箭不是西祗人的。”
慕仙宜大吃了一惊,下意识问道:“是自己人杀的?”
凌雪棠闻言,脸上缓缓染上了阴沉:“确切来说,是你父皇的人杀的。”
慕仙宜大惊,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好半响,才道:“不会的,怎么可能?我父皇为什么要……”
说到这里,他突然想起来,上次瑛婕妤的那件事——韩钰与宁湘芜有染,当时内情只有他父皇和自己、凌雪棠知道,所以韩钰并没有受到惩罚,他父皇也不曾降罪于他。
而现在……难道他父皇,是秋后算账借机除去韩钰吗?
他看向凌雪棠,凌雪棠的目光是了然的,显然,他就是这么认为的。
“也许不是呢?”
慕仙宜辩驳道,
“说不定是你们军营中哪位将军与韩钰有仇,所以找人趁机下手也未可知”
凌雪棠却曼声道:“韩钰待人宽和,从不与人交恶,你说呢?”
慕仙宜一下没了声音。
这件事他实在不好评判,一边是自己的父皇,一边是凌雪棠的至交好友,更何况还是感情问题,说实在的,虽然宁湘芜入宫是迫不得已,但是红杏出墙与韩钰有染本来也是做了糊涂事,他父皇乃是天子,受了这等侮ru,心中意不平也能理解,若不是当时自己一力承担压下来,也许韩钰不仅要被降罪处死,可能还会连累宁、韩两家。
他并不是为自己父皇辩解,但觉得此事并不完全是他父皇的错。
最后,他缓缓抬起眸子,看向凌雪棠:“那你,因为此事,迁怒于我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