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晚言给他倒了一杯热茶递给他,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最后还是只说:“节哀。”
凌雨棠讥诮地勾了勾唇角,说:“她不是为了别的才失足落水而亡的,是因为要去池塘边做什么厌胜之术才失足落水的……你说讽刺不讽刺?”
玉晚言吃了一惊,道:“竟然……”说到一半,却没再说下去,只是落了眼睑,道,“毕竟是你的妻子,更何况,稚子无辜。”
凌雨棠听到最后这四个字,不由也心里一痛——最可怜的是他的幼子凌玉泽,才两岁便没了生身的母亲,这两天其他人皆是一脸悲戚,唯有他满是天真的笑容,他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玉晚言见他露出悲伤的神情,不由心生怜惜,侧了身子,避开凌雨棠,喃喃地说:“我本不该来……”
凌雨棠听了,剑眉蹙起:“这与你有什么相gān?是甄氏自作孽,累及无辜!”
“若我不来,哪有这些事?”玉晚言俊雅的脸上露出自责的表情,双眸眸光幽暗,“我真是……作孽。”
他话音刚落,手臂便被凌雨棠猛地拉住了,他诧异地抬头看他,便见凌雨棠双目灼灼地望着自己,义正言辞:
“晚言,这一切都与你无关,你不必自责。若真的有人做错,那个人便是我!既娶了妻子,便不该冷落她,不该由着她滋生yin暗之心!最千不该万不该,便是在喜欢别人的情况下,娶了她!”
玉晚言浑身一震,瞠目结舌。
好半天,才颤抖着声音说:“你……心里有谁?”
凌雨棠望着小心翼翼又满含期待的玉晚言,不由湿润了眼眶,一直疲惫的眼睛终于有了神采,唇角抿出一点点弧度:“甚矣,晚言之不惠。”
玉晚言一怔,旋即红了眼睛,无声地望着凌雨棠,笑出了泪珠来。
凌雨棠伸手把他抱进自己怀里,只觉自己的心一下子踏实了,有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玉晚言低着头,伸手将他推开,一边红着眼睛一边笑着说:“我觉得如在梦中……真怕醒来大梦一场。”
凌雨棠重新把他抱回来,男子与女子的手感极是不同,不过玉晚言的腰是劲瘦的,并不让他违和:“抱歉,让你久等。”
玉晚言这才伸手抱住他,眼睛一闭,又滚下泪珠来:“不必道歉,你来了便好。”
这一句话,别说等四年,便是十年,四十年,他也等得起。
凌雨棠的眼睛亦重新湿润起来,先前沉重的心情也松快起来——原来两情相悦是这般滋味,他现在懂了。
玉晚言在他怀里,如同一只拣尽寒枝不肯栖的孤雁,终于找到了归宿。
只是,还有一件事,他不得不和玉晚言说清楚。
“晚言,还有一件事,我也需与你说明白。”
“什么事?”玉晚言站直了身子,眼睛如同擦洗过的星辰,认真地看着他。
“我是镇国公府的长子,你我之事……”凌雨棠顿了顿,却见玉晚言从容一笑,说:
“我明白,我本也不求名分。”
“我不会再续弦,亦不会再有其他人,我心里只有你一人,等我父母亲百年之后,等玉泽成人,我便与你一道离开京都,从此天涯海角随君去,可好?”凌雨棠说着,一脸郑重与温柔地看着他。
玉晚言鼻头一酸,险些又掉了泪,只得低下头去,拿手轻轻碰了下眼睛,再抬起头来时,已是更温柔的神情:“有何不可?得你一诺,夫复何求!”
凌雨棠看他那俊雅的五官上那般温柔的神情,心都化了,重重将他按进怀里,亲吻他的额头:“我的晚言……”
玉晚言有些讪讪地推开他:“唔……你刚丧妻,此举不太合规矩,不如过几天……过三天?”
凌雨棠好像第一次发现玉晚言的可爱,好笑地扬了一下唇,只问:“你不回江夏?”
玉晚言摇摇头:“不回去了。”说完,又抑制不住唇角,笑着看着他。
两人目光对视一回,又抱到一起去了。
凌雨棠只恨不得今夜都和玉晚言在一起,于是紧紧搂住他,说:“我家在京郊有个庄子,你暂时住到那里去,那边也有人服侍,东西也都一应俱全,你住在这里,我不放心。”
玉晚言自然一切依他:“好。”
两人又抱了一回,玉晚言终于催促他回家去,凌雨棠便眼神温柔地看他两眼,说一声“我走了”,才出去了。
回去的路上马蹄都要飞起来似的。
翌日,慕仙宜便从凌雪棠口中知道了凌雨棠和玉晚言的事,凌雨棠没和任何人说,只跟自己弟弟说了,吩咐了他不许告诉父母亲,凌雪棠自然知道,因此只私底下闺房中和慕仙宜说了。
慕仙宜倒并不觉得惊讶——之前看玉晚言和凌雪棠的神情,他心中隐隐就觉得有些异样,只是当时凌雨棠是有妇之夫,而且一点也未表现出断袖的样子,他自然也不能点破。大约真的是那一日甄氏一闹,将二人之间朦胧的感情给点破了,再加上甄氏死了,二人不再有婚约的束缚,便捅破了这层窗户纸。
不过……凌雪棠又是怎么看待的呢?
他抬头望向凌雪棠,佯装调侃似的笑着问道:“你瞧我上次说得对不对,断袖有趣吧?大哥和玉公子确实很登对啊!”
凌雪棠的脸上却是没什么笑影儿,凝重着一张脸:“大哥要继承镇国公府,绝不可能和玉晚言光明正大地在一起,也不能与他长相厮守,大哥说,要等到父亲母亲百年之后,玉泽成人,才和玉大哥在一起……这也太苦了些。”
慕仙宜略一怔忡,随即也跟着无奈地笑了一下,想了想,又说:“可若我是玉公子,我也是愿意等的。”
凌雪棠一下转过头来望他,黑眸灼灼:“可我不愿意。”
这话如同一盆冷水当头浇在了慕仙宜身上,只觉寒气bi人,好半响才故作镇定地问:“为什么?”
“若是我……”
“公主!公主,八皇子来了!”暖玉的声音打断了凌雪棠的话,他愣了愣,旋即笑了,说道:
“没什么若是的,反正你我也不是他们。”又说,“走吧,你弟弟来了。”
慕仙宜心中想听他那后半句话,可又找不到理由,心中直叫苦,感叹慕景珩来的不是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