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仙宜淡淡地瞥了一眼王妈妈,抬手拿帕子轻轻点了点唇角,道:“此事谁说了也不算,先听听宋大夫的说法罢。”
他说得巧,宋大夫正好被人带着匆匆过来。
一屋子人都朝他望去,只见他走过来,朝众人行了一礼,又说:
“听闻老夫人是要询问鄙人这锦缎一事,我便照实说罢。”
“嗯,宋大夫你照实说吧。”镇国公夫人朝他扬了扬下巴。
宋大夫直起身,垂着眸,恭敬地说道:“大夫人请鄙人看了那锦缎,锦缎闻着有一股花香味,不过细闻之下,却是有一股夹竹桃汁液的味道,想必是有人拿这锦缎浸泡在花瓣和夹竹桃汁液的水里,再晾gān,反复三次,最后放在通风处散去外表的香味,便形成了这样含着淡淡花香味的锦缎。”
慕仙宜适时插口问道:“那这样的锦缎若是给小孩子制成衣服长久穿着呢,会如何?”
“夹竹桃有毒,更不必提其汁液,若是孩童长久穿着,必然是会慢慢中毒,最后毒素入了内脏,便极易夭折、致残。”宋大夫恭敬地回答道。
甄云娆一听,正要发作,被慕仙宜抢了先:
“对了,宋大夫,你能不能瞧出来,这些汁液到底是什么时候浸泡的,从这香气的浓度来看,距今多久了?”
“这……”宋大夫有些犹豫和为难,想了想,谨慎地说道,“不太好判断,这香气虽淡,但也有可能是浸泡时花瓣用得少导致的,而非时间长久,反之,也有可能是花瓣多,而非时间短。”
慕仙宜点了点头,又追问道:“那浸泡后晒gān,是不是需要极好的日头?”
这次宋大夫很肯定地点了点头:“这是自然,这锦缎极好,如此厚实,怕是需要极好的日头才好晒透。”
众人细细地听着,目光都落在慕仙宜脸上,不知她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只见慕仙宜缓缓起身,唇角含着一丝笑意:“原来如此,那便分明了。宋大夫你先下去吧。”
“是。”
“怎么就分明了?”甄云娆望了眼出去的宋大夫,又咄咄bi人地说道,“你可别想轻轻揭过去!”
凌雪棠却接口道:“宋大夫说了,晒gān是需要极好的日头的,可是从公主得到这匹锦缎到送给你,这期间只出了两日的日头,其余皆是yin天,她根本不可能在这期间做这等事。”
“什么?!”甄云娆面色一下难看极了,想了想,又立刻说,“不可能,或者这锦缎是你早就得到了,或者这锦缎本便浸泡过夹竹桃汁液,你知道有毒,便特意送来与我!”
“这更是不可能的。”慕仙宜云淡风轻地说着,转头对暖玉道,“你去把鸾镜叫来。”
“是。”暖玉颔了颔首,很快出去了,须臾,又和鸾镜一起进来了,鸾镜手中拿着一段布,那布料几乎与那匹锦缎一模一样。
慕仙宜接过这段布,道:“这锦缎是宫中年赏之物,所有的物品都是记载在册的,可以去宫里查证我母妃到底是什么时候得的,便可以证明这匹锦缎在我这里停留了多久。”
此话一出,甄云娆面色变得煞白。
慕仙宜又将手中这段锦缎展示给众人看:“还有,举凡宫中的布匹,在布匹最前一段皆有上贡之地的名称和产出时间,都是拿线绣上去的,在送人之前,需要把这一段裁下来,鸾镜在送之前便把前面一掌来宽的裁去了,你们可以看看,这一段,是没有那种花香的,足以证明,在送出去之前,这锦缎是不可能浸过什么夹竹桃汁液的。”
慕仙宜说完,便将这一段布料递给了镇国公夫人:“婆婆,您闻闻?”
镇国公夫人却并未动手,只是面色难看地望着甄云娆——这布料是宫里出来的,怎么可能会用夹竹桃汁液浸过?慕仙宜也不曾做过这等下作事,可见分明是大媳妇儿自己做下这等事来栽赃慕仙宜!
真是又坏又蠢!
一旁的凌雨棠也反应过来了,面色比镇国公夫人还要难看,三分尴尬七分冷怒,当场质问甄氏道:“云娆,你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甄云娆面色煞白,大冷的天,却满额都是汗,她一手紧紧抓着椅子扶手,头微微下垂,眼珠子不断地动着。
“云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为何要栽赃公主!”凌雨棠再一次大声问道。
“我没有!”甄云娆忽然抬起头来,涨红了脸,眼神惶恐不定,指着一旁的王妈妈说,“东西是她保管的,一定是她动的手来栽赃公主!挑拨我们妯娌关系!对了,一定是她……”
王妈妈突然被她指着,也慌 了神,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忙跪倒在地,自打嘴巴:“是老奴一时猪油蒙了心,是老奴的错,是老奴害得大夫人和公主生了嫌隙……”
她手快,一下“啪啪啪”打了自己好几个巴掌。
只是屋里的人都不曾有任何动容。
谁都看得出来,她不过是替罪羔羊罢了!
凌雪棠走到慕仙宜身旁,声色俱厉:“你做了这等事,攀诬公主,以下犯上,合该凌迟处死!”
一听要凌迟处死,王妈妈浑身一抖,好似一只死猪一般瘫倒在地,一旁的甄氏也猛然一惊,坐在位置上瑟瑟发抖,只紧紧抓着椅子扶手,目光落在别处,qiáng装镇定罢了。
镇国公夫人也不说话,冷眼旁观——先前甄氏已经犯过大错,毒害慕仙宜,是慕仙宜宽容大度没有处置她,甚至都没有把她从镇国公府赶出去,没想到她如此蠢钝不堪,居然还想出这等下作主意来诬陷慕仙宜,今日慕仙宜哪怕是把她处死也是理所应当的!
连凌雨棠也不发一言,背着手,脸别向一边,很是失望和愤怒的模样。
慕仙宜却轻笑一声,伸手抓住凌雪棠的手,道:“算了,这里也不是宫中,还是正月,还是不要见血了吧,打她五十大板,把她从府里赶出去便罢了。”
凌雪棠冷笑一声,眼睛冷冷地睨着一旁的甄氏,道:“公主心善,一次又一次的饶过作恶之人,有些人却不知好歹,也不知自己是什么身份!”
镇国公夫人闻言,知道自己二儿子是恼怒至极了——这也是自然的,这甄氏如此蠢钝歹毒,上一次害得公主差点丢了性命,却不知悔改还要再次陷害公主,他如何不恼?她心中也是失望至极,有心想休了甄氏,可是若真的休了,此事又该闹得满城皆知,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这传扬出去,又将置镇国公府于何地?
慕仙宜将自己婆婆犹豫的神色都看在眼底,心知自己婆婆有所顾忌,因此看了一眼凌雪棠,道:“都是一家人……嫂嫂嘛,误信这老货之言,叫婆婆担心,着实不应该,罚你抄十卷佛经给婆婆吧。”
他语气温柔,然而黑眸却冷冷的,没有一丝温度。
“我、我为何要凭你处置!”甄氏却还是不死心,身体发抖,嘴上却还不肯讨饶。
镇国公夫人正要呵斥她,却听有人比她先一步开口了:
“住口,甄氏!你一而再再而三冥顽不灵,不守妇德,我今日要休了你!”
凌雨棠站在那里,yin沉着一张脸,如是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