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猎事件闹得满城风雨,皇帝带着王公贵族们怏怏而回,恰巧碰上寒风入京,整个皇城竟变得肃杀清冷起来。
平南王府被封府,其中上上下下四百余人悉数被捉拿进了大牢,只等皇帝派遣的人前往江州核实回来之后,再行发落。
慕仙宜凌雪棠夫妇回到镇国公府已经是傍晚了,冬日天暗得快,彼时别院已经上了灯,红彤彤的,映着天上低垂的寒云,为院子里平添几分冷寂。
“公主饿了吧,不如先传膳?”凌雪棠关心地问道,“舟车劳顿,公主乏了么?”
慕仙宜却是一点儿也不疲惫,还亲自给凌雪棠解下披风,妥帖叠好:“不饿,有个人,我倒是想先见见。”
凌雪棠自然知道他想见谁,道:“好,你先坐一下,我去吩咐人带进来。”
慕仙宜点了点头,将收好的披风jiāo给鸾镜,另一个侍婢又送了热茶进来,他便坐在榻上,一边喝热茶一边候着。
未几,凌雪棠走了进来,在另一侧坐下:“来了。”
慕仙宜也不往外瞧,伸手拎起茶壶给凌雪棠倒了一杯茶:“这关了两日,怕是也该懂了吧?”
“呵。”凌雪棠只讥诮地笑了一声。
二人话音落了,便听一个女声,由远及近哀发出声音:
“唔唔唔——唔唔唔!”
慕仙宜往门口瞧了一眼,便见一个女子,双手被绑,口中被塞了布巾,一身柳绿的衣裳脏兮兮的,像猪狗一般被侍卫提了进来,扔在他与凌雪棠面前。
“把她口中的布巾取了吧。”凌雪棠朝略一扬下巴。
侍卫便将她口中的布巾取了,一取了,便见她连滚带爬地来到凌雪棠脚下,泪流满面地哭诉道:
“二爷,您一走,公主便命人绑了我,将我关在地牢里……二爷救命啊!”
慕仙宜还未说话,却见凌雪棠一脚踹在她肩胛骨上,只听“咔”的一声,对方已然被踹得嚎叫一声,仰倒在了地上,凌雪棠面无表情,一双黑眸冷意沉沉地望着她:
“贱婢,在公主面前竟敢自称‘我’?!”
“奴婢错了奴婢知错了,请二爷……”
“住口!谁准你叫本驸马二爷?”凌雪棠的眸子越发冰冷锐利,砭人肌骨,“银屏,到了此时此刻,还需要我拆穿你吗?”
银屏一愣,随即满面无辜地摇着头,努力爬起来,哭诉道:“奴婢不知道您在说什么,奴婢不懂,是不是公主在您面前说了什么……”
“我吗?呵。”慕仙宜红唇轻扬,冷笑一声,
“你受盛近安的指使,混入镇国公府,企图离间我与驸 马,还在太子的茶水中下毒陷害我,害得宝函惨死,这一桩桩一件件,你不懂吗?”
说到最后,他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词句,星眸含着入骨的恨意,寒光凛冽。
银屏被他那眼神唬了一跳,像是全然没料到平常娇蛮的公主会有这般慑人的时候,身子一颤,不知是害怕还是因为方才被凌雪棠踹了一脚疼痛而冒出冷汗:“奴婢没有,奴婢不知道公主在说什么啊!”她说着,膝行至凌雪棠面前,跪着哭诉道:
“驸马,奴婢是冤枉的,奴婢真的是冤枉的,公主生奴婢的气,气奴婢与驸马您说话,罚奴婢打奴婢奴婢都认了,可不能用这等罪名诬陷奴婢啊!”
凌雪棠见她如此不知死活,霍然起身,正要开口,却被一只小手捉住了手臂,他转头望去,就见慕仙宜亦缓缓起了身,面上笑意盈盈地望着地上的银屏,好似一点也不生气,开口道:
“你以为你长得像玉容,驸马便会真的高看你几分吗?你错了,盛近安也错了,驸马对玉容并无半分男女之情,更何况是你?驸马在看到你的第一眼,便觉得你长得像玉容,事出反常必有妖,因此早有防备,他与你说话,与我拌嘴,不过都是做戏罢了,为的,便是要你传消息出去,让盛近安以为我和驸马不合,引他对我出手……”
他说着,与凌雪棠对视了一眼,彼此心有灵犀——
那一日,宝函死了,慕仙宜哭得不能自已,凌雪棠将他抱在怀里与他耳语,便与他说了假意吵架引银屏和盛近安入局的计策,故而,前些日子的所有拌嘴、不合,全是做戏罢了。
银屏听到这里,终于明白过来——自己在宝函死后便已经被凌雪棠和慕仙宜怀疑了,凌雪棠与自己说话,做戏给自己看,全是利用自己引盛近安入局而已!
可笑自己还在做梦,想自己会不会有一天攀上高枝,当了凌雪棠的妾室……
慕仙宜居高临下地望着她,见她如饮醍醐一脸恍然,唇角的弧度越发灿烂,眸中的冷意也越发锐利:“你害死了宝函,我便要你付出代价——你放心,我不会要你死的,我会教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叫你知道,敢害我慕仙宜的人,敢觊觎我慕仙宜的人,是什么下场!”
他说完,便对着侍卫命令道:“来人,将她给我拖下去,砍了她的两条腿,扔到有láng的山上,等看到láng吃完了她,再回来复命!”
“是!”
银屏在此时才知道害怕,大声叫起来:“公主奴婢知道错了,公主饶命啊,公主饶命啊唔唔唔……”
侍卫根本没给她继续叫的机会,一把用布巾塞住了她的嘴巴,将她拖了下去。
慕仙宜脸上的温柔化作一声冷笑:“现在知道求我了?方才不是二爷二爷求得很欢吗?”
“噗嗤。”
身旁传来一声轻笑,慕仙宜这才被惊醒了似的,发现身旁还有凌雪棠,忙转过头去看他,紧张地解释:“我,我……我不是……”
解释了半天也没说出什么来,毕竟拉下去喂láng什么的说也说了,收也收不回来了——不知道凌雪棠会不会觉得自己特别坏?破坏了自己在他心目中天真烂漫的形象?
一旁的凌雪棠却也没有别的动作,伸手捉住他微凉的手,唇边还勾着笑:“吃醋的公主很可怕。”
慕仙宜浑身一凉:哎呀完了,驸马真的觉得我坏了!还说我很可怕!
“不过还挺可爱的。”凌雪棠低头,笑容更甚,眉眼间满是宠溺,显然没觉得自家娇妻残忍血腥,甚至还说,“公主若是男儿身,很适合去战场,有股不是你死便是我亡的狠劲。”
慕仙宜一怔,大眼睛睁得更大了:诶?驸马没觉得我可怕?还……夸奖我了??
然后他就被自家驸马拥入了怀中:“玄玄别担心,什么样的玄玄我都喜欢,玄玄只需做自己便好。”
慕仙宜听了,心上一暖,整个人都快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