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队走了一天,总算是到了chun山围场。
围场的东南边有chun山行宫,皇帝和王公大臣们就住进行宫里。行宫分为上行宫和下行宫,皇帝和王爷们住在上行宫,重臣们就住在下行宫,院落和院落之间都离得很近。行宫不比皇宫,自然简陋些,但是比起住帐篷营地,却是又好上许多。
当晚,皇帝就举行了宴会,为了提振士气,以便明日第一日she猎顺利。
章武帝身着玄色帝王常服坐在上首,两边斜下分坐着他的两个宠妃——苏氏兰贵人,宁氏瑛婕妤,这两个宠妃年纪都还很小,兰贵人二十一岁,瑛婕妤才十九岁,兰贵人生得娇美端庄,气质如兰,又善解人意,因此很得章武帝的喜欢,还笑称她是宫中的一朵“解语花”。
瑛婕妤就更了不得,她叫宁湘芜,是韩钰母亲那边的表姐,因生长在将门,娇美之中带着英气,从小就会骑马she箭,不但如此,跳舞亦是十分擅长,她跳的不是平常女孩子的柔美舞蹈,而是那种合着鼓点的战前舞,章武帝见惯了柔媚的女子,对她这般的喜欢得不得了,故而入 宫才三年就已经成了婕妤,如今秋猎,也跟着章武帝一同出来。
如今两人分列两旁,气质、穿戴截然不同,倒也十分和谐。
第68章
别的王公大臣们分列两旁,慕仙宜就和凌雪棠一道坐在裕王和慕景盛身后。
殿内灯火通明,装饰虽不如皇宫那般奢华,但在jing心布置之后,亦是金碧辉煌,富丽堂皇。舞女正在殿中翩翩起舞,章武帝时不时被臣子敬酒,殿内笑声阵阵,暖意融融,一派宾主尽欢的模样。
慕仙宜着实没有心情宴饮,一来,凌雪棠坐在他身边,一言不发,如同一块不可溶化的冰块一般,令他也不自在又意兴阑珊。
二来,也是因为刚刚在进殿的时候,他看到了蒋光熙。
当时蒋光熙穿着华丽的秋衣,然而先前那潇洒不羁、又带着些许不正经的人已经变得内敛了许多,似乎不再像从前那么外向了,俊美、清朗的脸上瘦了好些,几乎都不像以前那个光彩照人、清新俊逸的小侯爷了。
他看到慕仙宜,脸上涌现出一种复杂的情绪,但毕竟,还是对他笑了一笑。
慕仙宜并不觉得那笑了笑让自己释怀,反而觉得更内疚了。
一方面也因为自己的男子身份感到更忐忑不安了——江含微送来的韩非子《说难》一篇中,讲了弥子瑕和卫灵公的故事,这故事正是“分桃”这一典故的来源,“分桃”与“断袖”并举,常代指喜欢男子的男子,江含微本人是个京都城有名的断袖,他送《说难》,就是想告诉慕仙宜,自己知道了他的男子身份,更是知道了他是个断袖!
他不知道江含微是否来者不善,若是真的来者不善,自己就危险了!
不仅是自己父皇那边,更是驸马凌雪棠这边,凌雪棠若是知道了自己是个男子,会如何?一定会恨死自己了吧?
他越想越觉得眼前这丝竹声和觥斛jiāo错之声惹人心烦,甚至都心虚、害怕和身旁的凌雪棠接触。
在喝了两杯闷酒之后,他终于忍不住了,一言不发地起身,也不管身后的凌雪棠如何,往外走出去了。
行宫的夜比皇宫还要寂静。
游廊里连宫人都很少看见,只有风chui动高悬的灯笼,晃动着光影。四周偶尔响起鸣虫声,不但没有令夜晚热闹,反而越发显得四周幽静了。远处大殿内的丝竹声和说笑声飘飘渺渺的,好像隔在了云端。
鸾镜跟在他身后,不由道:“公主,夜晚风寒露重,不如回去吧?”
慕仙宜在游廊中心停了脚步,看向廊外的池塘,那里有许多的锦鲤,映着十八的月色,清晰可见。他叹了口气,道:“让我自己一个人静一静。”
这纷扰的思绪就好像在月光下涌动起伏的锦鲤一般,杂乱不安,四处冒头。
站了一会儿,他有些累了,就在一旁坐下了,倚着栏杆看不远处的假山。
有脚步声渐行渐近。
他转过头去,却不是想看见的人,是蒋光熙。
月光下,蒋光熙脸上的微笑格外柔和,一双黑眸仿佛盛满了月光,莹莹生辉。
“公主心情不好吗?”他问道。
慕仙宜苦笑了一下,似是默认了。又看向鸾镜,朝她扬了扬脸,她会意地往前走了几步,既是避开,也是为两人看着四周。
蒋光熙便又走近了两步,问道:“我听闻公主与驸马不合,凌雪棠惹你伤心了吗?”
慕仙宜摇了摇头,笑容有点勉qiáng:“自然不是,与驸马无关。”
蒋光熙一时也沉默了,像是对他对凌雪棠的维护有些无话可说。好半响,才道:“公主……当真不考虑我吗?”
慕仙宜吃了一惊,惊讶地望着他——自己不都已经告诉他自己男儿身的秘密了吗?怎么,还说这样的话?
蒋光熙自然看懂了他的疑问,也苦笑了一下:“仙宜,你有所不知,我大约是真的喜欢你……自从你告诉我你……”他顿了顿,大概是怕隔墙有耳,并未将这个秘密宣之于口,“我便开始想象你的另一个模样,我发现,我竟然也能接受……你说,我是不是无可救药了?”
慕仙宜越发吃惊,蒋光熙……竟然能接受自己是男儿身?
这真是他万万料不到的事。
蒋光熙看着他吃惊的脸,接着说道:“所以我在奢望,如果凌雪棠无法接受……你是不是可以考虑我?我的家世背景不比他差,品貌长相……也不算太差,我是真的很喜欢你,你若是愿意,我可以一辈子为你守着这个秘密,护你周全,与你做一世的恩爱夫妻。”
慕仙宜惊诧得不由得站了起来,怔然望着他——竟有人痴恋自己到这般地步,不在乎自己是男是女,也不在乎自己是否嫁过人,只求自己留在他身边。
这痴情,简直比今夜的月色还要缠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