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众人鄙夷的目光中,南康浑身都虚脱似的,瘫倒在地。
“南康,你做得好事!”章武帝气怒jiāo加,涨红了脸,剑眉倒竖,瞪着云嫔母子俩,“云嫔,你身为母妃,不安分守己,汲汲营营,如今犯下这等混账丑事来,你该当何罪!”
云嫔吓得浑身发颤,面色苍白,连连磕头:“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啊,嫔妾只是一个做母亲的,想给自家女儿找个好一些的亲事,这何错之有啊!婉儿一时糊涂,错了主意,如今自食恶果,您就饶了她吧,饶了她吧!”
容嫔却在一旁讥诮道:“云嫔姐姐这话说得,若真想为南康公主择一门好亲事,为何不去那新科进士里找,偏要找平南王世子,姐姐这心思,怕是堪比司马昭啊!”
皇后蹙着眉头,亦是痛心道:“云嫔你糊涂得很呐!”
云嫔还想再解释,一旁的南康却突然崩溃似的大喊大叫起来:
“你们就是偏心!偏心!就因为宸妃娘家势大,‘她’慕仙宜就能嫁进镇国公府,偏她是金枝玉叶,我却是蓬草荆棘鞋底泥吗!父皇,从小到大,你何曾对我有过宠爱,何曾对我夸赞一句,就因为我母妃身份低贱娘家不起眼吗!若不是你偏心,我何必自己去争取这一切!”
章武帝听着,原本有所平息的怒意又重新被激发起来了:“住口,你放肆!”
皇帝是最光明正大、公平公正的人,即便真的偏心,又怎么可以当众说出来?更何况这后宫外朝之事,哪里有南康说得这样简单?她实在是太幼稚了,把皇帝当成了普通人家的父亲,可皇帝,怎么可能只是一个父亲?
“来人!南康公主行为不端,肆意妄为,从今日起,送去净心庵静思己过,无诏不得回宫!”章武帝眼神凉薄,语气冷酷,“云嫔郭氏不修妇德,不好好教育公主,以致酿成今日大祸,着,褫夺封号,降为荣华!”
云嫔和南康闻言,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般瘫软了,很快,又膝行上前求情:
“陛下,您饶了南康吧,南康她是您的女儿啊,陛下……”
“父皇,父皇我知道错了,你不要把我送去净心庵,不要啊,这些都是慕仙宜的错,是她要害我,父皇,父皇!”
章武帝冷着一张脸,并没有去看她们母子二人,只对着底下人挥挥手,底下人便立刻上前,将二人架了出去。
“陛下……”平南王见状上前,请罪道,“此事皆因臣和犬子而起,臣着实有罪……”
章武帝朝他摆了摆手,意思是不必多说,道:“退下吧。”
“是。”
平南王和他儿子拒绝南康,一定程度上自然也叫皇帝没脸了,只是这南康本身就不够出挑,如今又犯下这等丑事,的确是不够嫁入平南王府的。
慕仙宜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很识趣地没开口——他父皇不蠢,自然看得出来这其中有蹊跷,不过是因为证据确凿,且南康本身有错,再加上又已经被人污ru了,他也只能按照南康勾引盛近安不成来落罪。
对于皇帝和皇家而言,脸面是顶重要的,这样的事,着实不宜闹大。
添酒回灯重开宴,可惜众人再无方才那样的兴致,因此没过多久便匆匆散场。
慕仙宜和凌雪棠送了宸妃一段路,这才回头往青霄门走去,那里有镇国公府的马车在等他们。
此时已经月上中天,今日是中秋,月又大又圆,月华莹亮而静谧,流泻到大地上,为远远近近的宫殿都笼罩了一层朦胧的光纱。不知何处还传来一阵萧声,衬着这安静的夜越发宁静而温馨。
慕仙宜望着走在自己身旁的凌雪棠,见他腰背挺直,侧颜俊美无俦,心中忍不住又是花痴一番,想了想,又道:
“驸马,我怎么觉得脚底有些发软呢?”
凌雪棠转过头来,见他眨着无辜的大眼睛,微微勾了唇角:“如此呢?”
慕仙宜只觉有只大手紧紧地牵住了自己,袍袖宽大,想必也不会为人察觉。他的唇角也跟着扬了起来,两人对视一眼,又默契地转开:“如此便走得稳啦。”
凌雪棠唇畔的笑意越浓了。
两人走到青霄门,所有皇亲贵胄都已经散去,只有他们的马车还静静伫立在宫墙下了。
一先一后上了车,慕仙宜有些迫不及待地将头靠到凌雪棠的肩膀上,双手抱住他的胳膊,很是亲密地挨着他。
凌雪棠也不挣脱,只是略微僵硬了一下,很快放松下来——想来他也是不习惯有人这样与他亲密的,只是现如今能为慕仙宜适应了。
马车辘辘前行,慕仙宜就着这声响,低低地问凌雪棠:
“驸马,如果我说,这些都是我安排的,包括打翻南康酒盏的侍女,那两封信笺,还有容嫔……你会觉得我可怕吗?”
凌雪棠微微沉默须臾,很快侧过身来,另一只大手伸过来,捏了捏他的下巴:“不会,她心思歹毒,欲置你于死地,你并未取她性命,已然是手下留情了。”
“那就好。”慕仙宜松了口气,又说,“我本以为盛近安也会中暖情香的,盛近安此人行为乖张肆意妄为,若是发现自己被南康设计,一定不会对南康客气,被容嫔发现之后,也绝不会坐以待毙……不知怎的,盛近安竟没有中暖情香,反而是个侍卫?”
盛近安那一套说辞,什么男女有别不便赴会云云,他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凌雪棠却道:“盛近安此人我有所耳闻,他是风月常客,恐怕对暖情香这些东西有所防备……我倒觉得盛近安没有中暖情香是一件好事,否则他若闹起来,也许真的会细查下去。”
慕仙宜想了想觉得也是,便说:“嗯,也是。不过不管如何,反正南康的仇我是报了,嘿嘿。”
凌雪棠朝他看了一眼,唇角微微勾起,眼底闪过一丝莫名的思绪。
马车辘辘远去,青霄门外,一身银色锦衣的男子站在宫墙下,望着那马车远去的方向,冷笑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