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白左右瞅瞅大家说:“嗯,还别说,就老崔报的费用最少,老吴每个月得报四五万。”
老吴忙辩解道:“我下面的人多呀!我的销量也大呀!别看我的费用多,但水分不大。老崔你报的那一两万元敢保证都是实打实花了吗?”
老崔满脸通红正要争辩,老郑忙在一旁打圆场道:“唉呀,争啥呀!大家都差不多,多点少点而已。”
一听这话大家都默不作声了。确实如老郑所说,在座的各位都不太干净。
没办法,这是管理制度决定的,因为各办事处主任及分公司经理的权力太大了。
尽管公司总部有法务中心,在各省战区指挥部、各地市分公司也都有专职的法务人员,但在巨大的诱惑面前仍有很多人挺而走险。
有虚开发票的,有虚报宣传员数量的,还有虚报各种费用的……
记得我刚来三株公司的第一年就听闻绥化片区有县级办事处经理虚报电视广告费用。
因为当时三株口服液已经打开市场,而县级电视台广告专题片每个月的广告费用大约在四五千元左右。
于是在播了两三个月广告专题片后,某县办事处经理便不再续费,暂时停播广告,但回公司则仍每个月正常报销四五千元的广告费。
至于广告发票,自然电视台不会给开。而那时县城电视台也没有什么正规广告发票,只是行政事业往来票据。
那哥们不知道从哪弄了本“事业往来票据”,再找人私刻了县电视台的公章,于是他每个月腰包就多出了四五千元收入。
这样的事在全国各地肯定不少,于是后来各省战区指挥部专门成立了市场督察部。
他们会出差到各地区,除了抽查宣传单是否正常发放外,还要每晚看当地电视台广告是否正常播出。
从总部到下面各分公司,这样的监察机构有很多,但仍很难杜绝这些腐败问题的发生。
试想如果在公司还在上升势头时就实行承包制度,那么就不会有这些贪腐问题发生了,每个人省下的钱都是自己的,何必还费劲虚报费用呢?
但如果早早就实行承包制,三株的市场也不会做这么大。
大家借着酒劲,你一言,我一语,纷纷发表着各自的看法。
但现在说这些都晚了,三株公司大厦将倾,很难再挽回颓势了。
在老白的张罗下,哥几个又干了几杯。
这时已经九点半了,饭店就剩下我们一桌,老吴又开口道:“白哥,一会儿咱们回公司打几圈呀?”
老白一笑,“我没问题,你问问他们几个?”
老崔开口道:“这里就你麻将打得好,我们可不想给你送钱。”
老郑也说:“老吴打麻将是常胜将军,咱们今天人多,还是打拖拉吧!”
这时我脑海里浮现出去年春节在单位值宿时与老吴、小权他们三人打麻将的一幕,因为不适应“三先四炮“的打法,那一晚我输了450元,而老吴则赢了500元。
于是也忙随声附和道:“还是打拖拉吧,大家都能参与一下。”
于是大家举杯干掉了杯中酒,哥几个摇摇晃晃地走回公司。
今晚的“拖拉机“局总共六个人,几乎每把都能开出大牌。
而我今晚的点子却有点背,玩了十多把也没能收上一把底,好不容易来了一个“队长″(对尖),还碰上了老吴的小“色子“……
只玩了一个小时,我就输了80多元。
见时间不早了,便起身告辞,老崔见状也扔下手中牌跟我一起出来。
回头瞅了一眼,见今晚值宿的老杨加入了战团,屋里又恢复了喧嚣,看这架势说不上得玩到几点了。
接下来的两天,李春英她们几个从宾县凯旋而归,又带了17箱货去五常市开发市场。
王晓光两人在木兰县不太顺利,剩三箱货拎了回来。
因为这次受挫,他俩没再选地方下市场,返完货款后先回家休整两天。
王晓光把自己原来欠公司的三株口服液货款也补齐了,想要拿回自己的毕业证。
这时正好接到老崔打来的电话,约我明天一起回公司看看金子,顺便办一下离职手续。
听到老崔要走,虽已有心理准备,但还是有些怅然。
第二天上午与老崔回公司,一进门感觉公司冷清了许多。
老领导金子已经走马上任,见是我们哥俩便亲自迎了出来。
“老崔、小陈,好久不见!”,边说边向我俩一人身上捶了一拳。
“老领导,哪天过来的?”
“我都来两天了,也不早点过来看看我!”
“都交接完了?公司这边怎么就剩这几个人了?”
“对了一天账,昨天才弄利索,账务部、企划部的人都辞职了,就剩下内勤小史了,哦,还有一个库管小唐。”
我俩再次扫视了一下各个空荡荡的房间,不免有些感慨。
沉默了十几秒后,老崔开口:“哥们,我是来辞职的。”
金子一愣,“靠,你这小子,我刚过来,你就要走?!怎么着也得帮我一段时间呀!”
老崔点上一支烟,深深地吸上一口,摇头叹息道:“唉!下面市场完了,也卖不动货了,我留在这儿也帮不上啥忙了。”
金子无奈地笑笑,拍了拍老崔的肩膀,“你这是找好地方了?要去哪呀?”
“也是卖药,哈市的一家药厂,一洲药业。没办法,过一段时间可能要出差去外地了,这边实在忙不上啥忙了。”
“哦,行吧,现在三株的好时候也过去了,能有好地方就走吧!”
金子与老崔曾经是松江拖拉机厂的同事,当年他们住单身宿舍时关系就挺熟,老崔来三株就是金子推荐招进来的。
谁也没想到,两年半后会变成这样。
金子把目光又转向我,“小陈不走吧?你得帮我一段时间。”
我马上应道:“我不走!放心,老领导,这边要有什么事用到我,你尽管吱声!”
金子知道我这是客套话,但还是感觉很有面子地用力拍了我一下,“不错!还得是小陈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