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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沐阳拿起放在桌上的信封,在空中扬了扬:“其实,这是一封信中信,静慧在前部分说明了广汇圆寂的情况和他们当时的心理。后半部分,则附着广汇的亲笔信。现在,我把广汇的信念一下。”

沈飞四人,都看着李沐阳手中的信封,眼睛里写满了好奇。

尤其是方紫芸,她曾经亲历过广明寺发生的事情,更加想知道,广汇死去到底在亲笔信里写下了什么。

至于叶静心,好奇心一点不比李沐阳差,早就已经迫不及待了。

李沐阳信封里抽出几页信纸来,就开始念了起来。

广明寺众僧,老衲广汇,俗家本名洪万利,在家中排行老九,因家境贫寒,出生之后父母无力抚养,将我遗弃在广明寺门前。

我师父玄通大师慈悲为怀,见我可怜,将我收养,视如己出,我和玄通大师,名为师徒,情胜父子。

我于五岁时,由玄通大师剃度出家,成为广明寺一名僧人。幼年时,无忧无虑,每日吃斋念经,是我一生中最为快乐的时光。

时间如白驹过隙,不经意间,我年满十五岁。当时正逢社会动荡,天下众生食不果腹,广明寺香火衰败,许多年轻弟子不得不离开广明寺云游四方,化缘乞食为生。

我身为玄通大师弟子,也无可避免,辞别师父,下山寻一线生机,那正是五十年前……我自幼长于寺院之中,终日受佛学经文熏陶,本就不谙世事,懵懵懂懂于俗世,才感人间凄凉。终于挨不住饥饿,于下山后一月有余,便偷偷溜回了广明寺。

我无颜去见师父,就躲在一柴房之内,每每趁着夜幕降临,去寺里厨房头屑食物充饥。那是,寺内其实也已经没有什么吃食,师父终日以树皮草根续命。

我心中挂念师父,有天夜里偷偷去他禅房外偷看。没想到,却看见师父和师叔师伯门都在房内,他们发生了激烈的争吵。

细听之下,我才了解其中原委。原来,几位师叔师伯商议,想要解决广明寺的危机,最好的办法,就是效仿先辈们,制造一尊肉身佛。不管处于什么时代,善男信女们依然笃信佛祖的庇佑。

关于肉身佛之事,广明寺历来都有记载。我师父曾经向我说过肉身佛的成因,均是一些得道高僧预知自己将要圆寂,便提前数日断绝水食,如此便可排掉体内水分和杂质。待圆寂之后,由弟子们将尸体封入陶缸之内,填以木炭和石灰,缸下在以火炭熏烤,直到尸体化为干尸,再于缸中封存三年。三年之后,打开陶缸,若尸体不腐不烂,便可涂以金漆,成为肉身菩萨。

原本,这皆是自然而成,也是高僧们圆寂前的遗愿。可在广明寺千年的历史中,有人为了制造肉身佛,不惜以活人为基,强行制造,以此蒙蔽世人。

而我那些师叔师伯们,要效仿先辈的,就是这种有违人伦的行径。我师父对此极力反对,无奈他势单力薄,最后只能默许了。

可是,这个肉身佛的人选,却成了一个问题,。广明寺备份最高的,当属我师父以及其师兄弟几人,谁也不愿意为了广明寺做出牺牲。

于是,其中一个师叔,就提出了一个点子,说起来当真可笑,居然是抓阄。大家一致通过,万万没想到,我师父玄通大师竟然抓中……后来经我调查,原来是那些师叔师伯们使了诡计,早就暗中商量好让我师父成为肉身佛。至于所谓的抓阄,早就已经被他们做了手脚。

我师父玄通大师,见自己被选中,只是苦笑着念了一句阿弥陀佛。我猜想,其中玄机,他早就已经洞悉,只是不愿意点破罢了。

我在窗外耳闻目睹者这一切,心中怒火中烧,当时就想冲进去,把师叔师伯们骂个狗血淋头,揭穿他们的阴谋诡计。

可就在这个时候,我师父忽然看向窗外,高宣佛号。从他苍老的声音中,我听得出来,师父早就知道我躲在外面,故意提醒我不要鲁莽行事。

等师叔师伯们离开之后,我打算进去劝师父不要被他们蒙骗,没想到房门紧锁,师父不想让我进去。

我跪在门口,痛哭流涕。师父在房内说:广汇,你速速离开广明寺,永世不要回来。若是你不愿再出家为僧,便还俗去吧。寻一女子,结婚生子。若你有心,也可自去寻你父母,认祖归宗。阿弥陀佛。

师父说完这些,便不再多说一句话。我能感受得到,师父那时对自己的信仰已经心灰意冷,佛门本是清净之地,却仍旧免不了人心险恶,诡谲莫测。

师父令我下山,是担心我会被那些老僧迫害,平白丢了性命。

可我,视玄通大师如生身之父母,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他被人迫害呢?我没有下山逃跑,而是躲回柴房之内,暗暗盘算着怎么能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怎奈,那时我才一十五岁,又未经世事,懵懂无知,哪里能想得出两全其美之法?

就这样过去了七天,我每晚都偷偷去看师父。他老人家已经开始断绝水食,每日打坐。眼看着他日渐消瘦,不成人形,我心中的怒火越烧越旺,把佛门戒律统统都抛到了脑后。

第八天晚上,师叔师伯们聚集在大雄宝殿,商量于次日便要将师父置于陶缸之内——师父明明还活着,他们却要活生生的把师父化为干尸。

我心想,既然你们如此恶毒,那我就干脆一把手把你们统统都烧死,反正广明寺这个藏污纳垢的地方,也没设么好留恋的。

于是,我就趁着他们商量如何制造肉身佛之际,悄悄搬来的石块,把大殿的门堵死,又搬来十几桶油洒在四周,一把火把大雄宝殿给点燃了。

那晚夜黑风高,火势一起,便一发不可收拾。师叔师伯们被困在大殿之内,烧得惨叫连连。其余僧人闻讯前来救火,我就抄着烧火棍暗中偷袭。但是,寺内剩余僧人都是老弱病残,终日食不果腹,连年纪的力气都没有。即便发现我背后打冷棍,也无力反抗。

当然,其中只有几名年纪稍青的僧人,见广明寺陷入火海中,已经无力回天,便趁乱逃之夭夭。

那场大火,把夜空都映得通红,看上去就像是晚霞一样美丽。

我见寺内众僧皆死,这才赶去师父的禅房,打算带着他老人家离开广明寺。

没想到,师父却说什么都不肯走。

而且还质问火是不是我放的。

我自然承认,不料师父却当场发怒,呵斥我身为出家之人怎么如此狠毒,不但烧毁千年古刹,还迫害近百人命。如此倒行逆行,天理不容。

我被师父呵斥的火起,就和他争辩,明明是那些人想要害他,他自己不知道反抗也就罢了,难道还不许我反击吗?

师父却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既然那些人希望他的死能换来广明寺存续,那就如他们所愿好了。每个人所种的恶,降来必有果。

我正和师父争辩,火势已经烧到了他禅房这边。我见他仍旧执迷不悟,也顾不上和他讲道理,打算强行带他逃生。

没想到就在这个时候,一根房梁从天而落,砸中了师父,他老人家当场毙命。弥留之际,他抓着我的手说:广汇,因果,因果……今日之因,他日必结果,你,好自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