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洁跟什么都没听见的一样,径直往老塔家走去,头也没回。
我们两个则是向着相反的方向走去,宋佳琪在前,我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跟着。
看到她刚才面色突然凝重下来,我有点不知所措,不敢追上去拉她的手,也不敢贸然张嘴说话。
一直走了很远,来到一个公交车站才停下。琪琪坐在站牌下的铁椅子上,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我小心翼翼地走过去,挨着她坐下来。坐得笔管条直,丝毫不敢怠慢。
琪琪笑着转过身子,抬起腿放到我的腿上。
“斌子,还记得这地方吗?”
“记得,一月十号,我在这给你揉脚来的。”
“再给我揉揉。”
不知道琪琪想干什么,只好给她脱掉一只鞋,把脚握在手中,轻轻地揉捏着。
“斌子,老塔说了没?”
“说了!”
“你不去是吧?”
“不去!”
“嗯,我也后悔了。咱们还是这样吧,你还小,我不能欺负你。”
欺负?这俩字可是从来没有出现在我和她交往这段时间的字典里!
“大姐,没欺负!咱俩在一块儿这么好,哪有谁欺负谁呀!”
“叫名字!”
“是!”
“你没觉着我欺负你吗?”
“我倒是觉着你挺照顾我的,跟看自己的亲弟弟一样。那话怎么说来着,叫疼爱有加!”
“哦,那咱俩拜把子吧!我当你大姐,你当我二弟!”
“别,别,别!咱还是处对象吧,我这儿还憋着娶你呢,怎么一眨么眼儿又想把我甩了呢?”
到这,我以为气氛调节得差不多了,我们两个应该继续开开心心地聊一阵,然后相拥相吻。可是谁知道宋佳琪突然脸色一变,说道:
“是想过把你甩了!下午还跟小茹说呢,不如早点儿跟你分了算了!跟你这,我太憋屈!”
“我哪不对了你说我呀!别动不动就闹分手,咱俩分开半天儿就你想我,我想你的,分得开吗?”
“两响儿(想)的哈,你还二踢脚了你!”
“琪琪,说点开心的吧,别老这么忧郁!你说咱俩在一块儿多好啊,不抬杠不拌嘴的,完了还老惦记着对方。干嘛就分手啊,拜把子的?!”
琪琪抖了抖腿,示意我给她穿鞋。我一边给她穿鞋,一边听她说道:
“我高兴不起来!”
“为什么呀?”
“你这人不正常!说你好吧,一堆的小毛病儿。说你不好吧,又找不出来哪儿不对付!你说你是不是有病?”
“得嘞,您这话没毛病,恋爱不就是这样吗?有时候有点烦,可怎么也离不开!按刚才您说的,我这哪是有病啊,我这简直就是病毒细菌!您呐,是感染了,这就叫剪不断理还乱!这是您自个儿的心病,不赖我啊!”
“就赖你!!”
“是!赖我!可您倒是说说呀,赖我什么呀?我哪值得您一赖了呢?”
“又跟我贫!”
“是!今儿还真想跟您多贫那么几句!好长时间不让我贫了,我这词儿都攒满了一肚子了,再不让从上边儿倒出点儿来,我可从下边儿往外排了啊!”
“滚!”
说到这,我们两个都不由自主地笑了!终于恢复到了正常状态,心情好了,精神头儿也足了。
“斌子,我又胖了!今天下午和小茹逛西单,看那有个秤,往上一站吓我一跳!”
“过一百啦?”
“差四斤!”
“不胖,你一百正好!”
“都怨你,见天儿老惦记吃!”
“不知道吃那不就完了吗?傻子都知道吃,更别说咱们都不傻了!”
琪琪把嘴一撅,装作委屈的样子,说道:
“我就够傻的了!找了你这么一个二傻子,我成那大傻子了!”
“得!大傻子带着二傻子,合着咱俩还是那一对儿把兄弟呀!”
“谁她妈是你把兄弟,我是你的暴力小娘子!”
“嘿!这词儿您还记着呐!”
“呆子!背我回你的云栈洞。”
记忆一下子全涌上来了!记得那天气温零下十几度,但我的心里却暖得像是这个季节中午的阳光。抱着宋佳琪的两条小腿,看着她笑容满面的样子,特别感动。
“大姐,到现在,咱俩三个月零一天了。”
“干嘛?”
“挺感动的,谢谢你啊!”
“神经病!背我走啊,你愣着干嘛?”
“我想抱抱你!”
“回去再给你抱,别这丢人现眼了!”
“您这话说的,我抱抱自己个儿的娘子,怎么还丢人现眼了?”
“背不背?”
“背!走着!”
我把琪琪的腿放下了,然后蹲在她的前面,等着她趴到我的背上,好把她背起来。
谁知道她竟然直接骑到我的脖子上,两只手紧紧抱住我的头,叫了一声:
“斌子,起!”
“这不行,这个!大姐,坐着头发了,起不来!”
琪琪哦了一声,骗腿下去,把我拉到椅子上坐好,然后从我的上衣口袋把钢笔摸出来。
“别动啊,我给你弄弄头发。”
咱也不知道她从哪学来的手艺!先把钢笔横着叼在嘴里,然后用手把我的头发拢起来,一只手抓着发根,另外一只手拿起来钢笔。只是简单的绞了两圈,然后一别,一个整洁利索的发髻就弄好了。
“好了,蹲下!”
“我说琪琪,我不一定行啊!摔着你可别愿我!”
“你试试,看能不能把我‘忒儿喽’起来!”
(ter lou,真不会写这俩字,方言太奇妙!)
“我记得小时候三妹妹经常让我‘将箍’着,一百斤的大活人我还是第一次。你可小心着点啊,看势不妙你就往前趴,千万别往后仰!你往前趴最多是磕我一下儿,没什么大碍。你要是往后一仰,我可真把不回来!到时候屁股后背还好说,要是磕了你的脑袋,那可就罪过了!”
“别废话了,起!”
还别说,没觉着费多大劲,我还真把宋佳琪给驮起来了,好在她并不重,我那时候也年轻。但是没走几步就觉得腿开始发沉,还没走二十米呢,已经开始喘了。
我这边累得连呼哧带喘,琪琪倒是兴致勃勃地奚落起我来了。
“娄壳了吧?早就说你娄壳,你还不爱听,这才几步啊,瞧你那样儿!”
“甭奚落我!你自个儿加小心吧,我可是抬不起头来啊!脚底下的事儿归我管,头顶上的事儿可是你自个儿负责!就老塔那门框,嘿,到时候鼻梁子给你撞折了可甭哭!”
“还门框?你快别吹大气了!别说门口了,你能坚持走到口儿外。这么跟你说吧,斌子,你说怎么着,我就怎么着,不讲条件,怎么样?”
“这可是你说的!”
“我说的!”
“算数?”
“骗,你是小狗!”
“少来!把话说清楚喽!甭跟我满处加逗号!我学中文的,玩儿这个输不了!”
“你也少在我这儿择刺儿!我宋佳琪什么人你还不知道吗?什么时候说了不算过?!”
“就这么着!我要给你驮到门框那,你就跟我走,我去哪你去哪,怎么样?”
“咱甭门框!你能到口儿外,我就跟你走,你干嘛我干嘛!”
“姓宋的,我要上吊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