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春迟到了。
那部电影都演到差不多三分之一了，长春才赶到。
听见门铃响起，张洁一路小跑地去开门。我起身赶到的时候，看到长春左手拎着一袋熟食，右手拿着一瓶威士忌，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口正在道歉。
“快进来吧！你们俩也真行，就站在门口聊呀？长春你不会是放下东西还得走吧？晚上有演出？”
没想到长春竟然被我问了个大红脸，低着头小声地说道：
“不演了，刚从那出来，请假挺难。老板硬是让我唱了四首歌才放行，刚才还说一个小时赶到呢，迟到了半个小时，让你们久等了！”
张洁伸手从长春手里把那袋东西接过来，倒退着走了两步，腾出来地方让长春进门。长春把酒递给我，跟着一起进了屋。
看到站在那等着的小宋，长春点了点头，叫了声嫂子。
其实长春比我大，好像不是大一岁就是大两岁。但是我们一直叫名字，没有论过岁数，他也一直和小宋叫嫂子。
小宋也笑着点了点头，招呼道：
“快换鞋，过来坐，外边儿还下雨吗？”
长春点了点头，一边换鞋一边说道：
“还在下，不过比傍晚那阵儿小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停。”
张洁去厨房拿了两个盘子过来，把长春带点熟食分开装好，然后又洗干净手，拿了几个新杯子出来。布置好以后，开口问道：
“春儿哥，你拿的这酒多少度？”
长春一直站着，等张洁给他指派坐的地方，听到张洁问话，目不转睛地看着酒瓶子说道：
“四十度。”
“哦，好喝吗？”
“我也不知道，没时间回家去拿了，就在酒吧随便买了一瓶。”
张洁拉着长春坐到自己身边，然后拧开酒瓶，先倒了半杯递给长春，然后冲着我和小宋举了举瓶子。
没等小宋说话，我赶紧摆了摆手，说道：
“我来啤酒就行，还准备起早儿去趟鬼市呢，别喝多喽！”
小宋也摇了摇头，举着啤酒杯说道：
“那洋的还是你们得着吧，我也不换样儿了，喝啤的就行。”
张洁也不劝我们，给自己也倒了半杯。
刚开始聊得挺尴尬，长春知道我和他多少都有点看不起对方，而小宋的脾气他也是见识过的。好在张洁的聊天技巧还不错，气氛调节得还算是轻松。
开始我们都是盘腿坐在地毯上，就着那个巨大的茶几。长春和张洁坐在南面，我和小宋坐在东面，身后正好是那张宽敞柔软的沙发。
慢慢地喝了差不多半个小时了，气氛也缓解了很多。
此刻我和小宋都伸直了腿，我背靠着沙发，右手端着酒杯，左手搂着小宋的腰。小宋依偎在我的怀里，两只手捧着酒杯，正在专心致志地看电影。
“孟斌，问你个问题行吗？”
来了这么长时间，长春一直都表现得比较拘谨。现在开始主动和我说话，我自然是笑着点点头，说道：
“咱哥儿俩认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有话尽管问。”
跟长春说话，我一直加着小心，我只说你尽管问，但是不说我一定告诉你！不能让他抓到把柄，他要真问出来什么我不方便说的，还得想办法躲避。
长春比我聪明，也比我世故很多！听到我这么说，苦笑了一下，说道：
“也没什么，就是想问问你对夜场驻唱这事怎么看？”
被他识破，挺不好意思的。虽然他没直接说出来，可是他那一笑，笑得我脸上有点发热！听到他问这个，赶紧大声回答道：
“羡慕呀！一晚上几百块的收入，哪是眼馋那么简单，简直是馋得要流口水了！”
长春看了一眼张洁，又转过头来看着我，又恢复了他那标志性的微笑。端起酒杯浅浅地抿了一小口，然后说道：
“柳梅新约了一个场地。你们也知道，今年北京新开了很多酒吧。她约的那个开出来的条件还不错，想让我邀请你也去，她对你印象挺深的，你也确实比我们俩弹的都好。我也确实是想请你加入，小茹要是能一起去最好了，咱们四个组合起来，差不多的场地都能镇得住了！”
长春说的没错，如果我们四个人组合起来，很多小酒吧的驻唱任务都能轻松完成。长春和柳梅都有非常好的唱功，我和张洁在各自擅长的乐器上，也属于能拿得出手的。
张洁愿不愿意去我说不好，但是霞姨那关恐怕是过不了。这和我们定下来的巡演不一样，巡演都是正规大场地，而这种小酒吧，多数都太杂乱。
我应该是能去的，可是我真不想去！并不是我不想挣钱，相反的，我特别希望能有这么轻松挣钱的机会。但是我还有更终于的工作，老塔排练室的音箱虽然不着急了，但是我怎么也得在需要之前把电路图扒出来，用的时候直接拿出来用就好了。
还有就是我答应老塔要去学电脑，但是直到现在一直都没去过大壮那里。老塔的意思我明白，他并不完全是要我学习电脑，大壮那里隔三差五就有大腕光临，我可以借着这个机会更进一步。
最后就是小宋，她最近特别黏我，我也是越来越离不开她。去酒吧驻场，一干就是一晚上，就算她跟着去，也只能在台下看着，不能黏在一起。那个年代的酒吧多少都有点不干净，而我最不希望的，就是让她出现在那种地方。
我低头沉默着，脑子里各种想法转来转去，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长春。
小宋把酒杯交到右手，用左手轻松地抚摸着我的腿，小声地说道：
“长春儿，给他几天时间考虑吧！后天大壮那里还有排练，学校里组织的演出也迫在眉睫，每天也要排练。老塔那里一帮孩子也等着他去给上课，想去演出不容易，得好好安排一下时间。谁那里的事我们都不敢耽误，你应该能理解吧？他一个人来北京闯荡不容易，不敢在任何地方出现纰漏，体谅一下儿我们都不容易吧！”
小宋说得不紧不慢，每句话也都是我想说的。我希望能和她多一点时间在一起，她一定也知道我有这个顾虑，但是这一点她不好意思张嘴，也不应该从她嘴里说出来。但是这个我却不能不提，等小宋说完了，我补充道：
“是啊！我这个人你也知道，没什么本事却又爱揽活儿！现在虽然说不上有多忙，但是能挤出来一天到这看看电影，喝点儿小酒儿，也很难了！要说去驻场，我真得好好算计算计，时间本来就少，再多这么一份工作，真是有难度。再说了，我和她现在正是最黏的时候，真是一分钟都不愿分开。你别笑话我啊，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这么好的，我可真是恨不得拿个手铐子和她铐在一块儿，钥匙还得扔地沟！”
说完我低头在小宋的脸上轻轻地亲了一下。
长春依旧是微笑着，冲着我点了点头。然后转头看着张洁问道：
“小茹，你呢？考虑一下吗？”
张洁面无表情地说道：
“不用考虑，我不去！”